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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欢-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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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得又太少,某些事被他列入思想的禁区,他根本不敢触及一步。
“你不想见我姐,是怕被我姐说服吧。”
听见爱娣的话,黑子重重按熄手中的烟,把脸重新伏下。
“其实黑子哥,你一直避而不见,是怕真相让你难以接受吧。毕竟,那是你最爱最尊重的人。”
两天后,当他听见庆娣这样说时,他心头有同样的痛感,雁岚的那封绝笔信在被他紧捏在指尖,簌簌作响。
番外四
“这封信他一直不肯看。我懂为什么,他怕重新面对那一切。那些过去对他来说,代表无能,代表软弱。直到前几天,……然后他把自己关在房里坐了一夜。”
庆娣回忆那天凌晨,她推门进去,长久地注视那张颓丧的面孔,然后缓缓走近,背倚桌,紧紧揽住他的头,不一会胸口便被泪染湿。体会那一夜他心底深沉的自责和悲伤,她轻轻叹气。
黑子将雁岚的信放回桌面,嘴角浮起一丝苦涩的笑。
“他”指谁两人心照不宣,至于为什么相隔数年,他终于有了勇气打开这封信,自然是因为大仇得报。黑子的笑容苦涩而无奈。
“对你来说,德叔是你精神的指引和依靠;对雁岚来说,姜大哥又何尝不是呢?”庆娣遥望窗外,“我问过自己很多次,如果我也陷入那境地,我该怎么办?亲人,爱人,一个个从世界里消失,生无可恋真是可怕的事。她是那么好的姑娘,命运多么不公平。但是比这更可怕的,是命运被人操纵、玩弄……”
庆娣扭回头来,眼中无比坚决,“所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认为他最终结局怎样也不过分。”
“可那是我亲叔!”黑子突然欠过半身,指着自己鼻尖,面孔扭曲,声音低沉而愤怒,“我和他十来岁认识到现在,将近二十年!这二十年里,不谈我们的交情,我叔待他不薄!看守所照应着,进了冶家山上下打点关系,出来了更是一手帮一手带,你知道多少人暗地里眼热?不是我叔全心全意扶持,他今天能有这些?要说我叔欠他,这也足够还债了!哪怕他不甘心,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为什么不等等?我叔就剩半年命……”
说到最后,黑子语带泣音,一双眼不转睛地凝视庆娣,缓缓问:“他就这么想我叔死?”
“黑子哥,你抚着心口说,德叔只欠他一人吗?”
粗重的呼吸声渐趋细缓,黑子慢慢坐回去,后仰向沙发背,平静地说:“我以为你是来劝我的。”
“我以为你是耿直辨是非的人。”
见黑子移开目光,庆娣抿紧嘴,对自己强硬的态度产生一丝不确定。“黑子哥,我问你,面对这样的选择,亲情和良知,你怎么选?”
庆娣注视面前的黑子,他的神情由愤怒到挣扎,接着眼底现出无尽的哀痛,最后微微垂下头去。
漫长的沉默,黑子终于抬眼问:“他在哪儿?”
庆娣有一秒钟的犹豫,“楼上,健身房。”
黑子蓦地起身,急步往电梯的方向走去。
梁队老婆承包的这间宾馆面向公安系统,三楼的健身房是必备的硬件设施。这时正是晚饭前,出了电梯一看,人并不多。
黑子经过一溜的器材往里走,瞥见落地大窗一侧的卧推床,他的步子更快了些。
刘大磊是个机灵的,知道嫂子在楼下和人谈判后,眼神就一直在往外瞟。此时当先抢身迎上,堆了一脸的笑容点头叫好。
姜尚尧缓缓放下哑铃,从卧推床上翻身下地,黑子正板着一张脸,推开了二货递烟的手。
姜尚尧心里一沉,明白庆娣的一番游说不见效果。他接了手下兄弟递上的毛巾,擦了擦脸,开口说:“黑子——”
哪知黑子一个箭步欺身而上,紧跟着攥紧铁拳袭来,打断了他后面要说的话。
区德身故后,严关不放心老大安危,自作主张调来五个矿场的兄弟跟随姜尚尧前后。这几人与黑子不熟,此时见老大遭袭,立刻围拥而来,连刘大磊也丢了手上烟头踏前一步。
这里是公安系统的地头,黑子的熟人不少,先不论干起架来哪一方吃亏,姜尚尧实在不愿意自己兄弟伙的矛盾被扩大,甚至被有心人利用。
就是这一念间,他先喝止了手下,随即将手中的毛巾缠在掌中捏紧,黑子拳势如风,他硬挨了这一下,只听黑子恨声说了句:“这一拳是为了看守所的那条命!”
