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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疑云-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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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空在前面走,我跟在后头,望着他瘦高的背影,却始终不明白他的目的地。事实上从头到尾,我也没有问过他我们将去往何方。也或者,他的出行从来就没有什么目的地,只是尽一个修行之人的义务罢了。
“昨天晚上又做那个紫竹林的梦了?”
我告诉过他最近困扰我许久的这段梦。在梦中,有时是一直漫无目的地在紫竹林中行进,有时是坐在土堆上仰望星空,但没有一次像昨晚的梦中所经历的那般惊心动魄、身临其境。
“嗯,是梦见了,而且这回有些令人后怕。”
“是么?采倩,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啊!”
“不!”我突然转身一跳,人就直直地站到了他的面前。摊开双臂,直视着他的褐眸,我坚定地对他说,“我想去京城我表妹家,因为昨天我在紫竹林里梦见了她。她看起来很不好,我要亲自去确认才放心。”
“也好!”我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竟然这么爽快地就接受了。“正好现下也没什么特别想做的事,京城我也好久没去游览了,不知这几年有没有变化过?”
太好了!我在心里呼喊。自从跟他修行以来,我一直只是追随着他罢了,他说去哪就去哪。这是我第一次主动提出想去的地方,他马上就应允了,也许他的心思本来就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复杂。下次再有什么想去的地方直接对他说就好了,反正又不用我付账,乐得其成。
“不过,”当我正算计着这些在原地发呆的片刻,他人已经绕开我走到很远的前面去了。一抬头,他正朝着我的方向,表情是一种看透一切后的淡然,“我以为,你只是思念你的表妹紫灵罢了,毕竟你们快十年没见了。”
路途中,我只讲过一次紫灵的名字,他竟然就记住了,果然是对于一些细节,他的记性就特别好,难道这也与修行有关。不过搞了半天,他根本就不相信我的直觉嘛。正想反驳,他人已经彻底转身往前走去,却又从嘴角顺着风回飘出一句话:“所以采倩,从今晚起,你就别再做恶梦了。”
我愣在了原地。
原来,他也会关心人哪,我还以为他只懂修道呢!
说起我与玄空的相遇,只能用“无奈”二字来形容。
为何要如此之说?只因他的身份是道人。既是道人,那所做的必是降妖除魔的。显然,若非我遇到了奇怪的东西,自然也不会碰上他。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没有人会希望因为这种原因而去认识这类人。
我出生在一个还算富裕的家庭,我的母亲与紫灵的母亲是嫡亲姐妹。姥爷留下一大堆店铺与生意给两个女儿。在姥爷死后,真正打理生意的还是我父亲与紫灵的父亲。印象中,姨父很疼爱姨母,因她喜欢紫竹林,还特地为她从南方移植了紫竹于此地。竹性刚烈,所到之处其它花草皆无藏身之地。所以,紫竹们成群结伴,足足围绕了于府大半个圈子。
