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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莫能弃-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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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舒了口气说:“那他心愿了了,该高兴了。”

哥哥轻摇头说:“人们说,其实是因为那女子所恋之人弃她而去或者死了,她才嫁了谢御史。”

我皱眉:“他们是不是见不得好事?怎么不说好话?”

哥哥轻叹说:“人们这么说,是因为知情的人讲,那女子嫁入了谢家,一直忧郁寡欢,谢御史觉得女子应该全心侍奉夫君,加上那些传闻,心中非常不爽,就常对那女子口出教训,处处挑捡指责,对她的过往十分计较,多加嘲讽。结果那女子更是忧伤,常以泪洗面。可奇怪的是,大家都知道谢御史对夫人不好,但人们让他娶妾,他又都拒绝了,说女子水性杨花,根本不值得养在家中。”我心里一动,感慨那谢御史实际上是深爱着他的夫人,谢审言肯定也明白,所以才看透了那位对他施刑的小姐……一时又心痛。

哥哥继续说道:“审言出生时,他的母亲才二十二岁,可人们说她已经美貌不再,甚至有了白发,与平常民妇毫无区别。”

我想起谢审言曾说他的父亲指责他的母亲对他溺爱无度,就说道:“他曾说他的母亲很爱他,他应该有个好的……”

哥哥一声深叹:“这才是可悲之处,人们说他母亲十分爱惜他,可谢御史对他十分厌恶,说他是他母亲的摸样,即使学了些剑术,也不会有男子气。”我猛皱眉,怎么能对一个男孩子说这样的话?!

哥哥说道:“他的母亲越护着他,谢御史就越惩罚他。据仆人们说,他从小常被罚跪,挨竹板。他表面是个随和的孩子,可其实性情十分倔强,怎么也不求饶,更是让谢御史生气,下手十分重。他哪里是贵家子,还不及农户人家的孩子过得自在轻松。他的母亲总陪他下跪,用身体护他,可还是不可能让他免责,毕竟她不可能时时在他身边。这么过了十年,他的母亲病卧在床,对谢御史说,如果他再对审言如此狠心,她绝食而死。谢御史不以为然,他的母亲真的就不再进食。也许因为她本已经精疲力竭,只五六天,她就已然垂危,人说谢御史在她床前痛打审言,说她不进食,就活活打死审言。仆人们讲头一次见审言痛哭求饶,承认是自己过错,恳请母亲吃东西。他的母亲哭着点头,可进食当夜就心痛大作,只来得求谢御史照看好自己的孩子,就含泪而亡。”我低着头,不敢看哥哥,怕他看见我眼中的泪意。

停了好久,哥哥说道:“审言的母亲过世后,人们说谢御史发如霜染,性情变得格外易怒刻薄。他不再体罚审言,但平素里对他诟骂不已,总说他克死了他的母亲。仆人们讲,审言常彻夜跪在他母亲的牌位下,不言不语……他的兄长与谢御史从长相到性情都十分相似,深受他父亲的喜爱。谢御史未罢官时,已经办妥了他兄长入朝的安排,常说他的兄长是谢家的传家子弟,审言日后必是一事无成,让他养活一辈子……”

我听后心中堵得像咽了一块砖头,在院子里走到天黑才舒服了些。

过去我觉得,人对人的情感说白了,就是一条轴线,爱和恨占了两头,所有的感情都可以在中间找到一点。可现在我认为这太平面简单!恨怨,在许多情形下,是爱的表象,爱的表达。可为什么人们宁可执行恨怨也不愿展现爱意?是不是恨让人感到强大?爱让人软弱?

