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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以趋近爱-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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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彬杨从医生办出来,那间病房的门依旧半押着,在他眼里已经不复温馨,更多的是疾病的折磨和生活的艰难。

忽然抢救室里爆发出嚎啕哭声,哭声突兀凄厉,陆彬杨被吓了一跳,被急着进去的一群人撞到墙边。就看见医生、护士、患者家属进进出出的乱成一锅粥,依稀听出是有人抢救无效死了。

四壁惨败的医院走廊里,灯光暗淡,人影幢幢,哭喊声声,还有看不到的正在飞离人间的鬼魂,温馨之气荡然无存。

陆彬杨骨子里阵阵发阴,大步出了医院。

 

  




第 18 章

 

 郝曈被从天而降的馅饼砸了,馅饼掉下来时力大势沉,砸的她眼冒金星。

不知哪个恶作剧的替她定了特级护理,一大早,护工来了利落的给爸爸擦脸、擦身、翻身、按摩。

郝曈看得直发怔,连忙喊停:特级护理一天的花费比她一天的工资都高。是谁拿着她的钱让她提前破产?肯定弄错了。

去护办室问,小护士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没错,你家亲戚替你定的,一早打来的电话。”

“我家亲戚?”里里外外把姑舅叔嫂想个遍,每一个对她都是避之不及,郝曈摇头:“不可能。”

小护士忽然想起:“对了,还有人替你交了押金,不少呢,雇个特护算什么,你看,这总不会错吧?”

电脑里打开郝曈的费用单,结余金额看的她眼睛差点儿掉出来,半晌,讷讷的嘀咕:“发财了,这钱用还不?”

小护士笑郝曈的古板僵化:“有钱还不好,先花着,就算要还你也是欠债的大爷,管他呢。”

郝曈只得再去财务科查。这次不是现金也不是刷卡,而是转账,名字清清楚楚的:陆彬杨。

郝曈看着那黑漆漆的三个铅字,说不出话来。

财务科的同事逗趣:“三天两头有人替你交钱,小女人你真是太有魅力了!”

郝曈苦笑:“都是要还的。”

天上的馅饼都是龙肝凤胆做的,她这凡人的肠胃吃了消化不良。

郝曈这才意识到那天陆彬杨把她截在医院门口时说的话不是逗她玩,而是认真的。她把特级护理停了,他交的押金只能等出院结算时才能退出来。现在的事情就是找到这个“好心人”,表示感谢,告诉他,钱暂时换不了你,等我凑齐了再说——总不能让她再去财务科借吧,何况数目不小。

郝曈不是没想过那位同事的建议:先花着。反正她是欠债的杨白劳,一句“没钱,请稍等”不失为缓兵之计,也能解目前的燃眉之急。可是,陆彬杨的这笔“生意”她做不起:她年近三十,没有青春可再浪费,后半辈子要踏踏实实的去做家庭妇女,名声自然很重要,和陆彬杨零乱一场之后她还能不能嫁掉?哪个男人会娶她?岁月的拐点,她不敢行差踏错。

主意已定,问题就只剩下一个了:陆彬杨,怎么找到你?

别说陆彬杨了,就是陈峰子她都找不到。

慷慨的“投资人”却没事人一般,一连几天音信全无。

郝曈好生煎熬:已经十多天昼夜不离的守在医院,父亲的病情又总是反复,病危通知书时不时就下一张,郝曈心惊胆战的瞒着妈妈,自己被吓得几次软倒、彻夜痛哭。身体的疲惫和对父亲病情的恐惧、担忧让她像一根弦,越绷越紧,无限被拉长、拉长。也许下一刻、就是一闭眼的时候,她就被拉断了,和父亲一样躺在病床上一睡不醒。

如今陆彬杨又来烦扰她,还要为他浪费脑神经和精力,郝曈恨不得揪住那家伙狠狠的打一顿:添什么乱!?

这天下午瑾儿来了,训郝曈:“出了这么大的事也不告诉我,刚才孟大夫去我们科会诊时才听她说起,你怎么能这样?”

