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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司里的派驻医师给胡若葵吊了一袋葡萄糖液的点滴，说她没有大碍，躺著稍微休息一会儿就会恢复清醒，蔡少杰和陈佳莉可以先回办公室去。
但打发走陈佳莉之後，蔡少杰却坚持留下来照顾她，医生也拿这个固执的年轻经理没辙，只好任由他去了。
很快地，十几分钟後，胡若葵就悠然转醒了。当她睁开了双眼，这才发现自己不在办公室里，而是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手臂上扎著点滴针头，还有，一双牢牢握著自己的、温暖厚实的大手。
「老大……」她很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意识到原来是自己昏倒了……
「哼，看样子你倒下去的时候没撞伤脑袋，还知道我是你老大。」见她醒来，一直守在床边的蔡少杰确实松了口大气，但毕竟她突然昏倒而让他饱受惊吓，他的语气就是好不起来。
「……对不起。」她的手轻轻使力回握著他，心里是真的对他感到抱歉，尤其是当她看见他在苛责自己的同时，眼神却是搀杂著焦灼、心疼与担忧。
她也没想到，原来伪装自己很好，居然是那麽疲累而吃力的一件事，几乎耗尽了她的所有气力，最後还是让他送进了医护室。
「你也知道要说对不起啊？你当你是在拍电影吗！说昏就昏，一点都不把别人的担心当一回事。」显然，他还是非常不满意。
不知为何，尽管他近乎唠叨地不停数落著自己，隐约有著愈说愈火大的势头，但胡若葵反而感到一阵安心，不禁微笑起来。
她总是习惯去照顾别人，当有一天角色对换过来，忽然有个人出现了，将自己当成孩子一般守护著，在那份久违的温暖围绕下，让人很难不深受感动。
「喂，你傻了吗？我在骂你耶，你还笑！」蔡少杰轻轻捏了捏她多少有了些血色的脸。
「老大，谢谢你……在我最需要人安慰的时候，陪在我身边……」她由衷地说，然後缓缓闭上了眼睛，而那些她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对别人诉说的话语，就慢慢地从口中流淌出来：「老大，我想你是对的，我真的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傻瓜……真是不敢相信，当年曾经偷偷爱恋过的人，如今居然变得这麽狼狈不堪……」
蔡少杰明白自己现在能为她做的，唯有倾听。他静静地听著，不说话，只是不时以掌心抚摩她的脸颊，让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在。
「我不是没有想过，当我再见到他的时候，肯定要对他破口大骂，说不定还会在情绪激动下失手杀了他；毕竟，如果没有他的出现，姊姊也不会想不开跑去自杀，连带地剥夺了小晋原本跟其他孩子一样快乐的童年。总归一句话，他是个极其差劲的情人和父亲，叫他直接下地狱忏悔也不为过。
「我独自想了好多年，可是，今天我遇见他，却忽然发现我早就不恨他了，只是觉得很迷惘，有种很强烈的、怅然若失的感觉……我偷偷地爱过姊姊爱上的男人，一个那麽糟糕的男人，好多年了，一直到不久前才明白过来自己有多傻……」
一段不能承认的爱情，无论是相思或憎恨，都显得那麽荒诞可笑。
现在，她知道是时候将这份早已冷凝的情感，锤鍊成一块沉实的黑铁，永久地沉进心里的那方水井底部，那才是安顿它的最适合的形式。
从此，镶嵌进记忆的岩层里，不再鼓捣翻腾，彻彻底底地安定了。
待她一古脑说完，蔡少杰仍维持缄默，让她的心思得以沉淀；半晌，身子微微前倾，在她耳畔说：「若葵，你跟我说这些，就表示你完完全全地相信我，而我对你也是同样的坦然与信任。其实我很清楚，那种曾经刻骨铭心地深深爱过一个人，即便时过境迁，在往後漫长的生命中就再抹不去那道身影的感觉。」
