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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爱你-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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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么可能认错?如果是别人,又哪有那么容易骗她喝下安眠药水?”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那到底会是谁呢?”我焦躁起来,恨不得重新招弄琴
魂上身,对着空气喊:“你在哪儿?怎么不再来找我了?是不是你也不知道那凭空
多出来的时间是怎么一回事,不敢出来了?”
我神经质地笑起来。
神不知鬼不觉。可不是连鬼都瞒过?钟楚博也真是天才,竟可以把事情做得
这样滴水不漏。
可是成语词典里说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他不可能一点漏洞都不留下。
他不能连天都瞒过。除非他真能瞒天过海,偷天换日。
偷天?我忽发奇想:“或者他进了时间隧道,在我睡着的时候,他启动时间
机器,把半小时变成一小时,那就有足够时间杀了人再回到车上载我去海边…”
话说到一半,自己也觉得无稽,只得打住。
以然摇头:“琛儿,再这样下去,我担心你真的要走火人魔了。我们已经尽
力,算了吧,其余的事,就交给警察去伤脑筋好不好?”
“警察?警察根本就不知道许弄琴是被杀。不是你打的报告说许弄琴的死因
是自杀吗?不负责任,草菅人命!” 
“喂喂!”以然怪叫起来,“怎么是我不负责任?好像我才是杀人凶手似的。
我也是照章办事,她身上的确没有任何伤痕表明有他杀的可能嘛。你不要不讲道
理好不好?”  
同以然的争吵忽然频繁起来。  
也许是这样的吧,男女之间,初相爱时,视对方为完美瓷器,小心翼翼不敢
轻触,忽然一日不慎失手掉落,才发现原来不过如此,于是破罐子破摔,视为等
闲。
婚期已经屈指可数,酒席菜单、新娘化妆、摄影摄像乃至主婚证婚人选、种
种繁琐细屑也都如尘埃落定,我和以然的吵架却格格升级;直如火石与镰,一触
即发。 
似乎在热恋的时候,我们已经预支了婚后所有的爱与温柔,给未来留下的,
就只剩没完没了的争吵、嫌隙、疏离和厌倦了。
连最耐心的无忧也不禁抱怨了:“简直不想再管你们两个人的事。爱情是不
是一定要弄成这样子,眼泪鼻涕的,很浪漫吗?”
我还含着泪,却忍不住笑了:“经你一形容,觉得自己特别无聊。”  
“知道无聊还吵?”无忧瞪我一眼,“再过三天就要做新娘了,难道带着冲
锋枪进礼堂?”  
“要是肯进礼堂当然不会带枪,只不过,怕我没有勇气当真踏上红地毯。” 
 
“这算什么?婚前恐惧症?难道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想变卦?”以然也急了,
“琛儿,吵归吵,婚礼可不是玩的,你可不要学香港电视剧里的那些烂镜头,到
头来玩一出逃婚闹剧啊。”
“我们有约定的,许弄琴的案子不破绝不结婚,可你……”
“破案破案破案……你整天就知道破案。你知不知道,破案是警察们的事儿,
如果凭你就能破得了案,还要警察做什么?”  
无忧也劝:“琛儿,破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可不可以先安心结婚,然后
再慢慢找线索?”
“可是你也说过,再过九九八十一天,许弄琴就要魂飞魄散了,我怎么能忍
心让她大仇未报就离开阳世呢?”
“天哪!”无忧告饶,“我真后悔教你什么鬼方法招魂,跟你说那些话,本
来想让你从此睡个安稳觉的,没想到更惹麻烦。”
“什么?”我大惊,“你说那些话原来都是骗我的?你不是说你请教了驱魔
人?”  
“我的确有请教驱魔人,不然也编不出那些话来,那张符咒,也是驱魔人帮
我画的。可是那样做只是想给你一个心理安慰,压根儿就不相信真会有什么用处,
更没想到让你走火人魔……”
“你也觉得我是走火人魔?”失望兼震惊,我不禁恼怒起来,“无忧,连你
也觉得我在多管闲事,自找麻烦吗?”  
