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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啸山庄-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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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开老地方——可我怀疑就近在眼前啦!”
他的悲叹并没有引起我注意。我敏捷地煮着粥,叹息着想起有一个时期一切都是欢乐有趣,可是马上不得不赶开这些记忆。回忆起昔日的快乐真使我感到难过,过去的幻影越拚命出现,我就把粥搅动得越快,大把大把的麦片掉在水里也更快。约瑟夫看到我这烹调方式,越来越气。
“瞧!”他大叫。“哈里顿,今天晚上可没你的麦粥喝啦,粥里没别的,只有像我拳头那么大的块块。瞧,又来啦!要我是你呀,我就连盆都扔下去!瞧呀,把粥都倒光,你这就算是搞完啦。砰,砰。锅底没敲掉还算大慈大悲呢!”
我承认,把粥倒在盆里时,简直是一团糟。预备了四个盆,一加伦的罐子盛着从牛奶场取来的新鲜牛奶,哈里顿抢过来就用他那张大的嘴连喝带漏。我忠告他,希望他用个杯子喝他的牛奶;我肯定说我没法尝搞得这么脏的牛奶。那个满腹牢骚的老头对于这种讲究居然大怒,再三地跟我说,“这孩子每一丁点”都跟我“一样的好”,“每一丁点都健康”。奇怪我怎么能这样自高自大。同时,那小恶徒继续吮着,他一边向着罐子里淌口水,一边还挑战似地怒目睨视着我。
“我要在另一间屋子吃晚饭,”我说。“你们没有可以叫做客厅的地方吗?”
“客厅!”他轻蔑地仿效着,“客厅!没有,我们没有客厅。要是你不喜欢跟我们在一起,找主人去好了。要是你不喜欢主人,还有我们啦。”
“那我就要上楼了。”我回答,“领我到一间卧房里去。”
我把我的盆放在一个托盘上,自己又去拿点牛奶,那个家伙说着一大堆嘟囔话站起来,在我上楼时走在我前面:我们走到阁楼,他时不时地开房门,把那些我们所经过的房间都瞧一下。
“这儿有间屋子,”终于,他突然拧着门轴推开一扇有裂缝的木板门。“在这里头喝点粥可够好啦。在角落里有堆稻草,就在那儿,挺干净。你要是怕弄脏你那华丽的绸衣服,就把手绢铺在上面吧。”
这屋子是个堆房之类,有一股强烈的麦子和谷子气味。各种粮食袋子堆在四周,中间留下一块宽大的空地方。
“怎么,你这个人,”我生气地对他大叫,“这不是睡觉的地方。我要看看我的卧房。”
“卧房,”他用嘲弄的声调重复一下。“你看了所有的卧房啦——这是我的。”
他指着第二个阁楼,跟头一个的唯一区别在于墙上空些,还有一张又大又矮的没有帐子的床,一头放着一床深蓝色的棉被。
“我要你的干吗?”我回骂着。“我猜希刺克厉夫先生总不会住在阁楼上吧,是吗?”
“啊!你是要希刺克厉夫少爷的房间呀?”他叫,好像有了新的发现似的。“你就不能早说吗?那么,我要告诉你,甭费事啦,那正是你看不到的一间屋子——他总是把它锁住的,谁也进不去,除了他自己。”
“你们有一个很好的家,约瑟夫。”我忍不住说,“还有讨人喜欢的同伴。我觉得在我的命运跟他们联在一起的这天起,世界上所有疯狂的精华都集聚到我的脑子里来了!但是,现在这些话说了也没用——还有别的房间呢。看在上天的份上,赶快把我安顿在什么地方吧!”