「老大……」她仍未张开眼睛，一道眼泪却从眼角溢了出来。
「若葵，我们来打个约定吧——我们可不可以，允许对方在心里隔出一个小小的空间，用来收容那些我们已经尽力清理过、却仍然顽强地赖著不走的过去？如果我这样自私的提议会让你不好受，那我很抱歉，因为我也有不知道该怎麽办的时候。你是我最在意的人，若是你能告诉我该怎麽做才是最好，那就请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不用怕我伤心难过，我是那个要保护你一辈子的男人，我会挺过来的……」
「老大，你害我哭了……」她泪眼迷蒙地迎上他那前所未见的认真神情。
「对不起。我发誓，这是最後一次。」语毕，他以绵密细腻的吻拭去她的眼泪，很咸。他告诫自己，要永远记住这个苦涩到心里的味道，因为他不能再嚐到第二次。
「……好，我们就这样约定，谁都不能食言。」
「嗯，要是谁毁约了，下辈子就得换他照顾对方一辈子。」
「这听起来……不像是惩罚条款吧？」
「本来就不是，是续约条件。」
「续约？」
「对，续我们之间的约。如果有来生，我一定会抢在姓焦的前头，让你死心踏地爱上我，然後你心里就再也装不下除了我以外的其他男人。而我也绝不准他接近你半步，你胡若葵永远是我的女人。」
「你就这麽有自信？」
「当然。」
「那你自己呢？我拒绝双重标准。」他根本是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
「只要你答应嫁给我，再严苛的条件都任你开，我一定使命必达。」
「……老大，你……你刚刚说什麽？」胡若葵惊愕地望著他，因为他那句疑似精神错乱的话语。
「嫁给我，若葵。」蔡少杰面容端肃地望著她，「我是说真的，没在开玩笑。」
「为什麽？」
「你居然还问我为什麽？当然是顺理成章地防止像姓焦的那种家伙再出现啊！你可是万中无一、千挑万选还不见得找得到的好女人，要是让那种烂人给糟蹋了还得了！我可不容许这种不幸的悲剧在我眼前发生！」
胡若葵听著听著，不期然有些肝火上窜的感觉，不太高兴地眯细了眼睛问他：「老大，这就是你要我嫁给你的理由？」这……算是什麽啊！
「嗯。」而蔡少杰还状况外地点了好大一下的头。
「老大，你继续做你的白日梦吧──我、不、想、嫁！」她乾脆闭上眼假寐，不想再跟他说话了。
「咦──那怎麽可以？若葵，你别装睡啊！你想想，这年头像我这样的好男人，可是提著灯笼都找不到的啊！」
「我宁愿自己是瞎子。」
「若葵！」




嫁给我的最後一个理由　101

嫁给我的最後一个理由
夏颖




加班炼狱结束後的那个星期六早晨，在蔡少杰的陪同下，胡若葵带著小晋来到住家附近的公园，去见他那自出生後便从未谋面的父亲。
焦建仁老早就在那儿等著，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年幼的孩子紧挨著她和一个男人，朝自己走来。他心中满是紧张与期待，却又有些不知所措。毕竟，在孩子成长的这些年，他始终都是缺席；如今终於要与儿子面对面，他不可能不觉得愧疚。
终於，他们来到了焦建仁面前。
「小晋，他就是你爸爸。」胡若葵将小晋往前推了推。
然而，小晋被动地走前一步，却仍一直仅仅抓著她的手不放，看了一眼站在他面前的陌生人，有些怯怯地说：「妈咪，我不认识他。」
尽管音量很小，但焦建仁还是听见了，听得一清二楚。这句再简单不过的话，让他心上一阵绞痛。
「小晋，我是爸爸，我来看你了……」他伸出双臂，想抱抱这几年他愈来愈想念的儿子。
但，小晋的第一反应却是侧著身子躲开了，「为什麽你之前都不来，现在才来？」
一句出自童稚的简单质问，纯真得让早已深染世故的大人们感到尴尬。
「妈咪，我想回家……我们回去了好不好？」小晋转回身，抱住胡若葵，半撒娇半请求地细声说道。