“当然不是。琛儿,我只是觉得,事情有轻重缓急,当今之急,结婚才是你
最需要用心的事儿…”无忧急起来,“日子已经近了,你不能再把破案放在第一
位啊。”
以然在一旁帮腔:“就是!你的当务之急是结婚做新娘子,不要老把自己当
成特工狂花好不好?”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我再也忍不住,发作起来:“我就是喜欢当特工狂花怎
么样?我真要到时逃婚又怎么样?”
“怎么样?那我就临时另抓个新娘跟我拜堂成亲,两条腿的蛤蟆找不着,两
条腿的大姑娘还不是满街都是?死了王屠户照样吃猪肉,你卢琛儿不露面,凭我
姓柯的还会打光棍不成?”
看,这就叫现实。还没结婚呢,已经成老夫老妻了,说话再也不需要遮遮掩
掩,都赤裸裸摊到台面上来一笔笔算,威胁恐吓羞辱贬低十八般武艺行行上演,
才不管你大小姐的自尊心受不受得住。
我气极反笑:“好好好,你柯以然英俊潇洒,人见人爱,满大连的女孩子都
争着要给你当新娘,是我不识趣挡在这里碍了你的路,我就此拱手让贤好不好?”
无忧掩起耳朵:“真不要再听你们两个这样斗下去,这都说的是什么跟什么
呀?”  
而柯以然最大的缺点就是不懂得在什么时候适可而止,他接下去说:“本来
嘛,结婚是两个人的事,你可好,一点儿不上心,整天就惦记着破案破案,耍大
小姐脾气……”  
对付无礼的人只有采用无礼的办法;我故技重施,站起来转身便走。无忧在
身后喊我,以然阻止:“不用叫,她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 
在街上走了好久,我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
若说有多么生气倒也未必,我只是觉得疲倦。
我就要结婚了,从此嫁人柯家做以然的新娘,胼手胝足,过掉下半辈子。可
是到了这一天,我才觉得我们其实还很陌生。
无忧说的,人与人相爱不会毫无理由。我爱上以然的理由是什么?  
英俊,有礼,不过如此。
可这都是给别人看的,作为他的妻子或者作为他的同事甚至路上每一个擦肩
而过的陌生人,从他的英俊有礼中得到的愉悦是一样的。而他的家世,他的权与
利,我并不认为这些是他的得分处而恰恰是我们爱情的障碍,因为正是这些劳什
子物质砝码改变了周围人尤其我家里人对他与我的正确评价。虽然没人开口那样
说,但是我知道,人人都觉得我高攀了。  
问题是,我并不想高攀。富贵并不是他的错,但是如果以然可以稍微平凡一
点,普通一点,也许我们会更容易平等相处,彼此无猜。
太阳一点一点地向西斜落,小风缓一下急一下,已经变成城市文物的有轨电
车“空隆空隆”地响过,在每一站吐出一些人又吞进另一些人,把东边的人送到
西边,再把西边的人载到东边,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每天从早到晚扑来奔去……
渐渐风里开始有海水的腥味儿,原来,不知不觉,我又来到了海滨公园。  
或许这段日子把这条路走得太熟,已经习惯成自然了。  
顺着石子路,我一径走到华表前,仰起头轻轻问:“你到底看到些什么?告
诉我。”
海浪依稀,我听不到华表的回答。
连弄琴魂也沉默。  
被她缠了那么久,忽然平静下来,倒真有些不习惯。
我坐下来,自言自语:“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的。他计划得那么周详,
还特意拉我在华表下合影,制造时间证人,这就说明问题肯定是出在时间上。他
趁我睡着的时候偷走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他是怎么偷的?什么时候偷的?”
