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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汪汪！」小拉却好像玩得不亦乐乎，叫得很开心。
严文勋也瞧见这个场景了，原本凝结的眉头也渐渐地舒展开来，唇角浮现由衷的笑意。
「叔，我看要带小拉去散步了。你和叶姐姐一起牵小拉出去吧，我还有一大堆碗要洗哩。」严梓棋打铁趁热地敲边鼓。
「这……我看还是我一个人带小拉出去就行了，严大哥累了一天，应该要好好休息。」叶语莲打定主意，便站了起来，准备带著小拉出门去。
「我陪你去吧，出去透透气也好。」严文勋放下茶杯，从舒适的沙发上起身。
其实，他大可以随意找个藉口推拒这个任务，但他发现自己找不到理由拒绝。实际上，他心里甚至是有那麽一点点乐意的，虽然他也说不上来为什麽……
看著叔叔和叶语莲牵著小拉双双走出门外的身影，严梓棋一边打开水龙头用水冲碗，一边摇著头自言自语起来：「啐！我真是被虐待狂！明明就很讨厌被这个女魔头使唤来使唤去，却又这麽犯贱地多事……我到底在想什麽啊……」
不过，他其实很清楚，叔方才看著叶姐姐的那种眼神并不简单。
仔细回想，叔上一次用这种心思深沉的眼光看一个女人是什麽时候？好像是艾筠姐说要出国留学的那一天吧……
想起艾筠和叔之间的过去，严梓棋心里也有些无奈，暗自告解道：「艾筠姐，不好意思，我想叔应该把对你的爱分一些给别人了……」




