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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彬彷佛早料到她不可能说不，走到自己的车前，替她打开驾驶座旁位置的车门，做出「请小姐上车」的手势。
「颜彬，你到底对我的朋友做了什麽好事？」何婕芯上车後忍不住质问他，如果他没有暗中动手脚，大铭和江利才不会无缘无故「出卖」她。
「我什麽也没做喔！」颜彬立刻自我澄清，他说的全是事实，「真要严格计较起来的话，我顶多只是破坏了那对同志爱人的一顿好觉。不过，『老板娘』的起床气可真重，没有大个儿暗中『罩』著，我可能早就被做成人肉饺子了。」
「照你这样说来，车钥匙是大铭，也就是你口中说的那个大个儿，交给你的罗？」何婕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大铭为何要这麽「善待」颜彬。
「没错，他出乎我意料之外的乾脆，甚至没有故意刁难我，我很感谢他。」颜彬侧转过头，欣赏她的短发被凉风吹乱的模样，这也使她秀丽的脸庞染上几分狂野的色彩，但她眼神中的冷傲依然是形成她独特气质的主要基调。
何婕芯没答话，只是任由车窗外的疾风拂乱自己的发，偶尔伸手将遮住眼睫的几绺发丝拢向耳後，这是她陷入思索时不自觉的小习惯。
──大铭到底在想什麽啊？他明知道她正处於极度低潮的恶劣状态中，为什麽还要给她制造「状况」？
颜彬也识趣地不出声打断她的沉思，以平稳适中的速度开著车。
直到他中途驶进一家大型生鲜超市的停车场，何婕芯这才回过神来。
「颜彬，你到这里来做什麽？」何婕芯感到一头雾水，他说要带她去吃饭，怎麽把她拖来超级生鲜市场了？
「当然是来买菜啊！不然等一下我们的晚餐要吃什麽？」颜彬回答得理所当然，好像她问的不过是「一加一等於几」之类的简单问题。
颜彬俐落地拉来一辆推车，牵著她在超市里头逛了一大圈，不多久便搜刮了许多丰盛的新鲜食材。
瞧他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何婕芯更觉得莫名奇妙，足足怔愣了好一会儿，她才逐渐反应过来。
「颜彬，别闹了。我从来没有下厨做过菜，甚至连荷包蛋怎麽煎都不知道，除非你已经替你家的厨房投保意外险，即使被炸掉也可以全额理赔，否则千万别让我靠近一步。」
「呵呵呵……你在说什麽啊？我有说要你做饭给我吃吗？」颜彬忍不住笑出声来，没想到她居然也有这麽可爱的一面。
「咦？如果不是这样，那你为什麽要买菜？」她都快被他搅混了。
「我亲自下厨！虽然我不比五星级饭店的大厨，但只要你不是舌头太刁钻的美食评论家，想填饱你的肚子是绰绰有馀了。」一个人在外生活多年，他多少也被磨练出一身不算太差的本事。
「你会做菜？」何婕芯相当惊讶地反问，颜彬外表给人的印象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大男人，她实在无法将他和「煮夫」形象联想在一起。
「何婕芯，你很瞧不起人喔！等会儿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的厨艺。」呵，她不知道的事情还多著呢。
颜彬牵著她的手始终都没有放开过，他们结帐的时候，站在柜台收银的欧巴桑甚至还笑著对颜彬说：「颜先生，你女朋友吗？她好漂亮唷！你的眼光真不错。」
「我不是──」啧！她就知道会被误会……何婕芯急著想澄清。
但是颜彬的动作比她更快，抢在她之前说道：「阿姨，谢谢你，很多人都这麽说。」
「颜彬！」她什麽时候变成他的女朋友了？他为什麽不否认，还随著没有根据的谣言加油添醋？
「现在东西都买齐了，我们回家吧。」颜彬假装听不懂她的抗议，故意亲腻地搂住她的腰往外走，让何婕芯气得一路上不肯开口说半句话。




天使不寂寞　34

当他们提著两大袋食材回到公寓，颜彬就二话不说挽起袖子，走进厨房大显身手，的确是有模有样，挺有大厨的架势。
