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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尽笙歌-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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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子的我,真是失败!
耳边有人声断断续续地轻声呼唤:“妈妈……妈妈……”是宸儿。
我蓦然惊醒过来,彦波正坐在床边满脸焦急,宸儿则在他怀里呜咽着哭泣,还有奶娘,此刻正端着药碗立在床边急得不行。
看着水蓝色的蚊帐顶,我无力地苦笑。
为什么不干脆让我死了算了?现在到底算什么?如果只是为了让我更加恨他,那我宁愿一辈子都不要恢复记忆!
奶娘如释重负的声音响起:“醒了,醒了,我出去把这药热一下,都冷了。”说完就大步朝门口走去。
宸儿一下子挣脱彦波朝我扑来,我赶紧伸出手搂住他,眼睛却盯着彦波,他一定知道我想说什么。
彦波满脸内疚,望着我说:“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跟我一起去赴宴的。”我现在才发觉彦波的样子很憔悴,好像三天三夜没合眼似的。
我摆摆手,清了清嗓子,问:“发生了什么事,你们怎么都在这里啊?”
彦波还没有开口,宸儿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妈妈,你不乖,彦波说只有不乖的小孩子才会天天只想着睡觉。”
我望着彦波无奈地笑,也猜出了个大概,估计我是昏睡了好几天了。心里还是有点疑问,对于之前的记忆只停留在我和彦波出了那个叫“歌飞小筑”的宅子,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却是一点都没有印象。
双手搂着宸儿准备起身,彦波忙按住我,他说:“你已经不吃不喝昏睡四天了,身子现在还虚弱得很,娘已经出去准备吃食和药了,你还是先躺会儿吧。”然后他又连哄带骗把宸儿从我身上哄开了。
看着宸儿的小脸,我又一次忍不住将它放大,放大成那张我记忆里铭心刻骨的俊脸。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失忆之后我会那么轻易的、毫不犹豫的爱上他,原来,爱情真的可以是一种本能,超越一切的本能。
奶娘说,我是因为供血不足而晕倒的,还说近段时间要好好给我补补身子。我只是笑,哪里就是供血不足了,明明就是神经绷得太紧所致。
从彦波口里知道,那人这次来杭州是因为他在杭州的商号有事情要处理,并且已经于三天前启程回京了。
呵,这就是我爱上的男人。
虽然早知道他是不可能只有我一个的,可时过境迁了这么些年,每每想到他搂着别的女人走向我的那一幕,连心都懒得再跳了。或许,我已经全身都麻木了,只有胸口那个地方还会有知觉吧。
都说“吾日三省吾身”,可我已经加倍努力了,每日里七醒、八醒,怎么还是忘不掉那个男人?每一次的回忆,都疼得我撕心裂肺。
认识他是在康熙四十六年,到如今,已是整整十年的时间。十年,就是再醇美的咖啡也该淡了味,可我却仍然对他念念不忘,即使他已经换了好多站,而我却仍然孤单。
毫无征兆的,康熙五十六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洒落了下来。我怀里揣着暖炉站在窗子边看着宸儿在院子里嘻嘻哈哈地堆雪人。宸儿不像我,他一点都不怕冷。
我看见宸儿起身朝我挥手大喊:“妈妈,把我放你屋里的那三根红萝卜给我拿出来,雪人没有鼻子。”
知道他是急性子,我赶紧跑到桌子边的篮子里拿了红萝卜往外面跑,刚一接近,就被某个坏小孩扔来的雪球击中。
“林墨宸,你不想活了是吧?!”当机立断,我马上也砸过去一小团雪球作为反击。于是,一大一小两个没正形的人便在冰天雪地里玩开了。
