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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梦如花-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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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樊伊花学上了salsa舞。她去的时间恰恰和孔落岔开。因为孔落的时间表非常好掌握,他这个人连娱乐和搞婚外情都十分守时,所以孔落和樊伊花从未在Latinos见过面。他根本不知道他一辈子的克星已经悄悄而紧紧地盯上了他。
时间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过去,事情还是没有任何头绪。樊伊花隔三岔五就来我的办公室和我讨论,她一来,办公室里就会充满一股往事一般的芬芳,和一种久违的课题组的气氛。樊伊花已经把salsa完全学会,在这一过程中,她和小万无数次谈到感情问题,可小万没有任何特殊的反应,她只是表示,只要喜欢,她是愿意和任何一个看着不坏的男人睡觉的。
她和孔落到底是什么关系?樊伊花有一次不解又满含醋意地问道。
反正我们原来看着像热烈的婚外恋,可你这么一说,我也糊涂了,我一边猜测一边摇头。
活该啊,活该,旁边的庆水听着我们的谈话,一边盯着电脑一边小人得志地感叹道,谁让你们逼我去打游戏的,没有我‘聪明水’,你们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吧。庆水这是在为他作为前IT精英的坠落而表达不满,我们都没理他。
庆水的得意没有持续几天,事情就有了变化。那天晚上九点多,庆水在我的办公室里奋战,我托着一个盒饭,一边吃一边琢磨生意上的事儿,可这时门儿开了,樊伊花走了进来。“哟,今天怎么这么早的?不跳了?”我问。
樊伊花点点头,扔下坤包点上一支烟坐在沙发上。
“怎么了?”我问。
“小万今天向我全说了。”樊伊花抽了一口烟说。
“说什么了?”我和庆水同时抬起了头。
“根据小万的说法,我终于知道他们俩不是什么感情问题,是在一起赌博!”樊伊花重重地说。
“啊——”我和庆水同时张大了嘴,我俩这一回像极了水鱼,我的嘴边还挂着一颗饭粒。
“有可能,”樊伊花点点头说,“他并不是一个生活的强者。”
樊伊花说着抬起头,她凝视着我办公室墙壁上的中国地图,思考了一会儿,忽然猜想到,“程宇,你说在未来的某个时候他会不会再次到达我们这个城市?”
樊伊花的判断让我不明所以。她想了一天,决定派庆水去找杜及峰,看看他在干什么。这是一个似是而非的主意。谁也说不出它的必要性,但又觉得没有行动也似乎不行。
因此,这就给赌徒们创造了一种极为动人的游戏,凡是参加这个游戏的人很少能戛然而止,他们无不被深深吸引。因为它太奇怪了,比赛可能一上来就形势明朗,但也可能到了最后一分钟才风云突变。也许刚刚觉得某方拿下了比赛,可另一方长长的远距离的投篮,马上如同炮弹一样把赌徒们心中的梦想无情地击碎。
那场比赛的日期越来越近了,天马一直在连败,虎星则是高歌猛进。
“你们怎么来了?”孔落问。
“我们也是会员。”樊伊花不咸不淡地说。
孔落没说什么,而是侧过头端起酒杯对我说,“喝酒。”
我端起杯子和孔落一碰,大大地喝了一口,孔落却端着没动。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有点伤感。看着孔落的样子,我觉得这不应该是那个老师十分器重的大师兄。
“你还是押了天马?”我问。
“是。”孔落说。
旧梦如花 第三部分(13)
我无可奈何地望望樊伊花。在黑暗中,樊伊花的眼睛闪着幽兰的光。我知道樊伊花那种易于怀旧的毛病又犯了。还好,很快樊伊花就深深吸了一口气,她拿起杯子也喝了一大口,然后问,“你为什么赌博?”
