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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吃三国-第2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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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昭看了一眼司马懿:“对了,父亲大人,孩儿从眼线口中得到密报,其实在他们先前密谋此事之时,大司农桓范还是曾经建议他们以公为本,把祖父和伯父也列进配享太庙祭祀纪念名单的,可是曹训、邓飏、丁谧、曹爽他们都没有听进去。”

“唔……在曹爽一派当中,只有元则到底还算是个明白人——他至少比那些黄口小儿懂得‘己欲立而先立人、己欲达而先达人’的要义,也清楚‘不公不平,无以服众’的真谛。唉!他就是太死脑筋了,跟着曹爽、丁谧、邓飏这一群竖子只怕最终会落个‘范增再世’的下场啊!”司马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司马师森然言道:“父亲大人,既然桓范这老匹夫如此与我司马家刻意为敌,那咱们就不如用当年对付陈矫的办法把他也乘机铲除算了!”

“桓元则是为父当年在灵龙谷紫渊学苑里的同窗师兄,也就是你们的师伯!”司马懿眸中寒光闪动,摆手而道,“他和为父只是政见不同,各为其志而已。不到万不得已,我司马家中任何人都不能伤他分毫!否则,休怪为父对你们铁腕无情!”

“这个……孩儿遵命就是。”司马师只得垂头而答。

“对了,父亲大人,您知道吗?几日前何晏在太学里公开发表了一篇文章,名叫《韩白论》。”司马昭似又想起了什么,向司马懿认真禀告道,“好像他这文章里别有深意,锋芒暗藏,刺人于无形……”

“《韩白论》?具体是内容是什么?找来给为父看一看!”

“父亲大人,孩儿现在就给您背诵出来听一听吧。‘韩信、白起,此二将者,殆蚩尤之敌对,开辟之稀有也。何者为胜也?或曰:“白起为秦将,攻城略地,功多不可胜数,所向无敌,前史以为出奇无穷,欲窥沧海,白起为胜;若夫韩信,断幡以覆军,拔旗以流血,其以取胜,非复人力也。亦可谓奇之又奇者哉?”白起之破赵军,诈奔而断其粮道,取胜之术皆此类也。所谓可奇于不奇之间矣,安得比其奇之又奇者哉?’”

“唔……为父听懂了,他不就是在这篇文章中暗暗讽刺为父嘛!他以为为父克敌制胜,不过就是‘诈奔而断其粮道,取胜之术皆此类也’。呵呵呵,在他看来,他若是掌兵持节,只要做到了‘诈奔而断其粮道’,便能轻轻巧巧成为白起、韩信一流的盖世名将?”司马懿脸上的笑意若隐若现、幽幽深深,“这个志大才疏、浮华无用的腐儒!满篇荒唐之言,不过如蛙鸣犬吠耳!简直是不值一哂!”

“父亲大人!咱们也不和他们玩这些弯弯绕绕的花招了,索性就来个一剑封喉!”司马师胸中始终是愤愤难平,“照孩儿的看法,您此番不如就以曹爽这厮征蜀失利为理由,干脆就将他的辅政大臣之位废了!”

司马懿并不回答他,却将目光投向了司马昭:“昭儿,你的意见如何呢?”

司马昭抿着嘴唇思忖了一会儿,才沉吟着答道:“父亲、大哥,昭以为此举实有不妥。这一次征蜀失利,对曹爽来说,也确是一大重挫。但若要想以此为理由便废了他,似乎还是差了那么一点儿。只有达到无功无德的地步,我们才可以下手废除曹爽的顾命辅政大臣之位。如今单凭一个无功,实在是不足以拿来废他啊!”

“哦?这么看来,昭儿你已有对策了?”司马懿伸出手来,轻抚须髯,向他这个次子问道。

“父亲大人,孩儿近来确是想出了一条大胆而出奇的计策,不知该不该讲?”

“讲!”

“父亲大人,依孩儿之见,您此刻不如施展欲擒故纵、以退为进之妙计:暂时称病居家,韬光养晦,任由曹爽一派在朝堂上张牙舞爪,胡作非为,然后待到他恣情纵欲、积恶成山、无功丧德、臭名远扬之际,再伺机发难,打得他永不翻身!”