院门被推开,奶娘买菜回来,一见我和宸儿玩得欢天喜地,捂着额头无力道:“你们再这么疯玩下去,估计我又有得忙了。”
我知道奶娘是担心我大病初愈身体会吃不消,她只要打开了话匣子,那可不是一时半刻能停下来的。
抱起宸儿转了个圈,冲奶娘吐吐舌头,然后趴在宸儿耳朵边轻声说:“儿子,妈妈的任务可是完成了,奶娘就交给你了。”说完我就把宸儿放下往屋里溜。
“奶娘,宸儿中午想吃小鸡炖蘑菇。”背后传来宸儿的声音,嗲得可以和台湾偶像剧媲美了。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谁叫奶娘就吃这一套呢。
宸儿在厨房缠着奶娘瞎闹,我揣了暖手炉继续站到窗子边发呆。院墙边上宸儿堆了三个雪人,从大到小,依次排列。视线触及到刚才一时情急丢在地上的三根红萝卜,于是又风风火火跑出去给雪人安鼻子。
我知道,宸儿其实非常想拥有一个家,至少他在心里是这样想的。或许是彦波把他教得太好了,他从来不会像别的单亲小孩一样天天吵着我要爸爸,可如今,这三个雪人却把他的想法直白的表达了出来。
每一段不得不完结的关系,只不过是欠缺一种选择罢了。
我想,是时候该做一个了结了,哪怕是为了宸儿。
正发呆间,宸儿已经从厨房出来,他挥着一双被冻得通红的小手一一给我解说:“这个大的是彦波,中间的是妈妈,最小的是宸儿。”他顿了顿,又仰起头问:“妈妈,宸儿可以在心里叫彦波爹爹吗?”
我一惊,随即问:“为什么要在心里叫?”
宸儿支支吾吾了半天,终于说:“彦波说过,不让在妈妈面前提爹爹,还说只要宸儿提起爹爹妈妈就会哭,宸儿不想让妈妈哭,可是宸儿又好想有个爹爹。”
我有点心酸,很想告诉宸儿,他是有爸爸的,并且他的爸爸还不是一般人,可话到嘴边却又无从说起。说了又怎样?那天晚上那一张冷淡疏离的脸还不够说明一切吗?



、第九十一章

南方很少见雪,那日的雪不大不小的连着下了两天,之后便再没有下过。天地间仿佛只余下冷,浸入骨髓的冰凉仿佛要把人世间所有温暖都抽走一般,只留下如干絮般散漫的寒冷。
南方的冬天,没有北方的银装素裹,却永远都呈现出一片萧条之色。天气很冷,却不带一丝湿润之气,没有一丝生命的动感,只能用“死寂萧条”四个字形容。
我裹着厚厚的棉衣立在窗边,轻轻朝外边嘘一口气,一团白雾夹杂着一份暖意袅袅升空,在半空中散开,氤氲,半晌又汇入了干冷的空气当中,仿佛从不曾存在过一样。
宸儿前几天和隔壁的小孩子出去玩,不小心掉到水缸里面,自然而然又是大病了一场,此刻,大夫正在给他诊治。
听见响动,我回过身,老中医已经在整理自己的药箱了。
老中医把桌上的药方递给我,慢声慢语道:“夫人,小少爷只是受了凉,再加上先天体质弱,脾胃不好,老朽开几幅冬虫夏草的药物调理一下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奶娘领着大夫去结钱顺带抓药,我坐到床边去看宸儿,才刚坐下,宸儿就掀开被子带着一身寒凉扑进我怀里。“妈妈,冷。”他的声音带着哭腔,身子也在不停地颤抖。这屋里已经有三个炉子了,并且日夜不断火,宸儿竟还会觉得冷。我赶忙去看他的脸,果然是在哭,想必是真的病得很难受。
我不是个尽职尽责的好母亲,我不懂得怎么哄小孩子开心,只能解了绒毛披风把宸儿小小的身子裹住,希望我的体温能让他暖和一点。
“咯吱”一声,门开了,彦波领着两个人抬了一个很大的紫铜暖炉进来,看见我,他微笑着点了一下头。
暖炉放置好后,彦波又亲自给暖炉里添了烧得火红的碳,屋子里顿时温暖如春。宸儿许是感觉到了暖意,咳嗽了两声从我怀里探出脑袋,看到彦波,自然是欢天喜地,连寒冷都被丢弃到九霄云外了。
小小的身子还没有落地,就被彦波接住。“听说前两天掉隔壁小柱子家水缸里了?怎么这么不小心?”彦波抱着宸儿在床边坐下,拿了被子盖在宸儿的后背,然后把宸儿的小手放进自己胸口替他暖和。宸儿偶尔咳嗽两声,却开心地笑着。
我走到桌子边倒了杯热茶递给彦波,他接过却没有喝,而是把宸儿的小手覆到上面。宸儿的手轻轻在茶杯壁上挪动,嘴里不停地念着“好暖和”。
彦波宠溺地嘱咐宸儿小心,别把茶水打翻,然后又轻声对我说:“沛珊,你屋里我也加了一个炉子,现在天冷了,你又畏寒,晚上睡觉的时候记得多加点碳火。”