他对于这个恳求没有答理,只是固执地、沉重缓慢地走下木梯,在一间屋子的门口停下来。从他那停步不前和屋里家具的上等质料看来,我猜这是最好的一间了。那儿有块地毯——挺好的一块,可是图样已经被尘土弄得看不清楚了。一个壁炉上面糊着花纸,已经掉得一块块的。一张漂亮的橡木床,挂着很大的猩红色帷帐。用的材料是贵重的,式样也是时新的,但是显然被人粗心大意地使用过:原先挂成一只只花球的帐帘,给扭得脱出了帐钩,挂帐子的铁杆有一边弯成弧形,使帷帐拖在地板上了。椅子也都残缺,有好几把坏得很厉害。深深的凹痕把墙上的嵌板搞得很难看。我正想下决心进去住下来,这时我的笨蛋向导宣布:“这儿是主人的。”我的晚饭到这时候已经冷了,也没有胃口,忍耐也耗尽了。我坚持要马上有一个安身之处和供我休息的设备。
“到哪个鬼地方去呢?”这个虔诚的长者开始了。“主祝福我们!主饶恕我们!你要到哪个地狱去呢!你这麻烦的废物!你除了哈里顿的小屋子,可什么都看过啦。在这所房子里可没有别的洞可钻啦!”
我是这么烦恼,我把托盘和上面的东西突然往地上一丢,接着坐在楼梯口,捂着脸大哭起来。
“哎呀!哎呀!”约瑟夫大叫。“干得好呀,凯蒂小姐①!干得好呀,凯蒂小姐!可是呀,主人就会在这些破片上摔跤,那我们就等着听训吧。我们就听听该怎么着吧。不学好的疯子呀!你就应该从现在到圣诞节一直瘦下去,只因为你大发脾气把上帝的珍贵恩赐丢在地上!可你要是总这么任性,那我可不信。你以为希刺克厉夫受得了这种好作风?我巴望他在这会儿捉到你。但愿他捉到你。”——
①凯蒂小姐——这是凯瑟琳的简称。约瑟夫在此时对伊莎贝拉大叫凯蒂小姐,是因为这时伊莎贝拉的脾气跟凯瑟琳过去在山庄时一样,约瑟夫在大怒之下,便脱口喊出“凯蒂小姐”!
他就这么骂骂咧咧地回到他的窝里,把蜡烛也带走了:留下我在黑暗里。紧接着这愚蠢的动作之后,我考虑一会,不得不承认有必要克制我的骄傲,咽下我的愤怒,并且振作起来把东西收拾干净。立刻出现了一个意外的帮手,就是勒头儿,我现在认出它就是我们的老狐儿的儿子:它小时是在田庄里,后来我父亲把它给了辛德雷先生。我猜想它认出我了:它用鼻尖顶顶我的鼻子算是敬礼,然后赶紧去舔粥。这时我一步一步摸索着,收拾起碎瓷片,用我的手绢擦掉溅在栏杆上的牛奶。
我们刚忙完,我就听见恩萧在过道上走过的脚步声;我的助手夹着尾巴,紧贴着墙,我偷偷地挨到最近的门口去了。狗想躲开,可是失败了;从一阵慌忙跑下楼的声音和可怜的长嗥,我就猜出来了。我的运气较好:他走过去,进了他的卧房,关上了门。紧接着,约瑟夫带哈里顿上楼,送他上床睡觉。我才发现我是躲在哈里顿的屋里,这老头一看见我就说:
“现在我想大厅可以容得下你和你的傲气了。那儿空了,你可以自己独占,上帝他老人家总是个第三者,陪着这样的坏人。”
我很高兴地利用了这个暗示,我刚刚坐到炉边的一张椅子上,就打瞌睡,睡着了。
我睡得又沉又香,虽然很快就睡不成。希刺克厉夫先生把我叫醒。他才进来,而且用他那可爱的态度质问我在那儿干吗?我告诉他我所以迟迟不去睡的原因——是他把我们的屋子钥匙搁在他的口袋里了。我们的这个附加词引起了他勃然大怒。他赌咒说那屋子本来不是,也永远不会归我所有;而且他要——可我不愿意再重复他的话,也不愿意描述他那照例的行为:他巧妙地、无休止地想尽方法激起我的憎恶!我有时觉得他实在奇怪,奇怪得减低了我的恐惧。可是,我跟你说,一只老虎或一条毒蛇使我引起的恐怖也抵不上他所引起的。他告诉我凯瑟琳有病,责怪是我哥哥逼出来的;发誓说一直要把我当作埃德加的替身来受罪,直到他能报复他为止。
我真恨他——我是不幸的——我作了一个傻瓜!千万不要把这事对田庄的任何人透露一点风声。我每天都期待着你——不要让我失望吧!