司马懿还没听完,眸中深处已是灼然一亮,紧紧盯向司马昭,整个人几乎朝他倾了过去:“你且把理由讲得再具体一些。”

司马昭迎视着父亲火热的目光,按捺住紧张之极的心情,咽了一口唾沫,道:“孩儿深知曹爽之为人,资性平平,遇危则稍知警惕,居安则忘乎所以。您如果日后一直待在朝堂上与他对峙,他若是临事而惧,克己忍性转而倚重桓范、丁谧等智谋之士、奸猾之徒为助,说不定尚能苟延残喘、保得小命;您如果称病告退而去,他则必会如释重负、身心俱懈、忌惮尽消,转而骄狂自大、作威作福、奢侈淫逸,用不了多久就会招来天怒人怨——那时候,您再以‘清君侧、拯社稷’为理由,完全便能名正言顺地将他连根铲除!”

司马懿静静地听罢,并不多言,回过头来,只向司马师问道:“师儿,你认为昭儿此计如何?”

司马师看着他这个二弟,满眼尽是钦佩之色:“父亲大人,二弟此计高明之至,孩儿恭请您予以采纳!”

司马懿这才面色一松,抚着银须,长长而笑:“不错、不错。昭儿你近来真是愈发睿智成熟了。你这一条妙计,为父就此采纳了!”

从司马府后花园的湖心高亭之中遥望出去,四面碧波粼粼、青莲摇摇、云影飘飘,洋溢着一股说不出的怡和幽雅。

“今天,本座将各位老兄弟、老朋友请到这里来,就是要和你们好好聚一聚、谈一谈心。”司马懿倚在亭内的香几后面悠然而坐,娓娓说道,“现在,大家能坐到一起像今天这般促膝谈心的机会不多了……”谈到这里,他眼睛一眨,泪花便闪了出来,“满宠太尉、崔林司徒、赵俨司空他们在这两三年之间都先后辞世而去了,本座对他们实在是思念得紧啊!”

在亭台之中,陪坐在他下首的是:新近升了太尉的蒋济、中书令孙资、中书监刘放、尚书令司马孚、尚书仆射卫臻、吏部尚书卢毓、度支尚书王观、廷尉高柔、太常王肃、大司农桓范、大鸿胪何曾、崇文观祭酒傅嘏等资望较老的公卿大臣。他们听着司马懿在席上声情并茂的讲话,个个神情不一,感慨万分。

司马懿透过蒙眬的泪光望向那天际的缕缕游云,慨然又道:“在这六十余载来,本座和诸君可以说是亲眼目睹了这风云际会间天下士人的三次嬗变——一是汉末诸贤,像王允、荀爽、杨彪、荀彧他们那一代的高士大贤,共同的特点是德胜于才、轻生重义、笃行务实、守节不移;二是建安诸贤,像王肃君、高柔君、贾逵君、满宠君、蒋济君、桓范君和本座等,我们共同的特点是德才并举、追善止过、方圆自如、建功立业;三是像夏侯玄、何晏、嵇康、阮籍、刘伶等,在黄初、太和年间成长起来的名士,对他们这一批,本座就有些不敢恭维了。本座认为他们阅浅历少,未当大难,生长于锦衣玉食之家,交游于升平盛世之际,甘多于苦、逸多于劳,造成了他们才浮于德、华浓于实、轻人重己、好逸恶劳的特点!唉,再往后面看去,世风日下,淫习日滥,那些后来的士人只怕更是德才皆乏、名实交丧,其祸之大愈发不堪深言啊!”

蒋济闻言,亦是恻然动容,沉沉叹道:“司马太傅忧世忧民之心实在感人至深!当今之势,我等也唯有尽人事而后听天命了。眼下,我等能为国家争取栽培得一株好苗就尽力去栽培吧,也不负自己平生济世理乱之志愿了!”