恋久弥新　53

夜间八点多钟的住宅区巷道，有一种有别於白日的静谧。
此时，外出工作的人们大部分早已回到家中，各自度过或者夫妻俩为柴米油盐和孩子们发生小争吵、或者一家人团聚著边看电视边吃饭的夜晚。
这就是人间烟火。每个人都有属於自己的生活情境，谁都无法置身事外。
叶语莲手里牵著一边嗅著路旁小草气味、一边走向前头的小拉，望著两旁从窗户中透出通明灯火的住家，不禁有感而发：「有一个家，虽然难免会有一大堆烦恼，但……拥有那种归属感，真的很好吧。」
听到她这麽说，严文勋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看向她的眼神有些不易察觉的诧异——她怎麽知道……不，应该说，她怎麽刚好也在想著他心里正在思索的事情？
「怎麽说？」他随即重新迈开脚步，看似无意地搭话问她。
「我也说不太清楚，大概是很羡慕吧！」叶语莲侧头望她一眼，微笑，却有点迷茫，「严大哥，我有跟你提过我家里的事情吗？」
「虽然你没有很具体地说过，但我大概从你的一些话里猜到了一些。」或许是夜太静，让严文勋忽然想对某个人说说话，无论是什麽话题都行，所以他不由自主地回应著她：「你父亲似乎不在你们的身边，然後你的姐姐好像是一个很能干的女人……我的印象中是这样。」
「嗯，没错。我爸在我上小三的时候就出车祸死了，是我妈独立抚养姐姐和我长大成人。我姐姐从小就是在各方面都表现优异的精英份子，从学校毕业出了社会也一样，现在她是国内某家大保险公司的业务经理，年收入高达七位数。相较之下，我就好像什麽也不是，都二十好几了，连一丁点成就也没有……」
「你刚才说到羡慕，你到底在羡慕什麽呢？」严文勋略带好奇地问她。
「是啊，我自己也有家，我羡慕别人什麽呢？」叶语莲抬头望向光害严重、很难看见半颗星星的天空，近乎喃喃自语地说：「……我担心一回家，就看到我妈那种很担心我又不知该不该明说的表情；也不想面对事业上顺心如意的姐姐，每当她质问我，我为什麽不能让自己『安定』下来，我总是无言以对……」
「我想，我或多或少能够理解你的感觉。」他苦笑著说道，「家人对自己的忧虑总是一种混杂著甜蜜和苦涩的负荷。在我二十九岁那年，我原来的工作陷入了瓶颈，感情上也碰到了挫折，当时我的大哥、大嫂很担心我，可是他们愈是想拉我一把，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就愈明显地挂在脸上，我看了也愈难受。」
「对、对，就是这样！」她连连点头附和，「不管是我妈忍著不说，还是我姐言语犀利地直接批判我，对我而言其实都是一样的。她们那种好像拿我没办法的眼神，让我不止一次觉得自己似乎是无可救药的烂泥……可我不是呀！我想这麽吼回去，但事实上却发现缺乏立场……」
「立场吗？」他沉吟了一会儿，「其实，立场一直都有，只是够不够坚定的问题。」
叶语莲听了，随即怔住了——她的立场……不够坚定吗？
而连接著小拉项圈的绳子因为握在她手里，她突然这麽一停，让小拉「汪汪」叫了两声，这才提醒她继续往前走。
「要逃避别人用放大镜审视自己的眼光，很容易；可是，要毫不畏怯地面对自己的内心，却是最难的。」严文勋显然是有感而发，说完，他低声叹了口气。
「我想，我就是那种内心不够坚定、所以才屡屡自我逃避的懦夫吧……」叶语莲低下了头，看著自己一步步前进的脚尖，「我也努力尝试著要证明自己的价值，可是别人看不见中间的过程，结果我就什麽也不是……」
说著说著，忽然她感觉到一只带著善意的大手覆上自己的头顶，她微感惊讶地抬起头来，便迎上严文勋眼里那道令她感觉温暖的理解目光。
「严大哥……」
「不管怎麽说，你很清楚自己认真地努力过了，不是吗？」他对她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而且，你并不是什麽都不是喔。至少，梓棋是因为你才有所改变。在你来以前，他就像一个冰块，把自己的喜怒哀乐全部冻起来；可是你来了之後，他慢慢打开了心里的门，你难道没发现最近他脸上的表情丰富很多了吗？」
「哦……这我倒是没怎麽注意，我只知道他对我的埋怨只有与日俱增的份……」提到严梓棋，她的脑海里马上浮现他极其不甘愿的抱怨嘴脸。
严文勋忍不住笑出声来，「呵呵，这就是了。如果被他当作不相干的陌生人，他甚至连一句不满的话都懒得花力气说出来。」
「这倒是满符合那小子的孤僻个性，看样子我得好好『感化』他一下才行。」叶语莲信誓旦旦地握拳击掌，一副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模样。
看在严文勋眼里，唇角的笑弧弯得更明显了。他完全可以想像若是梓棋在场，会爆出多麽不以为然的抗议字眼。
两人又走了一段，在一个十字路口让小拉转向回头。
叶语莲无意间瞥见马路对面有一对情侣亲密相拥著走过去，便顺口问他：「严大哥，你平常有空的时候都和女朋友一起做什麽呢？如果有国外的古董拍卖会，你会带她一起参加吗？」
她想起他的秘书胡心仪，自然而然地就认为他们会一起从事很多事情。
「我没有女朋友。」严文勋先是怔了一下，而後有些黯然地回道。
这个意外而简洁的回答让她不由得一愣，「那……」
——胡小姐难道不是你的另一半吗？
即将脱口而出的疑问被她硬生生地吞回腹内。所谓言多必失，而有些话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的。她隐隐明白，此话一出，将会给胡小姐带来不小的麻烦……
「梓棋的事情就已经够让我操心的了，我实在没有多馀心思再去想那些事。」他用简短清晰的一句话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然而，叶语莲接下来的反问却令他当场哑然——
「可是，他总有一天会长大，然後从你的保护伞底下飞出去。到时候，你一个人怎麽办？」
「……什麽怎麽办？」他回望著她澄澈如镜的眼眸，讷讷地问道。
他猛然想起，在他回家之前，胡小姐不也曾经问过他这个问题吗？当时，他以为自己根本不需要考虑这件事，而且也轮不到她来问，可是现在……
「表面上看起来，是你在为梓棋的事处处操心；可是你应该不知道，那小子更担心你这个叔叔喔。」叶语莲的语气听来有些凝重。
「他担心我什麽？」严文勋闻言，心中受到更大的震撼。他一直以为自己过得很好，却不晓得梓棋也会为他感到烦恼？
「你别看那小子好像很不成熟、什麽都不懂，其实他看得比谁都清楚，心里早就有一番计较了。今天我和他谈到以後离家读书的事，你知道他怎麽回答我吗？他说：『别闹了，家里有一个比我还要自闭的叔叔，我怎麽能放心丢下他跑去念大学？』」她一边笑，一边模仿严梓棋说话的口吻，重复他的「经典名言」。
严文勋不禁失笑地摇头大叹：「真是人小鬼大！什麽时候轮到他替我紧张了？」
再说，他哪里「自闭」了？这个说法究竟是哪来的根据？
「可事实就是这样，他真的很在乎你这个唯一的亲人。只有你确确实实过得很好，他才能真正快乐起来。」叶语莲加强语气地说道。
和这对叔侄俩相处也有一段时间了，她多多少少也了解他们相依为命的家庭状况。也正因如此，更让她对这两个大小男人感到一丝心疼。
沉默了半晌，他才有些艰涩地回她一句：「这点我也明白。只是……不是所有事情都是那麽容易就能做到的。」
「就算不容易，也要试著做做看吧。」叶语莲笑笑地说道，听似轻描淡写，却不难察觉她的决心，「我其实是那种害怕失败所以才告诫自己要拼命努力的人，刚才你不也鼓励我要诚实面对自己吗？所以，我们一起加油吧！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完美，但至少我们可以让自己变得比较容易被其他人接受，不是吗？」
严文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麽才好，但他的头却已经下意识地随著她的话点了一下。
在回去的路上，他们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著。可能是因为对方的话语让自己无意间想通了一些事，此时，彼此的心情竟是感到意外的平静舒畅。
或许，连他们自己都没有发现，被路灯投映人行道上的他们的影子，在不知不觉间靠得愈来愈近了……




