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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痛，镌刻入骨。

“薄荷……”他伸出手，想要最后一次抱下女儿，林悦尔却骤然出声，“拿开你的脏手。”

他的手僵在半空，望向她，满眼的哀求，“让我抱她一次，好吗？”

她一点点抬头，两眼了无生趣，“你不配。”

淡淡的说完，她又温柔的垂下眼眸，“薄荷乖，妈咪带你回家了。”一笑，低下头，贴上了女儿的额头，“妈咪发誓，再也不会离开你……”

抱着薄荷，她越过了他，无视他此刻的悔恨与痛苦，仍轻声低语，跟女儿说着话。

顾忘川回过头，眼泪已经湿过他坚毅的脸庞，“对不起……”

喃喃的，他说。

突然，“咚”地一声，他跪在了地上，像疯了一样的吼出声，“是我该死，我该死，我该死！！”

她充耳不闻，所有的视线，都凝聚在薄荷身上。

顾夕岑看一眼大哥，目光调开，跟着她，顺着走廊走下了楼，走出了医院大门。

花姨走出来，看着痛苦不已的顾忘川，恨得扑过来，照着他背狠狠的拍了两下，“大少爷！你怎么忍得下心，怎么下得去手啊？！”

顾忘川双手撑在地上，低着头，发出了近似野兽一般的悲鸣。

花姨哭着，颤手指向他，“虎毒不食子，你却连畜生都不如啊！一个不足月的孩子，你都能剜出她的肾来，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你只知道儿子性命是命，那薄荷的呢？！你这是亲手要了她的命啊！！大少爷，你以后睡觉能睡安稳吗？你就不怕老天爷的报应吗？！”

“哈哈哈……”他猛然笑了开，跪在地上的身子却抖得厉害，“报应……报应已经来了……”

他失去的，也许是他穷极一生都不可能挽回的。

这算是报应吗？

算吗？！

泪水渗入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刻上了悔恨的烙印。

外头很冷，林悦尔赶紧把大衣敞开，将女儿包在里面，“薄荷不哭啊，马上就回家了呢……”笑笑，边逗着她边往前走。

顾夕岑就跟在她身后，看到她的样子，浓眉就不曾舒展过。

“薄荷困了吗？要睡觉了吗？好，妈咪唱歌给你听……”林悦尔轻轻晃着怀中女儿，哼着轻柔的歌。

就在她要穿过马路时，一辆车倏尔驶过，顾夕岑一惊，立即上前，把她扯了住，“小心！”

司机也是吓了一跳，赶紧踩下刹车，“走路不看车，疯了吧？！”骂骂咧咧几句后，又马上离开了。

顾夕岑根本没空理他，一颗心全在林悦尔身上。她则有些着急的说，“哭了，薄荷哭了，怎么办，夕岑，薄荷哭得好厉害啊……”

顾夕岑低头看一眼她怀里动也不动的小婴儿，心痛如刀割，却还是咬了咬牙，沉着声音说，“薄荷……已经不在了。”

尽管残酷，她却要面对。

“不在了？”林悦尔眨巴下眼睛，随即举起薄荷，“她不是在这里吗？怎么能说她不在呢？”

他将眉拧得更紧了，抓住她的手腕，一字一句，“逃避只会让你更痛苦！”

林悦尔甩开他的手，摇摇头，“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转过身，低下头，声音压低，“薄荷，岑叔叔好奇怪，我们不理他，我们回家去……”她边走连哼唱着摇篮曲，安然的享受在母爱的释放之中。

顾夕岑一咬牙，几步上前，挡在她身前，“如果，你现在不面对现实，以后，你会更难以走出！”

第一卷　第155章　她还在我身边

林悦尔朝后面缩了缩，“夕岑，你今天好奇怪啊，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别挡着，我要带女儿离开这里……她身上好冷，要赶紧回家才行……”

她往左边走，顾夕岑便挡住左边，往右走，他就挡在右边。最后，林悦尔怒了，“顾夕岑！你到底想怎样？”