“太傅大人,您莫要过于忧虑,伤了自己的身子啊!”“太傅大人真是圣贤心肠……”高柔、何曾、傅嘏、卫臻等也纷纷发言劝慰司马懿。只有桓范坐在席间,冷然睨向司马懿,也不多说什么。

司马懿双掌按在几上,满脸现出焦虑之色:“哎呀!所以本座才会不辞艰辛东征西战——本座就是想趁着自己这把老骨头这几年还能动,争取在有生之年把蜀寇、吴贼尽行铲除,为在座的诸君和天下的士民开创一个海晏河清、无兵无戈的太平盛世,让我们的子孙后代都生活在幸福安宁之中啊!诸君——难道你们愿意自己当年在汉末以来颠沛流离、杀伐不休、艰苦备尝的日子还让自己的子孙后代也去经历体验吗?”

说到这里,他已是泪落如雨,打湿了颔下苍髯亮晶晶一大片。

这一下,在座的公卿大夫,包括桓范在内,都被他深深感动了。他们齐齐起身向司马懿拱手敬道:“太傅大人胸怀天下、心系苍生、仁盖六合,实在令我等衷心钦敬不已!我等祝愿太傅大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罢了!罢了!”司马懿左拳在自己腿膝之上轻轻地擂着,右手向他们挥了一挥,款款言道,“本座近来腿脚旧疾复发,起卧行动是大有不便了。诸君,本座实言相告,今日与你们在此一聚之后,就要返回温县孝敬里老家闭门养病了。日后的朝廷枢务,就多多拜托诸君全力协助曹大将军共同处置了……”

他陡然抛出此话,顿时惊得在座老臣们个个面面相觑,一时竟有些懵了。

王观第一个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失声喊道:“太……太傅大人!您……您不能就这么告病还乡啊!这大魏社稷,现在是须臾也离不得您在京师主持大局啊!”

接着,蒋济、高柔、卫臻、王肃、卢毓等也纷纷劝了上来:“太傅大人,您这一去,却奈天下苍生何?若说您腿脚不便,我等就联名上奏陛下,赐予您‘乘辇上殿、卧镇庙堂’的特权便行了!您又何必一意抛下这社稷大事回到温县闭门养病呢?”

但不管他们劝得口干舌燥、白沫横生,司马懿仍是不为所动:“本座去意已定——诸君就不要再劝了!”

最后,还是司马孚出来打了圆场:“列位大人,家兄的性格一向是言出必行,你们也就莫要再逼他了。待他回到乡下老家静养几日,身体好转之后还可以再回朝辅政的。”

于是,司马懿这一场归乡养病之事方才就此了结。他指着桌几上的点心、茶果,向诸位老臣笑着招呼道:“好了!好了!大家现在就且陪着本座聊一聊清谈之戏吧。日后诸君若有闲暇,也是可以到温县孝敬里本座的老家来做客玩耍的……”

众人无奈,只得饮茶品果,谈着些儿典章义理上面的辨析之事。

他们玩到半途,却恰逢钟会、阮籍二人前来拜访。司马懿也让他俩在席尾坐了,然后抚须开口而言:“本座久闻钟君、阮君才思颖悟,今日便出一题考一考尔等的学识。这道清谈之题,还是当年文皇帝龙潜东宫之时亲自拟作的。倘若在那战乱之世,你获得了一粒药丸,而你面前躺着两个病人,一为你之主君,一为你之父亲。他俩都只能服食了你这一粒药丸才能得救活命,请问你彼时彼境应该将那粒药丸献给他俩中的哪一位啊?”

他此问一发,场中一片寂静。桓范面色微动,琢磨着司马懿这个问题,目光闪动如电。

司马懿等了一会儿,开始点名了:“阮君,你先回答。”

阮籍双眉紧皱,显得似是左右为难:“司马太傅,这个问题阮某实在是难以回答。父为己命之本,君为己命之干,本干俱不可失,阮某如何能够两全其美?阮某真的是难以取舍——取父而救,则忘君臣之大义,阮某实是不容于天地之间;取君而救,则忘父子之大礼,阮某亦是不容于天地之间!阮某两难之际,也唯有一死以自裁了!”

“哦?阮君原来是这个答案啊!以死自裁,回避矛盾——何至于此?”司马懿深深地瞅了他一眼,又将目光投向了钟会:“钟君,你的答案呢?”

钟会正襟敛色,恭然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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