“不为什么,我喜欢。”孔落勉强笑笑。
“听老三说,你押了一场必输无疑的比赛?”樊伊花说。
“不叫必输无疑,是冷门。”孔落抬眼看看我,“冷门赢钱的机会很大。”
“你押了多少?”樊伊花问。
孔落顿了一下,然后说,“我押了所有的积蓄,还有所有的科研经费。”
我和樊伊花都愣了。我的脑袋嗡的一下,我忽然下意识地想,孔落是不是象电影里演的那样,他因为输了很多钱,已经让某个赌博集团控制起来了。
“你不会钻进别人的圈套里了吧?”樊伊花率先把我的疑问问了出来。
“不会,我就是想这么做。”孔落认真地说。
我和樊伊花对看着,这让我们十分吃惊。我们虽然都知道他要跳下去,但不知道他要从万丈悬崖跳下去。这一跳,注定是要身败名裂,粉身碎骨的。
樊伊花一口把酒喝干,她放下酒杯伸出手指说,“孔落我给你几个选择,你看看哪个能让你停下这种自杀行为。友情,曾经的爱情,师恩,还有我们事业的真理。”
樊伊花把四个手指伸到孔落面前,孔落面无表情地看看,然后他忽然说,“等等,你们等等。”他说完,站起身,端着酒杯走向吧台,一分钟之后,比赛结束,他走回来,冷静地向我们说,“看,我赢了。”
我们点点头。
“很遗憾,根据目前的战绩,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孔落又说。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干?”我和樊伊花同时问。
孔落听完我们的问题,坐了下来,他又轻轻抿了一口酒,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叹了口气,有些出其不意地说,“是为了我的家乡。你们知道,我来自山区,我的家乡至今很穷,从我的家乡来到这个城市要花九天。四天翻过群山,一天过河,一天到县里,两天到省城,一天坐火车到这儿……”
“可这和赌博有什么关系?”我不解地打断他。
“当然有。”孔落说,“我们家乡有一条河,水流湍急,渡船很少,很多人因此走到山边就回去了,他们没钱过河。所以我想为家乡造一座桥,横跨在河的两边。”
孔落话音一落,我的脑子里立刻闪现出孔落实验室里的那座桥梁模型。我现在明白了,他是想说他需要钱去造桥。可孔落哪里有钱?他这些年就是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苦苦钻研,手里简直是一穷二白。
“也该做一点事情了。”孔落若有所思地接着说 ,“对了,忘了告诉你们,小万是我的同乡,她也是从大山里走出来的。我们商量了好久,才确定了一个共同目标:就是在那条河的两端搭一座桥。”
孔落的解释令我们既狐疑又哑口无言。我们很少听到他提过家乡,但孔落无论如何是有家乡的,也许那种家乡的疼痛感被他默默埋在心底很多年。小万恐怕就是一场春雨,当她一来临时,孔落心中的幼芽就开始萌发了。
但是情感上可以通融,可从理智上来讲,他和小万所做的一切又是荒唐的。一个跳下深渊的动作竟然成为一个善举,对称价值如此悬殊的自我牺牲精神无论无何都让人起疑。就好比经过巨大努力,终于让水从低处流往高处一样。
樊伊花和孔落几年来一次难得的见面就这样告终。回去的路上,我们两个人都闷闷的,我在想看来我们大家都忽视了孔落的变化,木桶中最不应该出问题的一块木板终于出事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做得又这么坚决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你觉得他的解释有道理吗?”樊伊花这时忽然问我。
我摇摇头,说实话我原先从没怀疑过孔落的任何解释,但这一回他的解释太牵强了。
旧梦如花 第三部分(14)
“你说,他这么做谁能得利益,又能伤害谁?”樊伊花又问。
我想了想,他这样下注,赢的机会几乎没有,而输了呢?“他只能伤害他自己。”我不禁脱口而出。
“还有,我们的老师和师母。”樊伊花接着补充说。
我一下子默然了。我想到了老师,那么一个学术泰斗成年累月地坐在那里默默无言,他当年所领导的奔向真理的大军早已星云流散,而硕果仅存的冲在最前面的一辆战车,也忽然之间轰然崩溃,如果老师知道了,他该是怎样的心情呢?
