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柯灵文集-第6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齑舐ィ砺房砉阏啵阈菹胝腋觥懊褚嗬椭梗嗫尚⌒荨钡幕帷D悴幌品雁ツ遥呓Х裙萑ィ蚋銎贪蚕校侨从质橇硪换厥铝恕�
我不幸拙于行路,又和冯欢同病,既有无车之叹,却无由弹铗而歌。遇到这种时候,就常常不由得想起乡间的路亭。
在故乡,村庄市镇之间,只要相隔三五里,中途大概有一两个路亭,专供行人憩坐。─—路亭建筑简陋,地位常据着往来的通路,大小才如斗室。也许是四根石柱,四角顶,四而通风,犹如在中国画里常见的茅亭,雅有古意,不过顶上盖的是灰色的瓦片。也许和农家近似,长方形,但三面砌墙,一面临空,当路的两壁开着无门的门框。设备却大体一样,靠壁架石作凳:不嫌简慢,请君稍息。
别看它破陋寒伧,貌不惊人,在长途跋涉的劳人心里,这却是沙漠中的一掬清泉,人生道上的一个站驿。
江南泽国,交通多靠船舶。乡村与城镇之间,大抵有专供乘客载货的白篷“埠船”,花几个铜板,便可以依靠双桨一叶,平安到岸,可是“埠船”早出晚归,一天只一度往返;时间呆板,无法伸缩,而且虽然所费戋戋,毕竟未免不够经济。有钱人出门,可以专雇乌篷小船,舒适迅速;一般庄稼汉,为了惜时省钱,却大抵连“埠船”也免坐了,委屈一双脚,来去都是跑路。
赶市的村夫农妇,或者担着辛苦经营的菜豆瓜果、鱼米柴草到街上求售;或者提篮挑筐,到街上去买办日用杂物、农事工具;或者因为借贷无门,挟些不值钱的衣物破烂上当铺去质钱……每天清早,朝阳初窥田野,便沐晨风,带晓雾,从村里出发,哼哼唧唧,形成行列,快步赶上镇去,直要到事毕功成,事倍功半,或者事败功亏,才循原路赶回村里。
奔波忙碌了半天,人是倦了;而“不如意事常八九”,乘兴而去,常常败兴而归。心情懊丧,双脚沉重,生理和心理的倦怠形成双倍的压力。幸而半路有个路亭,排闼迎人,容他们且住为佳,使身心暂时有个着落。吹一阵凉风,扯一阵闲话;再闲闲地抽一筒旱烟,让生命获得片时的苏息,好再鼓起勇气,继续上路。不巧遇上意外的天气变幻,更可以在路亭里求得荫庇,聊避风雨。试想这对疲倦的旅人,是何等温煦的抚慰!
路亭所处的位置,不但富于实用价值,又多似高明的画师布局,引人入胜。有的点缀田畴广野中间,“前不把村,后不着店”,亭亭玉立,不但使无垠的平原减少单调之感,还便于旅途修长的过客及时小驻;更可以接待天涯沦落的流浪人,无处投宿时借此歇夜;对田头劳作的农民,这又是天然的耕余休息之地,日中时刻,可以静坐进餐,冬避朔风,夏避炎阳。有的高踞岭背,峰回路转、两村交界之处,翼然一亭,挺秀如画。山行较平地费力,行人跑到岭上,大都气息咻咻,汗流浃背,在路亭的石条凳上坐憩片刻,听山风苏苏从树梢掠过,投下一身清凉。有的筑在河滨,面临盈盈的流水,傍着霭霭的绿荫,便利行人随意歇脚,等待摆渡或过往的船只。……
离我老家不远,有两个路亭,是我幼年踪迹最频之处,年齿渐长,得闲还常去盘桓。大江沿有个过渡亭,好像建筑得特别讲究,地位大,墙壁石凳,整齐可观,临河还有宽广的双面“埠道”;一到夏季,晚霞掩映中,那里差不多成了公共浴场。亭前石柱上,刻着两副对联,记得其中的一副是:
山色湖光,四时佳兴。
早南晚北,廿里官塘。
对联虽然并不高明,但山色湖光,并非虚语。普通路亭,虽也有对联点缀,却无非是“稍安毋躁”、“小坐何妨”之类。这样“风雅”的对联是例外。不过疲倦的行人,谁也不计较这些。