恋久弥新　61

恋久弥新


第六章

这天在晚餐开张前，严文勋打了一通电话回家。通常他只会在必须临时外出应酬而十分晚归的时候才会这麽做，这次也不例外。
电话嘟声响了五次之後被接了起来——
「喂，这里是严公馆，您哪里找？」叶语莲一边用围裙擦乾双手，一边用脸颊侧夹著电话问道。
「语莲吗？我是文勋。」听到她彷佛暖风般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他紧绷了一整天的脸部线条不自觉地放柔了。
有人在家接自己电话的感觉，对於现在的他而言，其实是一种很大的安慰。
「哦，严大哥，突然打电话回来有事吗？」她问。
「今晚我得出席一个世伯的寿宴，可能会拖得很晚，晚餐你和梓棋先吃，就不必等我了。」
「喔，这样啊……那，要不要我给你等门？」
「不用了，你累了就先去休息吧，在客厅里为我留盏小灯就行了。」她关心的问候让他心中不由一暖，想了想，又问她：「对了，梓棋他在不在？」
「严大哥，不好意思，他刚刚被我叫出去买酱油了……」叶语莲好像做了坏事被大人逮个正著的孩子，心虚地吐了吐舌头。
「呵呵，是吗？那就算了。」他忍不住轻浅一笑，难得有人能叫得动梓棋，这也算得上是年度奇闻了，「我本来是想问问他对以後大上学的事有什麽想法——」
「这件事我已经和他聊过了，我是觉得念国内的大学对他比较好。因为他现在原本应该念高中的年纪，却是在家中自修；如果一下子到了国外那种人生地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