顾夕岑上前一步，眸光闪烁着，“看看薄荷，看看她，她已经去了天堂……”

“你在说什么鬼话！”林悦尔突然吼出声，一只手推着他，“你让开！你再胡说，我真的会生气的！”

顾夕岑倏地按住她的双肩，“别再折磨自己了！小悦，让薄荷安心的离开吧！她在天上看着你呢，她会心疼会不安！”

林悦尔眯起眼睛，目光迸出一丝憎恨，“别跟我说什么薄荷离开了！别跟我说什么她在天上！她哪里也不会去，她就在我身边！现在，让开！”

她撞开了他，搂紧怀里冰冷的尸体，转身就朝着回家的方向走，“薄荷……你会永远跟妈咪在一起对不对？永远都不会离开的……”

顾夕岑拧紧了眉，扯住她，将她怀里的薄荷抢走，转身就往医院里面走。

“不！还给我！还给我！！”林悦尔扑过来，拍打着，想要抢回女儿，“薄荷生病了！你不能带她走！不要……不要……有人想伤害她，有人想要取走她的肾……还给我！把女儿还给我！！”

顾夕岑头也不回的就往里走，她追着，突然跟台阶绊倒了，“啊……”

顾夕岑停下脚步，背对着她，缓缓的，终于转过身。

林悦尔双手撑在地上，膝盖之前就肿得厉害，这会更是爬不起来了。她抬起一双泛着水雾的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把女儿还给我……她现在真的好危险，到处都是坏人，想要抓走她，想要她的肾……”

顾夕岑垂下眸，望着怀里安然沉睡的漂亮小女婴，眼眶湿了，“不会再有了，她会去一个美好的地方，在那里，她会变成小天使。”

“夕岑……”林悦尔撑着站起来，小心的走过去，伸出双手，“把薄荷还给我好不好？我只剩下她了……你不能把她带走……”

说到最后，她伤心的哭了起来，“我知道被妈妈丢弃是什么滋味，所以，我不会丢下我的孩子……我不会让她像我一样长大，我会是个很负责任的母亲……把她给我吧……”

上前一步，手指刚好能触到他怀中的女儿，她欣喜的又笑了开，“你看！夕岑，你快看，薄荷在朝我笑呢！”

顾夕岑咬紧牙，退后一步，“小悦，该面对了。”

转身，大步走进去。

“薄荷！”林悦尔追了上来，“还给我……把女儿还我……”

顾夕岑神情紧绷，走回去，将薄荷的尸体交给花姨。

花姨哭着接过来，“才这么小……才这么小……哪怕是我替她也行啊……”

“花姨，把薄荷给我！”林悦尔上来要夺，他则转过身，拦住了她，深吸一口气说，朝她轻轻一笑，“小悦，薄荷饿了，要吃点东西，你让花姨去喂她好不好？”

林悦尔怔了住，抬头看他，然后懵懵懂懂的点了下头，“好……”

顾夕岑回头，看了花姨一眼，后者会意，强忍住泪水，抱着薄荷离开了病房。

林悦尔就安心的坐在床上，眼睛一直盯着她离开的方向，专注的等花姨抱着女儿回来。

顾夕岑走上前，蹲下身，昂起头望着她，伸手抚过她干涩的唇，轻声说，“小悦，你这么年轻，以后还会做妈妈的。”

她摇头，一笑，“我有薄荷就够了。”

顾夕岑握住她的双手，不再强迫她接受什么，而是温柔的说，“我会陪着你。”

林悦尔的视线始终盯向门口，耐心的等待着。

直到，天微明，晨曦微露，花姨和薄荷还没有回来。

她开始着急了，轻轻的推着顾夕岑，“夕岑，薄荷怎么还没回来？你带我去找她好不好？”

顾夕岑垂下了眼眸，缓缓的深吸一口气才凝向她的急切，“薄荷不会再回来了，她去了天堂，离开了我们……”

“不，你在瞎说，这怎么可能？”她苍白的笑着，转过头，双手撑在床上，长发垂下，挡住了她的脸，“不可能，不可能……你们都是骗子，都是想要伤害我女儿的骗子！”