“修桥铺路造凉亭”,在乡间是标准的善举。出钱的也许未必全出于体贴行人的苦辛;但对倦乏的旅人,这可真算得是一种值得感谢的功德。物质文明突飞猛进,日新月异,路亭可能早晚要进历史博物馆,但我却深望世界建筑史上,将为它特辟一章,用最美的笔墨,描述它特殊的风貌和品质。
一九三五年
古宅
古宅踏着自己瘦长的影子,在漫不经意的闲步中,我又跑到那墓场似的古宅边来了。
夕阳惨红,还挂在远山的一角,无边的静寂笼罩着市镇和田野;小道尽处,兀立在西风残照中的那一座大宅,也就显得分外的阴黯。
孤零零的屋子,只是左旁蹲着几间矮檐的茅舍。围墙高耸,看不见屋顶;粉墙早变成灰褐,经年的风雨又雕画了许多离奇的图案,深翠的长春藤却长得蓊蓊郁郁。宅旁是一条小溪,被夕照染得通红。─—埠道边有一女子,正俯身把双手插入流水,是在浣衣还是淘米呢?─—相传这面山带水、景色幽丽的地方,名字叫做“龙舌嘴”,想象那古宅在鸠土兴工以前,一定曾耗费过不少堪舆家的苦心吧?
大门虚掩着,黑沉沉的并排八扇,有时可以看见一二人影默然进出;而此时却有少妇倚门独立,轻愁宛转,是在期待着久别的天涯归人?或者别有着什么难言的哀戚?一匹野狗在照壁前面懒懒地走过,横着头看一看路人,也不出声,就到大门边去躺下了。
这古宅的事情,我知道得太少,除了偶然听说这份人家曾经很阔以外,它就像一个秘密,终年封锁在虚掩的大门里,从不透露到外面。
但我的记忆里却有几个人影,由淡而浓,映画似地浮动起来了。
说起来已经十分渺远。我的童年是过得很寂寞的,常常独自溜出阴森的家,跑向黄昏的街头,静静的田野与小山,正在演着社戏或傀儡戏的热闹场所,睁着稚弱好奇的眼睛,去看一切自己所不能了解的事物,当时有许多印象,至今还占着我心坎的一角。
我仿佛看见一张苍白的脸了,那是女性的脸。年纪大概有二十六七了吧,但也许竟是三十。修长的眉,隐在疏疏的刘海底下,可是眉间常有一抹轻愁,如黛色的远山笼了一层银雾。她有玲珑好看的嘴唇,却从来不见它为笑影所开绽。眼睛为什么总是止水样的沉滞?但偶一闪动时,还有着青春未谢的光辉。镇上演戏时,她就在剧场某一处的看台上出现。那样地沉静,那样寒梅似的素妆!鬓边簪上一簇白花─—是玉兰,是茉莉呢?最为我所倾心的却是那一枝软梗并蒂莲垂的银钗,在她偶一回头时那不胜羞怯似的连连颤抖。她对看戏好像永没有疲倦,每一个剧场中很少没有她,而戏台上的悲欢离合,又没一次不使她神移心往,即令是一个孩子,只要留心她时,也能够看得出来。
我又看到了另一个女人的影子。那是鹁鹁似的怪物,身体痴肥如面包,满是雀斑的面上,总涂满了林逢春香粉,再抹上浓艳如丹的胭脂。头髻直坠到后肩,双鬓微(DUO),圆圆地盖住了双耳。太阳穴上经年贴一对头痛膏药,表明她是一颗多愁善病的种子。年纪大概三十多了,但也许竟是四十。她爱笑,笑声奇怪得使人联想到荒山野坳中什么怪鸟的歌唱;跑完一条小街,每隔三步五步,总有一个熟人相逢,言无数语,便送出一阵笑声。有一个时期,我只要跑到我家的门口去,就常常听到这笑声从对门的药材铺子里传出来。药材铺里有一个中年的风流医生。
还有一个却是当时年龄和我相仿的孩子,衣着不整,身上又极其肮脏。这孩子好像从不接触书本,却也从不参加割草放牛的队伍,黄瘦羸弱,整天在街上闲荡,像水上的浮萍。惯常傻傻地作着毫无理由的干笑,并且用牙齿咬住自己的手背,把姜色的肌肤橡皮一样拉得很长,两只手背都被这奇怪的习惯弄得满是血茧。有些街上的闲人,一遇到这孩子,就用手放在口边作个提示,说:“喂,来一下!”孩子也从不推辞,起劲地咀嚼起自己的皮肉来。在人家戏弄的笑声中,他也嘻开了那不可思议的嘴巴。……