太阳彻底地隐没了,海浪声好似大起来,风也渐渐地冷了。
我咬着手指,怎么也想不明白时间的奥秘。都说时间之神是天界最诚实的神,
可是偏偏就是这诚实的化身同我开了一个关于时间的玩笑,撒下弥天大谎,蒙蔽
了所有的人,并让罪恶在它的庇护下得以逍遥。
夜深沉,有人说过夜的阴影里躲藏着许多不甘心的鬼魂,可是今夜,它们也
都变得安静,寂无声息,只有不知疲倦的星星在闪闪烁烁,那是一只只夜的眼。
有游人经过华表,诧异地对我望了又望,走到快看不见了还要再回一两次头。
我哑然失笑,起初想他们也许当我失恋,但是抬头看天已经黑透下来,又猜
说不定人家会以为我是流莺,跑到这里来等客人。
我在黑夜中对自己无声地笑了一笑,再看一眼沉默的华表,抬起腿开步回家。 
爸妈已经睡下,大概因为他们知道我是同以然一起出去的,所以并不为我的
迟归而担心吧?
我自己用钥匙开了门,尽量轻手轻脚,可是经过他们卧房时,却听到他们还
在窃窃私语,因为话里不时提着我的名字,不得不听清楚点。  
“琛儿不能说不孝顺,可是好像总长不大似的,不知道替父母分忧。”这是
妈妈的声音,“一提婚事她就着急,那样子,好像我们拉她去卖。柯以然也是她
自己挑的,又不是我们塞给他,闹了别扭,怪谁呢?”  
爸爸说话之前先叹足一口长气,然后才接着说:“要说也不能怪;琛儿,还
没好好恋爱呢,我们就催着她结婚。年轻女孩子没享受过青春就一下子步人家庭,
心理上是难免委屈。”
这话说得知心,我眼圈一热,差点就要流下泪来。
但是接下来,爸爸又说:“可是让他们慢慢谈下来呢……唉,现在的年轻人,
个个都喊着谈恋爱,岂不知那恋爱是不能谈的,谈久了非散不可。”  
这倒是新见解,我不由微笑,只听妈妈附和说:“谁说不是呢?其实柯家财
大气粗,和他们攀了亲家,虽然得利的地方多,吃哑亏的地方也多着呢。不说别
的,每次柯太太招我去打麻将;三次我总得推两次,输不起嘛。每次玩,心脏病
都快要发作……他们大家子规矩多,琛儿嫁过去,第一件就是从此得收拾起小脾
气来,不能像嫁个子头百姓那样撒娇撒痴,举止说话略错了点儿,人家不说她任
性,倒要说咱们小家子气没教养,听不了的闲话将来准不少,还不知要受多少冤
枉气呢。”
爸爸又是一声长叹:“可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他们已经谈了这么久……
要是平常人家呢,管她谈七个八个,只要没嫁都没关系。
可这是柯家,来头太大,她选了柯以然做男朋友,将来再不结婚,传出去,
名声吃亏的总是女孩子,那时候想再嫁就难了。”  
我一呆,倒是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想过问题。一直以为爸妈催我结婚是为了
升职,却原来还担着这一层心事。最难天下父母心,一股热辣辣暖流自腹至胸腾
升上来,我差点就要推门而进,大声告诉爸妈:“别再替我担心了,我明天就把
自己打包送进柯家去。”
但是当然不会真的半夜发神经,又怕惊扰了爸妈不好意思,再不敢乱走乱动,
没有梳洗就睡下了。  
久久不能人眠。  
每晚不情不愿地睡奉,早晨再不情不愿地醒来,真不知活着是为了什么。  
《诗经》里说: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那说的是一个
男子在为一位窈窕淑女费心思。可是我的寤寐思服,却是为了一个鬼。
耳边总似听到有人在走来走去,幽幽叹息。我问:“许弄琴,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
当然没有人回答,即使真是许弄琴,她也不会现身与我对话,而且,既然是
一个鬼,便不可能有走步声。以然说的对,我就快走火入魔。  
这样子胡思乱想良久,终究还是睡了。
梦里尽是药水、绳索和华表。
时间到哪里去了?
优哉游哉,辗转反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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