洗菜、切葱、煎鱼、翻炒、熬汤，全在他流畅利索的动作中一气呵成；不出半小时，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就像变魔术一般出现在何婕芯眼前。
尽管何婕芯本来已打定主意不跟他说话，但颜彬的手艺之好，确实让她不禁发出一声惊叹：「哇！算你行。想不到你看起来粗手粗脚的，下厨的功夫倒是很厉害。」
「你想称赞我就直接了当一点，好吗？」颜彬不在意地对她笑笑。
「谁会想称赞你这个厚脸皮的家伙？刚刚在超市结帐的时候，你为什麽不对那个阿姨解释清楚？」他非但不解释，还随风起舞，更是罪加一等！这不等於是毁她清誉吗？
「解释就是掩饰，我说得再多也只是愈描愈黑而已，『欲盖弥彰』你总晓得吧？」颜彬为她递筷添饭，顺便替她挟了菜，「吃饭皇帝大，把那件小插曲忘了吧，开动。」
或许是食物的香气缓解了何婕芯平日的武装，让她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与他对峙的心态，说话的神情和语气也变得柔软许多。
「自从我妈生病过世之後，就很少有人下厨做菜给我吃，你是第二个。」
「那第一个是谁？你的男朋友吗？」颜彬一边问一边将鱼脸颊送到她碗里。
她每天超时工作，没有过劳死已经算是奇迹，难怪瘦得全身上下没几两肉，更要多吃一点。
「拜托！唐昭智躲我都──」何婕芯猛地住了口，好险！这个天大的秘密差点就脱口而出了，「呃……我是说，他平常忙得都快没有时间约会了，怎麽还有閒工夫做菜给我吃？」
「所以那个男人是连唐昭智都不晓得的『过去式』罗？」颜彬倒也不急著戳破她的别脚谎言，她想说实话的时候自然会说。
「其实，连『过去式』都搆不上边，」何婕芯笑得有些凄然，不知为何，她忽然间有一种很想对人倾吐的冲动，「他是我在大学时代的直属学长，我一直对他很有好感，可是当我对他告白的时候，他却告诉我他是一个同志。」
「你说的是不是那间Ｔ吧的老板？」颜彬回想起小程说过，她和那里的老板交情似乎颇深。
「你怎麽知道？」真看不出来，原来他也是「同」道中人……何婕芯用一种怀疑的眼光打量著颜彬。
「嘿！何婕芯，你不要想歪，我不是同性恋，好吗？这辈子我只爱女人。」颜彬看她那种「若有所思」的神情，就知道她肯定把他归类到同志族群里了，连忙摇手为自己澄清。
「如果你不是男同志，你怎麽知道那是一间T吧？」何婕芯还是不太相信，出柜就出柜嘛，又不是什麽天打雷劈的坏事，他何必遮遮掩掩？
「我的助理小程是个gay，他是那里的常客，有时候他喝茫了，我还得开车过去把人领走。再说，你喝得酩酊大醉那一夜，要不是我把你带回家，你就得露宿街头了。」颜彬不著痕迹地撒了一个小谎，既然她能有秘密，他当然也可以有所保留。
「原来是这样。」
「说到这里，有件事我一直想不透，很想问你。」
「你问吧。」所谓吃人嘴软，何婕芯无法再继续对他摆臭脸。
「我记得那天是唐氏夫妇的新婚大喜之日，应该值得大举庆贺，为什麽你却挑在同一天独自跑去喝酒，而且还醉成那个样子？那时候唐昭智到底在干嘛？」颜彬暂且搁下碗筷，这个问题他已经纳闷了很久。
何婕芯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正在咀嚼著的鲜嫩鱼肉也顿时失去了原有的滋味。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後，缓缓开了口，那是一种极端自嘲而悲抑的语气：「因为我失恋了。」
「失恋？你不是还没和你的男朋友分手吗？」颜彬耐性地等著她一五一十说出真相。
「老实告诉你好了，其实唐昭智根本不是我的男朋友，」怪了，他又不是她的谁，她为什麽要跟他说这些呢？可是，一旦告解开了头，她心里的话语却再也停不下来，只能源源不断往外送：「我们表面上看起来像在『交往』，但充其量只是一种契约关系。」