可恨怨是一把刀刃,出鞘伤人,也夹带着那些令人不堪其重的负疚。为了避免让自己心痛,心怀恨怨的人一旦动手,只有越来越狠,心越来越硬。没有回头的路,不然,对过去所为的悔恨,会让人生不如死……

现在忽然悟到,爱不是最重要的。爱是清澈的甘甜井水,可活人性命,可怀了爱的那个人,是盛水的容器。那个人的人品如果有毒,骄傲,不宽容,有恶意,不能承担伤害,不能接受拒绝……就会污染爱,爱就变成了一杯恨的毒酒,能致人死命。谢审言的母亲不知道谢御史的人品,只看见了他的爱。谢审言明白那个小姐的爱,可也看见那个小姐的人品。他那么死硬到底何尝不是因为他知道,那个小姐的爱,就像他父亲的爱一样,充满了毒素,他宁死也不想喝……

想起那天,谢审言讲起他的母亲,我对他说“我懂”,其实,我懂个屁!歪打正着地说了“伤心”两个字,哪里知道他曾经走过那样的童年!他的父亲把那么多自己心中的垃圾堆在了他的身上!我原来怕谢御史怕得腿软,可现在突然感到我想去面对他,把他大骂一顿!……但骂完了,我大概会吓得腿更软……

我忽然非常想念我的父母,想念他们一同在电视机前玩电玩的儿童心性,想念他们对我的纵容(在家住着的时候,我连内裤袜子都没自己洗过!),想念我妈给我做的红烧黄花鱼,那鱼汤拌出的饭比我多少次吃的鱼翅拌饭香百倍……谢审言如果是和我一起长大该多好,像我以前那位,总到我家吃饭。我们玩的时候,我妈把水果洗了,削了皮,切成小块,插了牙签,端到我们面前……就是现在,谢审言也一定会喜欢我的父母,我妈给他做几顿饭,他会忘记他的从前……回不了我原来的家,这里也好,爹那么温和,丽娘心肠好,哥哥这么了解他……可惜……

胡思乱想着,我睡去,凌晨时,梦见谢审言,是个男孩子的样子,我抱着他大哭,叫他“我的儿”,醒来我吓了一跳,是不是他的母亲附了我的身体?

……

婚典

十一月中的一天,哥哥的婚礼如期举行。

婚礼那天,哥哥去陈家迎娶冬儿,我们在府中大厅里盛装相候。我虽穿了一身深红色吉服,但抱着言言,早把衣服揉得一塌糊涂。

爹把高祖的玉笔供在了陈列祖先牌位的大堂的中央,他与丽娘端坐在案边等着,旁边为将与迎亲队伍一同前来的陈家父母设了座位。

虽有玉笔,大家都明白这不是皇上钦定的婚事。在外面,“谢大人赠笔救佳人”已成市井谈论的中心话题。人们说自开国以来,围绕那传奇之笔的故事都是年轻的朝臣怎么得到皇上的赏识,求得此笔,为自己寻到了神仙伴侣,快乐一生。还没有一个人得了玉笔,转赠给了他人,成全了另一对夫妻。而且还是退了自己亲的女子。人们赞扬谢审言有高风亮节之操行,对离弃了自己的未婚妻都如此宽恕,简直不是世间凡人。爹说皇上非但没有指责谢审言,反而说他宅心仁慈……所以这玉笔所缔结的姻缘,倒不被人重视。如果不是哥哥这么多年在外的行医善行,他的众多病人对他两肋插刀地维护,他们这对夫妻大概要背铺天盖地的骂名。

害怕惹人注目,我家和陈家都不敢大张旗鼓地迎娶,只安排了十分简单的仪式,加上爹失宠皇上的处境日渐明显,来宾十分稀少,高官显禄者根本没有。贺喜的人都到齐了,也不过十来个,在大厅两侧零落地坐了。

我抱着言言坐在大厅阴暗的角落里,感慨世态炎凉,想起门前冷落车马稀之类的词句。

人报谢审言谢大人到时,厅中人们悄悄低语。我的心狂跳,禁不住微笑。

谢审言已成朝中新贵,所到之处,人人瞩目。他虽然当堂给了玉笔,但为了不让他难以处世,爹说不要给他发喜帖,因他接贴定会前来,难免惹出众人非议。

爹似乎轻叹了一下,站起身,大家都起了身。爹正冠整装,就要出迎,只见谢审言穿了一身庆典蓝服,疾步进门,上前来,当堂下拜,态度异常恭顺,低声说道:“给太傅大人贺喜。”

