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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次心跳的距离-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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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时那么斯文安静的苏源,急得不知该怎么办好:“若若,你倒是说话啊。到底出了什么事?你告诉我。”

她酝酿了半天才说:“我爸爸死了,苏源,我爸爸死了。”

他怔了一怔,然后拉过她的手,轻轻唤了一声:“若若。”那么轻,好象一片羽毛在空气里飘过,一阵风在水面上略过,只是全部都是痛惜,痛得呼吸为之一窒。

多少天强自压制的泪水,忽然间就全部汹涌地冒了上来。真的是痛,五脏六腑都痛,谁说的痛苦可以分担,一个人尚可以麻痹自己,一旦有人为你痛,便是避无可避,锥心刺骨的痛。她从小到大都没这么哭过,眼泪象拧开了的水龙头,根本就关不住,滚烫滚烫无声地落下来,哭到后来她怀疑流的是不是自己的血,流到后来她觉得连血都流干了,恍然间真想一头栽倒在地上再也不用起来。还好有一只温暖的手牢牢地握住了她。

“若安,车来了,快走吧。”有人在马路对面喊她。

她不敢回头。她的样子前所未有的狼狈。苏源手忙脚乱地提起袖子替她擦眼泪和鼻涕,小心翼翼地问:“你去哪里?我陪你?”

她在风里狠狠擦干了眼泪,勉强说:“不要。我去追悼会,你去不合适。”

握她的手蓦然松了松,又再握紧:“好。毕业之前总还能见到你吧?”

“嗯”她点头,“我明天就回学校。”

她试图转身,又被苏源拉住。他问:“真的?”

“真的。”这回她勉强笑了笑,“我没事。”哭也哭过了,血都流干了,还能怎么样?呼吸突然就顺畅了些。

然而计划总赶不上变化。第二天她没去成学校。

那天晚上,蔓蔓睡觉以后,黄美臻把她叫到了她房间里。若安都不记得谈话是怎样开始的,只记得黄美臻侧坐在床上,长长的脖子弯出美好的曲线,她的姿态极度的优雅。

“若安,你爸爸不在了,我和你们姐妹俩是不可能在一起生活的。”她的语气平静无波。“你爸爸也没留下什么财产,这房子……”她顿一顿,抬起头,长睫毛底下的美丽眼睛环视一圈四周,“……你知道,你爸爸在婚后就过户到了我名下。”

若安这时已经预感到了她要说的话。果然,她在昏黄的台灯光里幽幽地一叹:“房子我已经卖掉了,你们月底之前搬吧。”

她从抽屉里抽出一个牛皮信封,推到她面前。黄色的信封滑过淡紫色的锦被,留下一道褶痕,又很快地复原,只余黄色的信封留在她面前。

黄美臻还是叹气:“你爸爸以前待我不错,他女儿我总要照顾。不过,若安,我也有我的难处,我也还要生活。这里两万块钱,你拿着,你们总也要快找个地方住。”

若安紧紧盯着那个信封,时间好象凝固了一刻。床上铺的淡紫色被褥,是爸爸新婚时买的。床头还挂着他们的结婚照,爸爸穿着白色的西装,两鬓是斑白了,但还俊朗如当年,笑得也年轻。印象中爸爸从来不穿白西装的,但那天还是穿了,因为不是第一次结婚,新娘不好穿白,姹紫嫣红的几套礼服换下来,只有白色是百搭。

前前后后还不过一年。

生命脆弱如斯,更遑论是爱情。

她的喉咙好象有什么堵着,硬硬的一块。

黄美臻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若安,你不会是嫌少吧?你知道,再多我也拿不出来。”她的声调旋即又转入平稳优雅,“再说,你不想要,也还要为蔓蔓考虑考虑,她大学还没毕业,吃住学费都要花钱的。”

黄美臻说的其实不错,大家都还要生活。她还有蔓蔓,蔓蔓可以哭,她还不可以。喉咙里那个硬块要生生地咽下,她沉默许久,终于还是伸手拿起那个信封,低头说:“我和蔓蔓会尽快搬的。我明天就去找房子。”

她站起身来往门口走。黄美臻在背后补充说:“对了,还有。你爸爸的钢琴我卖给了房子买主,正好也不用搬了。你和蔓蔓说一声吧。”

若安正要开门,手伸出去,狠狠地就抖了一下,只听到黄美臻的声音又说:“你们也别怪我,不是卖房子卖钢琴,哪里来的钱给你们?蔓蔓要是舍不得,再去买回来好了,你们不是有两万块钱吗?”