话音未落,黑子一个横肘,借姜尚尧侧身闪避之机,他稍略屈膝,随即又是一拳正中姜尚尧小腹,“这是为了我叔给你包下南村煤矿的八百万。”
姜尚尧强忍小腹的痛感,站直了之后顺手抹掉下唇破裂渗出的血丝,“再来。”
黑子站定在他身前,凝视这个几乎从穿开裆裤时就认识的兄弟,下颚紧绷,随即又是一拳。
这一拳来势凌厉,似乎积蓄了胸中所有的愤怒和哀伤,饶是姜尚尧下盘向来稳健,此时也后退了半步。这一拳打得他颧骨隐隐作痛,心里明白,黑子在暴怒中仍然手下留情,落拳时往太阳穴下移了三分。
“这是为了你装模作样骗了我叔这些年。”黑子语气沉重,说完后然笑了笑,“也骗了我。”
姜尚尧回以讥讽的笑容,随即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以黑子同样的拳法,一拳正中黑子左脸。
他手上缠裹着毛巾,比黑子的拳头更重更狠,黑子又不曾提防,这一下连退几步,还是坐倒于地,脸上怒意凸显。
“这一拳是为了雁岚叫你的那声哥。”姜尚尧说出这个名字,心中升起浩荡的悲凉。早已经预料到兄弟反目的这一天,可真正面对,仍旧让人伤感无限。
他上前一步准备伸手拉兄弟起来,黑子却以为他别有目的,立即挺腰而起,顺势将姜尚尧扑倒在地,两人即刻扭打成团。
从开始的对打演变到相扑,在场的都傻了眼,姜尚尧的手下有心想出阴腿,但两人扭麻花一样,实在怕踹到老大。其他围观的也都是不怕事的,见两人势均力敌,时不时齐声吼一个“好”。
但是再大声也盖不住两人的争吵,一会姜尚尧说:“这是为了景程喊你的那声哥。”一肘正中黑子胸口,接着是黑子愤愤不平地说:“这为了我叔带你跑关系。”一个屈膝捣蛋。
“我草,你踢哪不行?我马上要结婚了。”
“你大爷的,我也草!你刚才那一锤用不用下死手?”
……
刚吃完晚饭,爱娣就在店门口迎来了专程向她求助的黑子。
区胜中大队长莫名长胖了半边脸,眼眶青紫,嘴唇裂开了几道口子,血印还在下巴上。
爱娣被唬得退后两步,随即往他身后偷眼望去。
“看什么看呢?帮我找几条止血贴来。”
“我怕你抓贼反过来被贼抓了。”
“我有那么窝囊?”黑子一咧嘴,咝咝地抽气,“快去找几条止血贴,你姐夫下手真狠。”
“我姐……”爱娣合上嘴,带他进了小库房之后才问,“姜大哥把你揍成这样?”
这也太侮辱人了。黑子瞪圆眼,“他也好不到哪去,估计这会你姐也才帮他贴满了膏药。”
爱娣手忙脚乱地找出云南白药递给他,黑子疑惑地问:“我自己来?”刚才赶回宾馆救场的老梁怎么说来着?