「小晋……」胡若葵感到两难了，她知道焦建仁是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来找他们，她也认为小晋有必要见见他的生父，所以尽管小晋前些天在听她说完父亲的事情之後，显得意兴不高，但她还是带他过来了。可是这下子……
这时候，反而是蔡少杰出面说话了，他将黏著胡若葵的小晋稍稍拉开，弯身与他平视，说：「小晋，你不是说你要变成一个勇敢的人，以後才能保护妈咪吗？」
「……嗯。」
「那麽，现在，就是你表现勇敢的时候了。」
「叔叔，我不想跟不认识的人说话……」
「但是这个人，你非认识不可。」蔡少杰摸了摸他的头，语重心长地说：「小晋，他是跟你妈妈一起生下你的人，你可以因为他以前做错的事情生他的气，也可以过了很久很久都不原谅他，可是，你却不能不知道他是谁——小晋，你也是有爸爸的，而他就是你的爸爸。」
小晋听他说完这番话，稍稍垂下了头，尽管脸上仍然有著几许不情愿，却不再吵著要胡若葵带他回家了。
「老大，谢谢你……」胡若葵感激地轻声说道。
焦建仁再也不能装作对他视而不见了，便向胡若葵问：「若葵，这位是？」
蔡少杰在胡若葵要出声回答之前，直起身，对他伸出了手，回答：「你好，我是蔡少杰，目前是若葵的上司。」
「蔡先生，你好。」焦建仁礼貌性地回握，问出了心中的纳闷：「请问，今天你怎麽也会陪同若葵和小晋前来？我以为这是我们的家务事——」
「你说得没错，的确是家务事。」蔡少杰不以为意地接话，然後不动声色地反击对方於无形：「因为，在不久之後的将来，我就会是那个待在若葵身边、替她遮风挡雨的男人；而令郎小晋，也会在我的庇护下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我会把他当成我的亲生儿子来养育。焦先生，请你尽管放心，从前你给不起他们的，我有能力给，而且给得心甘情愿。」
「你……」一时之间，焦建仁竟因他如此笃定的宣告而震愕得说不出话来。
胡若葵也怔怔地望著他郑重宣示的脸庞，早已分辨不清此刻的心情究竟是感动或是讶然，「老大……」
「好了，我想焦先生应该有很多话要和小晋说吧，我和若葵就先四处晃晃，等会儿再回头找你们。若葵，跟我一起去散步吧。」他说完便牵起她的手，往公园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小晋他——」胡若一边让他拉著走，一边不时回头看著那对父子俩，还是有些放不下心。
「小晋是个聪明又勇敢的孩子，会知道该怎麽做的，你不用担心啦。再说了，瞧他老子那样子，大概这些年也想念他想念得紧，总不至於吃了他吧。」
此时，他们走到一处与晨间运动的人们相隔有段距离的僻静地方，蔡少杰搂住她的腰，顺势将她揽进怀里。
「老大，你……你这是做什麽？」胡若葵没料想到他会这麽胆大包天，心跳蓦然加快许多。
「你说呢，若葵？」蔡少杰唇角勾起一弯坏坏的笑，愈来愈接近她的脸。此时此刻，他打算落实什麽邪恶目的，昭然若揭。
「你别乱来。」
「哦？那你得先告诉我，什麽叫做『乱来』？」他的定义跟她的，不见得一样。
「就是……就是……」他怎麽可以这麽可恶！胡若葵让他气得说不出话来。
然而，眼看他就要吻上她了，他却微微偏过头，将唇贴靠在她耳边低语：「若葵，我真的是一个天下无双的好男人，而好男人也需要一个好女人来疼，从今以後，你就当那个专疼我的好女人，好不好？」
「这也是……理由之一吗？」她忽然觉得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起来，双臂也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腰。
他更搂紧她一些，「对，我还可以列出一大堆要你嫁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