我默默点头,看一眼彦波。外面一定很冷,他的嘴唇都冻得发紫了。而这大冷的天,他特地赶回来,却只为了给我和宸儿多加一个暖炉。
这个男人,对我们母子实在太好。
他明知道我有过一段情伤还是对我这般好,即使喜欢也只是藏在心里。更难得的是他对宸儿如亲生子,疼爱的程度让我这个当娘的都自愧不如。
我想,有夫如此,是我林沛珊此生莫大的幸运了。我应该把一切都抛开,好好试着去接受他。
“彦波,我们成亲吧。”我说。
彦波忽然抬起头,定定地看着我,眼里面讶异和兴奋共存。“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问。
我低头说道:“知道。”
他看一眼怀里的宸儿又看一眼我,顿了顿,微笑道:“你开心就好,我一定做到最好,一定不会让你后悔今日的选择。”
我了解他话里面的意思,于是答道:“谢谢你,我相信自己不会后悔的。”
时间接近晚上,彦波说店里面晚上有人包场办婚宴便匆匆忙忙地走了,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晚饭后,奶娘端了药来,我接过好哄歹哄才让宸儿把一碗药水喝下。放他躺下,替他盖被子的时候,他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下午我和彦波的话他听见了。
“宸儿,妈妈和彦波成亲好不好?”虽然知道他不会有意见,但我还是决定告诉他一声。
宸儿点头,然后问我:“妈妈和彦波成亲后宸儿是不是就有爹爹了?”
我微笑、点头,宸儿也跟着微笑、点头。
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确定烧已经完全退了才替他盖好被子回自己房间。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我随手关好房门,点亮烛火准备洗漱。想必是彦波走的时候交代过奶娘,我屋子里的三个暖炉早已经加满了碳火。
解开最外层的蓝色披风,然后脱去身上层层叠叠的衣裙,只剩下一件米黄色的丝质长裙。踱步到梳妆台前坐下,对着铜镜,我伸手一一取下发饰和耳环,然后散开肩膀两侧编着的辫子,最后才解开束马尾的那条水蓝色发带。一时间,乌黑浓密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尽数落到肩膀上,柔顺、黑亮。
将头发理好,又用红木梳子梳了几下,无意间抬头瞥见镜中的影像,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桌子上的烛火幽幽跳动,炉子里的碳火燃得正旺,房间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就站在我的背后,他的脸用黑布遮掩住,只露出一双眼睛,而那双眼睛,此刻正犀利地盯着镜子里的我。
我飞快瞟一眼房门,大开着,奶娘就住我隔壁,我刚要开口大喊,那人却先我一步捂住了我的嘴,然后飞速将我横抱起来,飞掠出门,纵身越过院墙。
那人已经放开捂着我嘴唇的手,而我却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院墙外停着一匹黑马,如果不仔细去看,定会把它和黑夜融为一体。黑衣人抱着我向上一跃落到马背上,一手揽着我,一手握住缰绳纵马飞驰。
寒风徐徐,我衣衫单薄到不行,坐在马上冷得瑟瑟发抖。背后的人察觉,一挥手,一件厚实的狐裘已经严严实实裹住了我。
背后的怀抱很暖和,很坚实,身上散发着我熟悉的香气,如同我梦里好多次和他相拥一样,干净、清爽。
我曾经几度以为这样一个怀抱会是我流浪生涯的终结点,然而我却错了。他风流潇洒、他阴鹜桀骜、他冷漠不已、他气场张扬,这么多面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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