爱娣楞了下,接着拧开盖子,说:“算了,你笨手笨脚的,还是我来。”
小库房兼做了爱娣的办公室和员工更衣间,货堆旁就是一张小桌,两张椅子一放,几乎挪不开身。两人紧紧挨着,黑子轻轻一嗅便闻到她身上的馨香。他心里一乐,打算下礼拜开会时要多多表扬老梁那个区段最近的警务工作。
“你找姜大哥打架去了?”爱娣知道今天黑子答应了见庆娣,所以有此一问。
“道理说不清,当然还是拳头解决。简单,有效。”黑子呲牙,“再往下一点。”
爱娣白他一眼,“能有什么效?最多出出气。”
“出气也好,我憋了二十多天了。喂,手轻点,你替你姐报仇呢?”
“我早跟我姐说过了,粗人还是要粗办法解决,跟你讲什么道理?姜大哥直接抡拳头打到你服气就是了。”
“沈爱娣,你哪一国的?什么叫跟我讲不了道理?”
“那我来和你摆摆道理。人呢,再好的关系也要讲个亲疏有别。像我,我就算嫁给向雷,对他的感情也没有对我妈和我姐深;像你,在你心里,雁岚是个好姑娘,但是你叔始终是至亲;但是在姜大哥心里,雁岚和景程是他看着大的,就是他的亲人。这不很简单的事吗?你不理解姜大哥为什么不顾念多年感情,只是因为你拿自己的标准衡量了别人。”
“你姐跟你说过了?姚家的事?”
爱娣停下手,黯然点头,良久后说:“那一年,雁岚瘦得好厉害。她走前的那天晚上我们俩其实见过一面……那时我心里就在想,她好像魂儿都没了。”
斗室里只闻黑子粗重的呼吸,静默中他突然开口说:“我叔……这件事确实是……”
“人都不在了,”爱娣重新给他上药,“别提了。”
“爱娣……”
“嗯?”
“你会不会也觉得这回是我不分是非,不讲道理?”
“我?不知道呢。不过换了我,我可能和你一样的想法。”
“……再多揉揉,化瘀。”
“手疼的不是你!”
“……爱娣,你想不想结婚?”
正在拧瓶子盖的爱娣闻言站了起来,被她高临下地审视着,黑子吞了吞口水,“我是说真的,我想结婚了。”
“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和你结婚。”
“我不想。”
黑子张口结舌,“为什么?”
“不想就是不想,有什么为什么?因为你太高了,又是当警察的,还喜欢喝酒,说话又粗鲁……总之,没一样讨人喜欢。”
黑子一副被打击到了的表情,除了喝酒与粗鲁之外,他一直以为其他的都是天下女人眼里的优点。
“喝酒我能戒,……戒少点。说话爆粗那是习惯,以后我改。你看我还是公务员,以后旱涝保收的,不会饿了你。至于高,高还不好?你喜欢向雷那样的矮矬子?”
爱娣垂下眼,将东西收拾好,才开口说:“我是真怕了。”
如果此时向雷在面前,黑子最想做的就是先把他捏死。
“以前你为房子愁,跟了我最起码不会为了这个打架,我房子多。我跟你清清家底,”黑子咳嗽一声,坐直了继续,“我爸妈是铁路老职工,所以在铁路小区那有套房,我在单位有套二室的宿舍,这些你知道。我叔给我留了六套房子和三间铺面,铺面还有四套房子都在原州,其他在闻山,现在中介帮忙收租,每个月收入也不少。你看,这不要转名字了吗?你要是愿意,都转给你。”
爱娣一脸呆滞,像被飞来的馅饼砸中了脑袋,她心里狂乱地拨拉着小算盘,打出一串能让人爆血管的零。
“转给我?你傻了?你脑子进水了是不是?你算算账,那是多大一笔钱啊,你就这样随随便便丢给人?有你这样不把钱当钱的吗?”她恨铁不成钢地说一句跺一下脚。
“转给你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你这人虽然脾气坏嘴巴坏,又贪财了些,但是心眼不坏。对你好的人,你能掏心窝子对他。”黑子想了想,把“对你不好的那就是死仇”这句咽了回去。“我一直对你好就是了。”
爱娣果然有些感动,“我姐都没这样夸过我。”
黑子自得地笑,“那当然,少说我们也认识好几年了。爱娣,冲着这缘分,我们结婚?”
爱娣想了想,感觉自己快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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