顾夕岑想要拉住她，她却像受到了惊吓，“别碰我！！”

他的手僵住，凝向她的目光，满是怜惜，用着轻柔的嗓音，试图安抚她，“永远，我永远都不可能伤害你。”

林悦尔猛地起身，冲出病房，发疯似喊着女儿的名字。

“薄荷！”

顾夕岑心疼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那里是被伪装过的淡漠。

他没有再阻止她，而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不让她跌倒，不让她受伤，却允许她疯了一样的发泄。奇怪的是，除了一些好奇的病人家属，医院里居然没人敢拦她。

“你在哪？你在哪啊？妈咪在这里……”

她再也跑不动了，她蹲在墙角，头抵头墙壁，呜咽的哭了开，“夕岑，我找不到薄荷了……她在哪，你带我去见她好不好？我保证什么都听你的，什么信你的……”

他走近，把她搂在怀中，轻轻点头，“好，我们去见她。”

“真的？”林悦尔很高兴，立即抹掉眼泪，“现在就去！”

他摇头，“你得先答应我，要先吃点东西，然后睡一觉。我保证，睡醒后，你就可以看到她了。”

林悦尔狐疑的瞅着他，“真的吗？”

“嗯。”

眨巴下眼眸，她又笑了，“嗯！”

他牵起她的手，将她带回病房，脱下她的鞋子，双腿抬到床上，拉过被子盖在她身上，“现在，闭上眼睛。”

她倒也配合，乖乖的闭上眼睛，噙着一抹浅浅的微笑，“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起来后就要带我去见薄荷。”她太累了，才刚闭上眼睛，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俯下身，贴近她的耳边，“我记得。”

第一卷　第156章　她是谁

迷迷糊糊的，她感觉有人在处理她身上的伤口，隐隐的疼，最后，又是一片冰凉。

她睡得沉沉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忘记了之前种种，依稀，只感觉到唇上有一片温热划过……

这一觉，她睡了好久，久到她已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她又是谁。

睁开眼的那一瞬，都快要分辨不清，究竟是回到了现实，还是梦中梦？

扭过头，望向窗外，是她喜欢的浅粉色窗帘，阳光透进来，照得屋子里暖洋洋的。

她一笑。

又是美好的一天。

坐起来，想要伸个懒腰，手臂倏地有点疼，低头一看，那里包着纱布。她侧着头，疑惑的拧起眉，受伤了？怎么受的伤？在哪受的伤？

掀开被子下床，膝盖又肿又胀，挽起睡裤，两块红肿清晰可见。

这时，门推开，顾夕岑身着肃穆的黑西装走进来，面容清爽，但双眼却布满了血丝，“醒了？”

“嗯。”她迟疑着点头，从来没有看过顾夕岑穿得这么……庄重。

取来一套同样黑色系的长裙及大衣，他递上前，“换上吧。”

“为什么……要穿成这样啊？”她小心翼翼的问，似乎感觉到了今天的顾夕岑不同于往日。

他挑了下眉梢，探究的视线抵向她，落在她清澈的目光中，又缓缓收回，“没什么，待会要带你去个地方。”

“哦。”她没多问，既然是顾夕岑要带她去的地方，她没理由拒绝的。

简单的洗梳过后，她换上了那套衣服，站在镜子前，左看右看都觉得不妥，“夕岑，你确定我要穿这个吗？”

一身黑，这么不吉利的颜色，她不喜欢。

顾夕岑走过来，将围巾围上去，又把帽子戴在她的头上，压低帽檐，只露出一双跟薄荷一样漂亮的眼睛。

望着她，一笑，“很漂亮。”

她眸光更加疑惑了，“夕岑，你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走吧。”

“哦。”

稀里糊涂的被他带出去，寒风扑面，她缩了缩脖子，“呼，好冷……”

顾夕岑扯过她，把她搂在怀里，伸手遮住她的脸颊，替她挡住了寒风。

林悦尔先是怔了怔，接着，脸颊爆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