她的手握着门把,抖得不行,几次想转动那门把手,竟然使不出半分力气,喉咙里那个硬块几次升上来,又被她咽下去,最后还是拿左手握住了右手,才拼尽了全身的力气打开了门,又使劲将门关在自己身后。即便是这样,还是来不及屏蔽掉背后黄美臻的声音:“啧啧,这孩子,连句谢都没有。”

第二天她没去学校,而是出去开始找房子。一天的奔波没什么结果,找一间她们能住得起的房子,对于初涉社会的若安来说,象在大海里捞一根针。喧嚣的世界,大得无边无际,顶着大太阳茫然走在人群里,她象海洋里的一粒沙子,努力在泡沫里翻滚,终究还是要沉下去,再沉下去,直至消失在海底,直到无影无踪。

晚上人困马乏地下了公共汽车,若安一屁股坐在小区门口的花坛边上。不巧,这正是她当年第一次见到黄美臻的地方。远处楼群的阴影重重叠叠,但自己家的那几面窗户还是清晰可辨。有阳台的主卧室影影绰绰地透着灯光,那是爸爸和黄美臻的房间。隔壁的窗口是蔓蔓的房间,此刻黑洞洞的,象巨人张着一张嘴。

蔓蔓也大一了,一定是回了学校,因此不在家。若安坐在树下的花坛边上,禁不住发愁,蔓蔓,要怎么告诉蔓蔓,她的家没了,连她的钢琴也保不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她和她没什么用的姐姐。她几乎可以看到蔓蔓嘴唇轻颤,大眼睛瞬间蓄满泪水的样子。

她打开手机看了看,有几个未接电话。

第一个是蔓蔓,第二个是蔓蔓,第三个是苏源。

这是个阴云密布的晚上,天上没有月亮,仅有的几丝微茫的星光也被头顶的大树遮盖。她的手机在黑暗里闪着莹光,她的手指停下来,目光怔怔落在最后那个名字上。她忽然就觉得很累很累,累得想平躺下来,想听听他的声音,听他叫一声“若若”,然后她好放声大哭,就这样不顾一切地彻底软弱一次。只是她的手指不听使唤,挪到那个拨号键上却总是按不下去,刚下定了决心,手机屏幕正好就黑了,变黑了又按亮,按亮了又变黑,这通电话却始终打不出去。

后来三年里,若安多么感谢她最后残存的那一点犹豫。历史证明那是一个宿命的晚上。蔓蔓在那一晚遇上她刻骨铭心的初恋,若安在那一晚失去了几乎全世界。




、关于那一晚失落的时光

什么叫瞬息万变,这世界变化快,就叫瞬息万变。

等第二天若安回到学校,这世界整个已经变了。

若安回到寝室的时候,只有丁丁一个人在。她前脚才跨进门,丁丁就一个恶虎扑食扑将过来:“若安,好家伙,你玩失踪呢,天下没不散的宴席,你散得也太快了吧?上哪儿快活去了?”

若安尴尬地想笑笑,还好丁丁显然有更令她激动的事,话匣子一打开就关不上:“你看看,你这一失踪,错过的可是本世纪最令人震撼的八卦。你没听说吧?昨天苏源在家里开轰趴,那叫一个热闹,除了你,大家都去了。那个苏源,真人不露相啊!恒江集团听说过没有?这几年本市房地产搞得轰轰烈烈,广告牌随处可见的就是那个恒江集团。你知道苏源他爸是什么的干活?苏源他爸,就是恒江集团的拿摩温,董事长的是也!”

若安惊得一跤跌坐在床上,盯着丁丁直发愣:“你说什么?”