爹回拜道:“多谢谢大人!”两个人起身,爹说道:“给谢大人设座。”李伯搬了椅子进来,爹示意摆在他自己的座位旁边,这是长辈之位。谢审言又一拜道:“下官不敢与大人同坐,愿在末席。”他言毕垂首,站立不动。

爹侧脸轻叹,对着李伯点了下头,李伯转身把椅子搬向我坐着的角落,厅中所有的人都转脸看着我这边,我站着看着怀中的言言,不敢再抬眼。李伯把椅子放在了我的旁边,有人悄声问道:“那是不是个丫鬟?”“好像,抱着个孩子……”

谢审言向这边走过来,众人纷纷向他行礼,他一一回礼,态度非常温和,毫无任何骄慢之意。他走到我身旁,我们两个人并肩站着,我想满堂的人都该听见我的心跳。我抬眼偷看,爹慢慢地坐了,众人也落座,还回头往这边看。谢审言轻声说:“你坐下,我再坐。”我坐了,他撩了衣服,坐了下来。他在我身边,我觉得飘飘欲仙。

谢审言低声问:“这是你新的孩子?”我也低声回答:“是。他不说话,我给他取名叫常言,小名言言。”说完我微笑着看向他,见他正瞪着眼睛看着我,脸上的表情和眼中的神色只能用“幽怨”两个字来形容。我更笑了,低声说:“对不起,冲了你的名字。”小言言在我怀里扭头把脸埋在我胸前,我轻轻拍了拍他,抚摸他的背。言言舒服地转了脸,脸贴着我的前胸,重又对着谢审言。谢审言看着言言,抿紧嘴唇。我笑着悄声说:“你的小名不会是言言吧?”他的眼睛垂下,嘴角抽搐了一下。我使劲憋住笑声,现在终于和他在一起了,我觉得快乐得要发疯。

他突然低声说:“你现在对他就如那时对我一样。”我心里一动,仔细想来,那时谢审言不说话,忧虑重重,我对他真的像我现在这样对言言一样关爱。看来我那时的情感是和母性泛滥有关。我叹了口气,半开玩笑地说:“当然不一样,我天天抱着言言,晚上也在一起。没那样对你吧?”我在挑逗他!他低了头。我心里忽然很难过,就随便找话说:“你过得好不好?”他轻声说:“不好。”我正想着该怎么让他高兴些,他又说:“远没有言言好。”我轻轻笑了,问道:“为何这样讲?”他不抬头,极低声说:“没有天天抱,也没有晚上在一起……”他说得像个小孩子,可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迎亲的鼓乐响起,我们站了起来,走到前排。一会儿,见哥哥和冬儿一前一后进来,后面的冬儿的父母落坐在爹和丽娘旁边。新婚夫妇拜了天地祖先,又拜了高堂父母,再相互对拜后,爹突然出声道:“你们去拜谢那位谢大人,谢他成全之恩。”哥哥点头称是,引着冬儿,向我们走来。我抱着言言稍离开了些,谢审言马上挪步,依然站在我的身侧后。

哥哥和冬儿到了我们面前,两人同时跪了下来,我手抱着孩子,不能扶他们,只想回避。谢审言弯身双手要扶起哥哥,但哥哥还是跪在地上没起来。谢审言轻声急道:“玉清,你救命之恩,我无以为报。”哥哥看着谢审言说道:“谢大人……”谢审言打断:“审言,玉清,叫我审言。”哥哥接着说道:“大恩大德,我们终生不忘!唯愿你也早日心愿得偿!”谢审言点了头,说道:“玉清,请起,不然我也跪下。”哥哥起来,转身扶起了冬儿。一对新人再次躬拜了谢审言一下,重到堂前,又是一番礼仪。

最后哥哥把冬儿引向新房,余下的人散开,分别前往餐厅。我先抱着言言走到外面等着。众人在里面截住谢审言,他一一寒暄,过了一阵,才走出了门。

见他出来了,我抱着言言转身向莲蕊的小院走去。虽才是下午,但时值冬日,太阳已经西垂,阳光变得惨淡。谢审言在我身后走着,不声不响。

后面一声喊:“知音!”我不用回头,也知道是钱眼。我们停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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