因两家府邸本就离得很近,我和紫灵就经常一起玩闹。紫灵虽比我小五岁,胆子却比我大许多。比如,我很害怕在紫竹林里散步,那里总是烟雾缭绕的,仿佛人一旦踏入其中,便会不断被其迷惑,而紫灵却很乐意在其中嬉戏,或者她年纪很小就很喜欢“被迷惑”。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我十岁那年,父母经商离家,所乘的船只触礁而破。看到父母被水浸泡得浮肿而无法辨认的尸首,我大呼这绝对不是我的父母。姨母与老奶娘在旁哭得泪人似的,旁边多少人怎么劝也拉不住她俩个。平静下来以后,姨母与老奶娘用银两遣散了家里的佣人们。
她们带我到了新家。
我矗立在“于府”的牌匾前,它光滑而明亮,被人擦拭得一尘不染。就在几个月前,我家大红木门前的牌匾上也刻着这样整洁大气的两个大字“容府”,但当我今早离开最后一次凝神顾盼之时,它却已凄惨地挂起了颓败的蛛尘。“于”和“容”,明明两个永远不可能相干的字却渐渐模糊,然后放大,又开始清晰起来,在我的眼中慢慢融合成了一处,我的心情登时更为陷入阴霾。
——是的,“人走茶凉”也不过如此而已。
虽然当时的自己才十岁,却已能体会这种人情冷暖。世间万物本无情,可会随着人的心情而斗转星移。
正出神着,“表姐”的叫声打破了这份悲伤的气氛。一个粉嫩的小女孩兴冲冲地扑到我的怀中,握住我的手,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对上我的。她额上的那颗黑痣随着粉肤上扬,散发着欣喜却又悲伤的气息。
有双温柔的手搭上了女孩的肩膀,“灵儿,以后你采倩表姐就住在我们家了。你们以后要像亲生姐妹那样相处,知道吗?”说完,姨母特地腾出一只手来搭上了我的肩,以示鼓励。
“嗯!”紫灵回答的力度很大,连带着额上的那颗黑痣也坚定了起来。
从此,我在于家与姨母、紫灵还算幸福地生活了三年。姨父经常出门做生意,不在府里的日子几乎成了家常便饭。当然,即使是他待在家里的时候,他对我的态度也比较冷淡,顶多只能算是客气与恭维。
毕竟,我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卷一 人各天涯 第一章 旅途回忆(下)
转眼,我长到十三岁。
那天,姨母与往常一样去紫竹林欣赏月色,不知道是不是正因为她,紫灵才会那么喜欢这片紫竹林。毕竟,有其母必有其女,心意总是相通的。因我与紫灵先前在府里玩迷藏累了,所以就先睡了,姨母是还想带我们去的。
等到许多年以后,当我知道一切真相的时候,实在是太晚了。我常想,如果那天我们陪着姨母一起去了紫竹林,也许我们的命运会很不同。但是走到今天,我们每个人都已经没办法回头。世人总爱说如果,如果这些“如果”都成真,我们又怎么可能变成今天的我们。
——世人凭什么断言“如果”以后的命运就一定会是可喜的呢?
那次姨母从紫竹林回来以后神色不对,表情痴呆,姨父恰好在家,才没把府里弄得人仰马翻。他说从那天起,姨母晚上的梦呓就特别多,俯身去听又不知她在絮絮叨叨些什么,晚上好几次直愣愣地爬起来。姨父问她:你要去哪里?姨母回答:去紫竹林。那样子完全不像是自己在说话,倒像是皮影戏里的那些纸人,已被告知该怎么在人们面前演戏的。
老奶娘是母亲与姨母的奶娘,从小看着她们长大,看到这个情形就特别心疼姨母,于是小心翼翼地对姨父说:“不会是中了邪吧!”
“胡说!”姨父斩钉截铁,五官几乎挤在了一块儿,“我堂堂一介读书人,怎能信此物?”
于是,让大夫们来看过了。大夫的脸是一直在换,躺在床上的那个妇人病情却不见好转。
十天,从病发到结束仅仅十天,姨母就去世了。
再说这个时候的我,已经有了些小大人的摸样。紫灵当时才八岁,我抚摸着她额头两旁柔顺的鬓发,为她系好白色的丧服,她的眼泪终于扑簌簌如瀑布般滚下。把她送出了屋子以后,我开始为自己梳洗,望着镜子里不成熟的少女妆容,不知为何,想到了一些事情。
——这是我第二次穿着丧服。
我是很伤心,却还没有那么绝望,也许是因为已经历过一次,也许是因为身边还有紫灵存在。可怕么?连我自己都开始害怕现在的我了,好像我身边的人一个个地死去是很平常的事情。难不成家里真的有什么魔咒么?还是单纯的,和我有关?我是个天生的不祥之人?