“所以,既然我们阻拦不了他们飞身扑向深渊,我们就只好给他们安上幸运的翅膀。”樊伊花想了想又说。
“你想说什么?”我不明白。
“我们帮他们一把,让他们来一把云山雾罩惊心动魄的游戏。”樊伊花有点咬牙切齿地说着,我依然不明白什么意思,但知道师姐恐怕又要使出什么手段了。
我的猜测没错,后来回想起来,正是师姐异想天开的逆向思维,才使我们对事情的真相又一次完美的逼近,其实对于师姐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老师早就鲜明地指出过,他说:你师姐虽然清高,但是能够做事,不仅手段繁复而且不拘一格。
师姐和我分手之后,回家沉寂了三天。三天之后,她果断地找了师姐夫老潘。老潘正在开会,一见师姐来了,马上让出总经理的座位。师姐支开其他人向老潘面授机宜,老潘越听脸越苦,但是在师姐长期的淫威之下,却丝毫不敢有所表示只好痛苦地点头同意。
老潘动用他的所有关系去找一个绰号叫做“秃头”的大老板。老潘与“秃头”有数面之缘,但是因为“秃头”是太大的老板,老潘够上他也十分费劲。不过,师姐的话就是命令,老潘用上勇闯地雷阵的精神,一通打点,终于劝动了“秃头”。
在老潘的“飞龙”地产,“秃头”来的那天一点也不张扬。他开了一辆满是灰尘的旧汽车,穿着皱巴巴的西服。樊伊花已经在售楼处等了一天,等到“秃头”一进入大厅,樊伊花立刻跟了上去。
“您看房吗?”樊伊花穿了一身职业女装,略施淡妆,不卑不亢地问。
“秃头”上下打量了樊伊花一下,然后淡淡地点点头说,“是啊,看看——”
樊伊花随即把“秃头”引到沙盘前,开始介绍整个项目。“秃头”心不在焉地听着,偶尔问一两句特别内行的话,樊伊花一一细心解答。过了一会儿,秃头要求看样板间,樊伊花马上领着他穿过售楼大厅去了隔壁的板楼。一连看了几种样板间,秃头依然面无表情。樊伊花耐心地介绍着,秃头背着手也不插言,就好像一切与他无关一样。
樊伊花介绍完毕,秃头冷淡而礼貌地道了谢,转过身就走,直到下到最后一级台阶时,樊伊花才忍不住问,“怎么,您没什么兴趣?”
秃头这才慢慢回过头说,“小姐,你们的房子太平庸了。我不需要。”
“好吧,先生,我去带你看最独特的一套,这一套我们本来打算自己留着的。”樊伊花说。
樊伊花随后开车把秃头引到另一栋楼前。在这座楼的顶层是一户超豪华的复式。打开房门,屋子里乱糟糟,一些建筑材料凌乱地堆在地上。秃头左看看,右看看,还是一付不为所动的样子。
“先生,怎么样?”樊伊花笑着问。
“不怎么样?”秃头说。
“放下房子的布局质量不说,这所房子有一个最大的优点。”樊伊花说。
“噢,什么?”秃头漫不经心地问。
“您跟我来,”樊伊花说着领着秃头上了二楼,二楼的最外侧是一个巨大的露台,樊伊花把秃头领到露台上,她说,“这是我们赠送给您的一个露台,您看——”樊伊花说着伸出手向天空指去,秃头随即抬起了头,他们的上方是一块穹形的玻璃屋顶,一块蓝天展现出来。
“看什么?”秃头问。
“我敢保证,在夜晚,您在这里能够看到这个城市最美的一块星空……” 樊伊花说。
旧梦如花 第三部分(15)
秃头久久地看着,默然不语。五分钟之后,他忽然从鼻子里笑了,“不可能,这不可能,这个城市根本不可能有星空。”说完,他转过身,拂袖而去。
“可是,事情并不象你想像的那样。”樊伊花这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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