这光怪陆离的角色,正是那座庄严高大、古趣盎然的宅第中人。但这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几时能够到这里面去看看?─—每一次散步经过宅前,总是引起我这样的遐想,可是从未遇到过机会。偶然从半掩的大门望进去,第二道的影门又紧紧地关着,“侯门似海”。
屋子大概很深很大,可是主人已经很潦倒,灰黯的窗和壁,破旧的家具,也许还有几张颓唐的脸,在静中追索过去的繁华。但门前独倚斜阳的少妇,却使我想起一个寂寞的深闺,帘幕低垂,昼静如夜,日长似年,在芭蕉投绿的窗前,有人俯首默默地刺绣,纤纤的双指千针万针地不断牵引。倦来时一手支颐,深思般呆着。屋后还该有个遍种修竹的园子;梧桐院落,满地爬着苍苔,颓败的花坛里,杂乱地种了些芍药和秋海棠。
可是我知道这不过是幻想的炫惑。
我记起流行在镇上的一首歌谣来了:
穷呀穷,
勿要到“四家头”里打短工!
出畈乌蓬松,
(chu)畈点灯笼,
觅菜梗,两头空,
盐封干菜透起松,
臭霉豆腐搭桥洞,
(chien)筷鱼烤看面孔。
讨讨工钱─一乃姆妈欠(nga)米钱(tung)!
我们的生活里充满着不平。许多人胼手胝足、流血流汗,养不活自己;少数人却用欺诈剥削来满足罪恶的私欲:肥美的土地,妖媚的姬妾,峨巍的屋宇,还准备后世“克绍箕裘”,永垂不隳。可是他们的雄图不一定实现。他们中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产生一两代孝子贤孙,凭借余荫,替社会延长若干黑暗的生命。而更多的是膏腴锦绣,声色犬马,悖入悖出,挥金如上,颐指气使,不可一世。结果却像《红楼梦》里甄士隐所慨叹的那样:“陋室空床,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梁,绿纱今又在蓬窗上。”……
在小镇上,谁都知道龙舌嘴上古宅的名字就叫“四家头”,虽然古宅的旧事,已经从人们的记忆里剥蚀得了无痕迹,只留下一些白痴孱儿,旷妇怨女,但“穷呀穷”的歌谣,却永远在人们口里唱着,直唱到有一天,那古宅在暴风雨中坍毁。
一九三五年
注:chu和chien都是动词,前者意同“归”,后者同“夹”,nga是“我们”的意思,鲁迅先生在“无常”中曾经用到过;tung是助词,我找不出适当的方块字把它翻译或解释出来。
苏州拾梦记
苏州拾梦记
已经将近两年了,我心里埋着这题目,像泥土里埋着草根,时时茁长着钻出地面的欲望。
因为避难,母亲在战争爆发的前夜,回到了滨海一角的家乡,独自度着她的暮年。只要一想着她,我就仿佛清楚地看见了她孤独的身影,彷徨在那遭过火灾的破楼上。可是我不能去看她,给她一点温暖。
苦难的时代普遍地将不幸散给人们,母亲所得到的似乎是最厚实的的一份。她今年已经七十三岁,这一连串悠悠的岁月中,却有近五十年的生涯伴着绝望和哀痛。在地老天荒的世界里,维系着她一线生机的,除却对生命的执著,也就是后来由大伯过继给她的一个孩子─—那就是我。正如小说里面所写的,她的命运悲惨得近乎离奇。二十几岁时,她作为年轻待嫁的姑娘,因为跟一个陌生男子的婚约,从江南的繁华城市,独自被送向风沙弥天的、辽远的西北,把一生的幸福交托给我的叔父。叔父原只是个穷书生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