郝曈正在给侧躺的父亲拍背,想把堵在他喉咙里的痰拍出来,也不见外,指挥瑾儿:“快,帮我递下毛巾。”

瑾儿忙上手帮忙,两人轮流拍了半天,才把一口稠稠的黄痰拍出来,躺平的郝爸爸呼吸显然比方才通畅许多。

“阿姨呢?”瑾儿问。

“去抽血测血糖去了,刚走。对了……”郝曈给父亲擦着嘴角流出的口涎,欲言又止。

“什么?”

郝曈心一横:“住你们科的那位陆老太太的孙子,你能找到他的联系电话不?”

瑾儿想想:“没有,他好像和项临认识,你不妨问问——算了,我有老太太的电话,我问她。”

“不用,我找别人问。”

话题一到项临,自然就会卡住。瑾儿直后悔自己的失言,沉闷许久,叹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这话问得模糊,郝曈不知道她确切的在问什么,又似乎什么都问了,觉得她语气过于沉重,也知道她担心什么,于是自己答得也模糊:

“该什么办就怎么办呗,照顾好家人,努力工作,找个男人结婚。瑾儿,有个电影片段我最近总想起来:旧上海冬天的早晨,清理工推着板车,把露宿街头冻死的穷人尸体用草席一卷往车上扔,一车一车的,当时看得真难受:穷人真可怜。正眼泪吧嗒的掉,镜头一转:解放了,锣鼓喧天欢天喜地的扭秧歌,”

郝曈不禁笑了,眼神却迷离:“现在想想都是戏,人生也是戏,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了,该笑就笑、该哭就哭、该上战场就去当炮灰,该死的时候也就死了。几十年,一眨眼,谢幕了,什么都无所谓。”

瑾儿去握郝曈的手:“你能这么想就好,咱们是姐妹,别把我当外人,让我家保姆过来帮你一阵子吧。”

“谢谢。”郝曈没拒绝,她需要这样的帮助,很需要。

“钱够用不,先从我这里拿。”

“钱不用。”郝曈摇头,最近她钱多的想送人。

瑾儿回到自己办公室发了好一阵呆。窗外是夏天最受欢迎的凉爽阴天,微风习习,病房里的闷热被难得的凉意遣散,空气也少了浑浊。这样的天气郝曈肯定是欢迎的。她对项临还是没有释怀,当年两人为什么分手她到现在都不知道详情,郝曈大病一场,什么都不说,也不让她问。该死的项临,他倒是攀高枝结婚了、功成名就。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郝曈这话说的又坚强又萧瑟,可哪有那么简单啊,而且她又是个不愿求人的硬骨头。

瑾儿气闷,就去检查卫生,看看能逮住哪个不负责的骂一顿出出气。

迎面看见陆老太又被推着从病区门口进来,推轮椅的可不就是陆彬杨?

得来全不费工夫。瑾儿笑迎上去:“您来啦?气色可真不错,身体好吧,是来看我们的还是来复查?”

陆老太不太高兴:“感冒了,被孙子逼来住院,人老了就被嫌弃,都不想伺候我,不让在家呆,被赶出来了。”

陆彬杨低头看着奶奶的雪白银发没脾气。

瑾儿笑了,接过他手里的轮椅推向一个高间:“瞧您说的,您打个喷嚏全家人都紧张,还不都是关心您?我们这里环境也好,人多又热闹,会把您当皇太后供着……”

陆彬杨帮奶奶在床上躺好,跟着护士长办住院手续。

瑾儿对这个陆彬杨很怵,其实他不是什么凶神恶煞,对人也很客气,可不知为什么,就是有股让人又想亲近又胆怯的劲儿。科里的小护士私下经常聊他,说来说去,最后总结他像榴莲:又香又贵又臭又有刺,知道好吃,想吃又不敢吃。

和他谈陆老太以外的话题这还是第一次,瑾儿居然需要鼓一下勇气:“陆先生,您方便留个电话号码不?”