「如果说唐昭智不是你男友，那麽谁才是你真正的对象？」颜彬不禁微笑，她终於愿意对他坦诚了，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他大哥，找你去拍摄婚礼的新郎本人，」何婕芯垂下眼睫，盯著悬在汤汁中的金针菇怔神，「我以为他就是我要的那个男人，但後来我才明白，事实也许并非如此。」
「怎麽说呢？」颜彬循循善诱地鼓励她说下去，他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麽一回事。
「这就说来话长了。当初我和唐昭智就是经由相亲认识的，唐品轩也在场，他沉稳内敛的风度让我倾慕。不过，经过一阵子的沉淀，我想这一切很可能只是我自以为是的爱情想像，实际上我并没有那麽爱他。」何婕芯耸耸肩膀，已是云淡风轻的心情。
或许，她不肯放手的真正理由，只是为了粉饰自己「不想输」的竞争心态而已。
她耽溺於恋爱的虚拟情境中，其实追求的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胜利，想来是有一点悲哀。
「既然你现在可以淡然面对，那就代表一切都过去了吧？你能不能说说看，你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麽样子的男人？」颜彬神情凝肃地望著她，他真的很想完全了解她深藏心中的所有希冀和盼望。
纵然她对外人表现出来的是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但只要是凡人，心里总是会有一、两个极度渴望被满足的需要，而他很希望自己就是那个能够满足她需要的人。
「我想要的男人吗？」
何婕芯从未认真地思索过这个问题，从小到大她一直是要什麽有什麽，即使是不能立刻到手的东西，之後也能藉由其他间接的途径辗转获得。
然而，当她必须与爱情短兵相接时，她似乎也完全没辄了。
蓦然之间，她回想起那天晚上，大铭在她酒酣耳热之际，对她说的那句话：有天你也能找到会为你下厨的男人……
「我要一个肯心甘情愿做菜给我吃的男人。」何婕芯好像被下了降头似的，不加思索便说出这句话。
颜彬不由得怔然，不很确定地再问她一次：「就这麽简单？没别的要求了吗？」
「就这样。」她备感沉重地点了下头，一个男人会下厨已经实属不易，要这样一个男人专为一个女人下厨更是难上加难。
「哈！恭喜你，你要找的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甚至连张贴悬赏告示的力气都可以省下来了。」颜彬乐笑。
「你？你在胡──」他在胡言乱语什麽？何婕芯相当不以为然地啐他，但话才说到一半，她却不得不闭上了嘴。
颜彬不是在唬弄她，摆在眼前的这几道菜肴可是铁证如山的证据。
「何婕芯，我有没有跟你说过，这是我第二次做菜给女人吃？」浓浓的笑意染弯了颜彬的眼角眉梢。
「第二次？」何婕芯仍是一脸怔忡的神情，她的思考回路一时之间严重出了岔，无法理解颜彬究竟是出於什麽动机，才如此丧尽天良，害她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
「难道你忘记了吗？是谁心肠好把喝得烂醉如泥的夜归女子带回家，隔天还做早餐给她吃？虽然只是一份简单的火腿三明治，也不能因此就当作不算数吧？」她想故意遗忘也不要紧，因为他记得一清二楚。
何婕芯这下完全怔愣得无言以对，他噙在嘴角那抹誓在必得的笑，让她忽然有一种阴沟里翻船的不妙感觉。
「我们悦馔有发行VIP贵宾专用的五折招待券，我可以免费送你一年份。」
「可我不要那些，我要你『回报』我等质的礼物。」颜彬眼里闪过一抹异常明亮的神采。
「那你要的是什麽？」但话一出口，一向不识後悔为何物的何婕芯，立即察觉到自己大错特错，这时想改口收回也来不及了。
「我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