算了,庸人自扰吧,多想无益。
毕竟,老奶娘某天会死去,姨父会死去,就连紫灵都比我们要小也迟早会死去。
——最重要的是,总有一天,我也要死去。
姨母被人们化了妆,虽然是个死人的妆,因为师傅的手艺高超,倒也别致。此刻,她正安详地躺在那副由上等木料定制的棺材中。
——那不是她一个人的,那副棺材是每个人所必经的旅途,总有一天,我们都要躺在里面,只是时间有早晚而已。哦,不对,有些人连棺材都进不去,只是死在荒郊野外或者战乱当中。
而现在,我也没有什么亲人了,希望将来等到我死的那天,还能有人为我立个坟墓埋了就好。
我与紫灵就这么跪在大堂棺木的旁边,有客人来了立马鞠躬表达谢意。灵堂之上,年老眼瞎的老奶娘哭得比任何人都要响亮,“大小姐走了,现在二小姐也走了,我这老骨头还怎么活呦!”她死命地扒着那副棺材,那些木头虽然是牢固的很,却也被她晃得“咯吱”作响,连带着里面已经仙游的安静之人也忍不住动了起来。棺材外面的人若正好站着的位置不好,看到棺材里的时候还会以为是死去的姨母又活了过来呢!
有个人从我旁边抱起了低头啜泣的紫灵。我抬头定睛一看,是姨父。这三年来我渐渐长大,心性也开始慢慢成熟。曾经听到下人们提过,在我父母过世以后,我们容家那部分从姥爷继承的店铺都交给于家了。所以,不管横看竖看,我都是不欠于家这几年的伙食住宿银两的。因此,我无需自惭形秽什么的。
这样,现在当我每次面对姨父时都不再感到害怕。基本上当一个人处于寄人篱下的境地,都会感到不安与彷徨。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告诉你一切都是你应得的,你就不会再有这份迷茫之情。
“姨父,我会照顾好紫灵的。”我小声低语。
再说今天堂上有一群和尚在为姨母做法事,使得整个氛围烟雾腾腾。也正因此,并不是每个人的面容都能令他人看得真切。不过,当我抬头看到姨父的时候,我想,面前这个男人的内心是悲伤的。那是种无言的哀伤,男人不太会在女人面前流露极度难过的摸样。之所以我能看出来,因为此刻我和他拥有同样的悲难诉说的之情。而如果我能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兴许他反而会好受一些。事实上,这段日子以来,他也感觉到了我的变化,不再像从前那般轻视我的存在。
“行,那就麻烦你了。”他放下因哭泣而浑身颤栗的紫灵。紫灵一待回到原地就马上倒向我的怀中。显然已经哭累了。
接着,姨父也不再多言,只是从我身边绕过,继续招待前来吊唁的客人们,仿佛刚才只是一个不经意的小风波。虽然他对我人情淡薄,但他一直是很疼姨母和紫灵的。姨母的突然离世对他的打击一定很大,只是身为一家之长的重担落在其身上,他不能在人前展现出脆弱的一面。否则擎天大柱一塌,一个家又如何再支撑?我父母死后的容家景象便是最好的证明。
轻拍着怀中的紫灵,如果继续这么下去,我还是会一直待在于家直至出嫁。但后来于家出现了一个新的人物,我是最终待不下去离开了于府,也离开了紫灵与老奶娘。
卷一 人各天涯 第二章 合久必分(上)
姨母去世后三个月,姨父在紫竹林借酒浇愁缅怀亡妻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女人。
在这三个月中,姨父没有出过远门,也没有接过多少应酬,更多的时间都用来待在家里陪着紫灵与我。府里有各种传言,说他已将远方的生意尽数放弃,或是转手他人。
他的多虑也没错,毕竟家里现下没了个女主人。一时半会儿的,那些女侍男丁们缺乏了主心骨,也有那么点“群龙无首”了。
我时常怀疑的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种珍藏在心底**的恐惧。比如有一天某个人死了,再者有天你看到了一个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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