“有事儿?”陆彬杨挑起一只眉,似笑不笑,那模样又帅气又邪气,瑾儿不经意间竟被电了一下。

她定定神:“郝曈找你找不到,我是帮忙。”

陆彬杨双眉微扬:“我每天上午都在病房,她可以来找我,当面说的清楚。”

第二天上午,郝曈果然来了,敲门声快而轻。陆彬杨站在落地窗前看她进来,他赌她今天一定会来,一直在等,心里猜测着她推门进来前可有片刻的迟疑,还是像这敲门声般声干脆而仓促。

高间病房的阳光太过充足,白茫茫的光打在她身上,身影被照得发白,脸色更是苍白,整个人没有生气,像一张白纸贴在墙上。更恰当的说是像一个纸风筝:纸背后还有又细又硬的竹签子支撑起棱角,像她不服软的硬骨头一样。

郝曈向陆老太微笑点头示意后,目光就找到了陆彬杨,强忍着心里的别扭:“忙吗,我找你有点事儿。”

陆彬杨对她的态度不太满意:太冷淡了——对他和对奶奶都是,而且透着不情愿。

“什么事儿,说吧。”

在这里说?郝曈怔了一下,看看房间里的另外两个人:陆奶奶在看她,眼神和蔼而犀利,似乎能看到她骨头里去;还有一位医院的特级护理,和认识郝曈,觉得此时气氛有趣,目光悄悄的盘旋在两人之间,

郝曈略一迟疑,从兜里拿出一张纸走向他,真的就直说了:“还你钱的事。办出院前押金退不出来,我给你打了张借条,利息就不给你了……”

“行了行了,咱们出去说。”陆彬杨受不了她,跟奶奶招招手,就出了病房。

郝曈忙跟出去。

陆彬杨脚步不停,她只得快步追着:出了病房、出了住院楼、到了停车场,他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郝曈不干了,冲他喊:“喂,到底去哪儿?”

“上车谈。”陆彬杨上了他那辆旧面包车。

郝曈倔强的站着,头一偏,不服气的盯着脚下的地砖——她受不了和他单独在封闭的空间里,她会心慌气短、无法镇定。

陆彬杨无所谓:“这样谈也行,能看到来来往往的人,你说,这幢楼每扇窗户里的人都在忙什么呢,嗯?”

郝曈就上车了,态度很恶劣,把车门摔得很响。

陆彬杨发动车子,开出了医院。郝曈目瞪口呆:“你干什么?”

“陪我吃饭,然后咱们再谈。”

“不行,我不去!停车!我要下车!”

“没有酒,我从来不谈事情。放心,你父亲病房我让人过去照看了,不用算在你欠我的钱里。”

“陆彬杨!凭什么听你的?停车!”

“就凭我是债主,你欠我钱。”

“我不还了!是你给我的,又不是我找你借的。快停车!”

“不还?那只能打官司了。”

“陆彬杨!”郝曈气坏了:“你无赖!”

车正好停在一个红灯前,陆彬杨点燃一支烟,看着前方,呼出长长的烟气:“郝曈,我不是陈峰子,有闲情陪你逗乐,收起你的矫情,大大方方的陪我吃顿饭,咱们的事,没什么不能商量。”

 

  




第 19 章

 

 说是吃饭,其实是赴宴,请客的人是熟人:陈峰。他还清了肖振、韩铁,都是一起长大的发小,还有唯一的美女林安雅——这是个固定的小圈子。

林安雅今天没带未婚夫,他不属于这个圈子,来了别扭,还要被陈峰心怀歹意、阴阳怪气的损。

陈峰没有牵扯林安雅,他所有心思都在琢磨这顿饭。请客的名目很多,中心主旨若隐若现:求陆彬杨办事——其实是有求于彬杨的老爹,拜托陆彬杨从中搭桥牵线,出面说几句好话。

彬杨小时候他老爹很多事上亏欠了儿子,这么多年来他都随奶奶姓、跟着奶奶过,很少进父亲家门,父子俩拧的跟仇人似的。世上的老子从来都硬不过儿子,知情人都知道:老爷子面前没有陆彬杨办不成的事情。所以,有事求老爷子,不如求陆彬杨,哪怕是赔钱的买卖,只要他一句话,老爷子再不情愿迟早也是答应。一物降一物嘛。

陈峰使得就是这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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