丁丁得意得手舞足蹈:“怎么样?难以相信吧?我开始都不信,后来还查了恒江的网站,查到苏董事长的照片,唉,容我先花痴一下,果然是成熟英俊,气度不凡,苏源和他真的有七分象,这说明苏源老了也会很好看的哦。啊,对了,轰趴。他家你没去过吧?豪宅啊豪宅,什么金碧辉煌啊,美轮美奂啊,一概的适用。客厅有那么大,房间无数多,后面的花园也是,竟然还有荷塘有假山,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一点都不夸张。看苏源平时穿得挺朴素的,任谁也想不到啊。我看咱们学校除了校长系主任就只有许诺知道。若安,连你都不知道吧?……咦,若安,你有没有在听?发什么愣呢?”

若安只觉得后背有凉气直往上冒,大夏天的凉得头上冒了一头冷汗,只讷讷地说:“苏源没跟我提过,也许他跟许诺说过。”

丁丁又激动地把持不住了:“就是!本世纪最震撼人心的八卦我还没说呢!你知道昨天苏源怎么忽然想起开轰趴来了?还振臂一呼,人越多越好?爱情的宣言啊,爱情的宣言!那天的布置,啧,怎么说呢,烛光啊,气球啊,就差一横幅说许诺我爱你了。俗是俗一点,但如果他表白的对象是我,我是一点都不介意的。啊,最精彩的,你可别不信,李睿昨天喝醉酒就睡在苏源家客厅里,他跟我说,第二天一大早,他亲眼看到……”丁丁俯身过来,在若安耳边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嘀嘀咕咕地说了个痛快。

若安的脑子都空了,只余嗡嗡的声音,丁丁说的她只听懂了前面几句,不过这已经足够了。昨天她在外奔波了一整天,只下午啃了几口面包,现在胃里忽然翻江倒海地痛,心里只是想,怎么一大早就跑学校来了呢?早饭也没吃,她这是做什么?做什么?

这时候丁丁已转为一腔悲愤,咬着牙说:“我就看不惯许诺这种人,平时视金钱为粪土的一幅高尚脸孔,现在还不是想嫁入豪门?还有苏源,我还以为他喜欢的是你呢。唉,这世界,我早看透了,什么灰姑娘啊,戴安娜王妃啊,金三顺啊,人人平等啊,都是浮云啊浮云,门当户对那才是硬道理。还好你本来就看不上苏源,要不然该多伤啊……”

丁丁还要再说,若安“噌”地从床上站起来,捂着肚子往洗手间跑,“砰”地一声把门关在身后,她站在洗手间的角落里,背靠着冰冷的墙,胃里好象有一把剪子,正慢慢把她的腹腔剪成两片,她咬着牙才没叫出声来,脑子里却忽然一片清明。她多笨啊,怪不得苏源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原来是要向她宣布喜讯,如果她早一天回来,说不定有幸能比别人早知道几个小时,然后高高兴兴地去参加他们爱的派对。亏得她深夜还坐在大树底下,犹豫要不要给他打电话。看来她是应该打的,正好可以听到他爱的宣言!她有多笨,有多笨,隐瞒也好,欺骗也好,所有的所有,她竟然一样也没发觉。

丁丁大概也觉察到了不对,跑过来“咚咚咚”地敲门,迟迟疑疑地在门外问:“若安,你没事吧?是不是……是不是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还是……你生病了吗?脸色那么难看。。。。。。是不是大姨妈来了?”

若安只是靠着墙不敢动,仿佛哪怕动一下,就会忽然倒下去,咬着牙也不敢出声,哪怕说一句话也会让丁丁听出不对头,最后好不容易从喉咙里“嗯”了一声,丁丁才“哦”地一声走开了。她这才缓缓放松自己,慢慢坐在了地上。

这之后她都没见过苏源,他和许诺的传闻倒是听了不少,许诺都干脆回家住了,连面也没碰到。大家都忙。她忙着找房子找工作,许诺或许忙着享受爱情的蜜月期。谁知道呢。

毕业前最后一次见到苏源是在拍毕业照那天。

拍照安排在学校大门口陶行知像的底下。整个一届法律系的莘莘学子都踌躇满志地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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