伊莎贝拉
第十四章
我看完这封信,立即就去见主人,告诉他说他妹妹已经到了山庄,而且给了我一封信表示她对于林惇夫人的病况很挂念,她热烈地想见见他;希望他尽可能早点派我去转达他一点点宽恕的表示,越早越好。
“宽恕!”林惇说。“我没有什么可宽恕她的,艾伦。你如果愿意,你今天下午可以去呼啸山庄,说我并不生气,我只是惋惜失去了她;特别是我绝不认为她会幸福。无论如何,要我去看她是办不到的:我们是永远分开了;若是她真为我好,就让她劝劝她嫁的那个流氓离开此地吧。”
“你就不给她写个便条吗,先生?”我乞求地问着。
“不,”他回答。“用不着。我和希刺克厉夫家属的来往就像他和我家的来往一样全省掉吧。一刀两断。“
埃德加先生的冷淡使我非常难过;出田庄后一路上我绞尽脑汁想着怎样在重述他的话时加一点感情;怎样把他甚至拒绝写一两行去安慰伊莎贝拉的口气说得委婉些。我敢说她从早上起就守望着我了:在我走上花园砌道时,我看见她从窗格里向外望,我就对她点点头;可是她缩回去了,好像怕给人看见似的。我没有敲门就进去了。这栋以前是很欢乐的房子从来没有呈现过这样荒凉阴郁的景象!我必须承认,如果我处在这位年轻的夫人的地位上,至少,我要扫扫壁炉,用个鸡毛帚掸掸桌子。可是她已经沾染了几分包围着她的那种到处蔓延的懒散精神。她那姣好的脸苍白而无精打采;她的头发没有卷;有的发卷直直地挂下来,有的就乱七八糟地盘在她头上。大概她从昨天晚上起还没有梳洗过。辛德雷不在那儿。希刺克厉夫坐在桌旁,翻阅他的袖珍记事册中的纸张;可是当我出现时,他站起来了,很友好地问候我,还请我坐下。他是那里唯一的看上去很体面的人;我认为他从来没有这样好看过。环境把他们的地位更换得这么厉害,陌生人乍一看,会认定他是个天生有教养的绅士;而他的妻子则是一个道地的小懒婆!她热切地走上前来迎接我,并且伸出一只手来取她所期望的信。我摇摇头。她不懂这个暗示,却跟着我到一个餐具柜那儿,我是到那儿放下我的帽子的,她低声央求我把我所带来的东西马上给她。希刺克厉夫猜出她那举动的意思,就说:
“如果你有什么东西给伊莎贝拉(你是一定有的,耐莉);就交给她吧。你用不着做得那样秘密:我们之间没有秘密。”
“啊,我没有带什么,”我回答,想想最好还是马上说实话。“我的主人叫我告诉他妹妹,她现在不必期望他来信或是访问。他叫我向你致意,夫人,并且他祝你幸福,他对于你所引起的悲苦都肯原谅;但是他以为从现在起,他的家和这个家庭应该断绝来往,因为再联系也没什么意思。”
希刺克厉夫夫人的嘴唇微微颤着,她又回到她在窗前的座位上。她的丈夫站在壁炉前,靠近我,开始问些有关凯瑟琳的话。我尽量告诉他一些我认为可以说的关于她的病情的话,他却问来问去,遇得我说出了与病因有关的大部分事实。我责怪了她(她是该受责怪的),因为都是她自找苦吃;最后我希望他也学林惇先生的样,不论好坏都该避免将来与他家接触。
“林惇夫人现在正在复原,”我说,“她永远不会像她以前那样了,可是她的命保住了;如果你真关心她,就不要再拦她的路了,不,你要完完全全搬出这个地方;而且我要告诉你,让你不会后悔,凯瑟琳·林惇如今跟你的老朋友凯瑟琳·恩萧大不同了,正如那位年轻太太和我也不同。她的外表变得很厉害,她的性格变得更多;那个由于必要不得不作她伴侣的人,今后只能凭借着对她昔日的追忆,以及出于世俗的仁爱和责任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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