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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青珂的态度不对，听到这段话，莫童童立即换了人，脸色极其不佳：“你派人去调查那个人了？谁让你这么做的？你现在翅膀硬了，学会自己做主了吗？”

莫青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早已疲惫的眼睛闭起，停了好一会儿，终于积攒了一些对抗莫童童的勇气：“那个人，名叫莫南诏，是隐匿多年的古老家族莫族现任少主。莫族这次……莫族这次的重新出现，就是打算打破五国平衡的吧？”

莫童童瞪着莫青珂，不说话。

莫青珂顶着胸口的一口闷气继续说道：“老师，其实学生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老师你和学生一样都姓莫，你和师伯的名字，也就是‘童’和‘莫’两个字，而远古书籍中，恰好有提及远古家族‘童族’和‘莫族’，学生想知道，这一切是巧合，还是另有原因？”

见到莫童童没有反应，莫青珂退后几步，挑衅般的行了个大礼，一副谦恭的模样道：“还请老师不吝赐教。”

莫青珂从来都没有这样的时候，莫青珂温润尔雅，违抗师命，不是她会做的事情。可是这一次，莫青珂却违背了自己一贯的原则，第一次简单直接的以桀骜不驯的姿态站在莫童童的面前。

“青珂，你知道自己现在在说什么吗？”莫童童的脸色变得更加冰冷，但是很显然，她觉得莫青珂现在的状态是意料之中。

莫童童很清楚，随着莫青珂年龄的增长，她总有一天会提出这些问题，然后站在自己的对立面倔强的捏紧了拳头。

“我的父亲姓莫，在我的记忆里，他是一个法力高强的法师，而我的母亲姓童，是一个很厉害的武师。这些年来我经常的游走在各国的各大城市中，见得越来越多，我就越来越无法理解，像我的父母那样优秀的法师和武师，为什么会生活在具林那样的小村落里面？考虑到古书中记载的数百年前莫族与童族针锋相对的时候，我不禁开始怀疑，我忽然有了一个很大胆的猜想——”莫青珂声音平和，不像是在对峙，倒像是真正的在对老师讲述自己的困惑不解。当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莫青珂抬起头望向莫童童冰冷的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光芒。

莫童童不动声色的看着莫青珂，眼神一如既往的冰冷平静，对于莫青珂意图明显的停顿，显然她并没有打算给她这个面子开口询问，只是冷冷的看着她。

莫青珂抿嘴一笑，继续说下去：“学生猜想，会不会有这个可能性，我的父亲和母亲分别是莫族和童族中的族人，两个人一起背弃了家族然后私奔到了具林村？”

莫童童的目光就像一片冰冷的海，无论莫青珂说什么，也无法引起她的一丁点儿涟漪。她看着莫青珂，目光的深处模模糊糊的隐着一股浓重的悲哀。

莫童童唇边绽出一丝微笑，带着大象对蚂蚁般的不屑：“你问我，我问谁去？”

莫童童近乎无赖的回答让莫青珂噎了一下，之前好不容易凝聚起的势如破竹的气势立即消失殆尽。在“另一个”莫童童的面前，莫青珂从来就没有过胜算。

“我不知道，我也没有心思去关心那些事情。我现在想知道的是，你说了那么多，你是想要怎样？”这个莫童童很显然没有什么耐性，能够勉强听完莫青珂之前类似于抱怨的话语已经算是很不容易。所以当她开口的时候，口气非常的不客气。

“我……”莫青珂的声音有些意外的心虚，毕竟她一直都是一个尊师重教的好孩子，“我只是心中有些郁结无处释放，我只是很不理解，十分不理解，为什么你不让我去对付那个人，明明那个人做的是危害五国平衡的事情。”

莫童童的目光有些冷淡，莫青珂太激动，以至于她已经失去了自己平日里敏锐的观察力，如果她处在正常的状态的话，她就会发现，莫童童的眼中满溢的无尽的悲哀已经无法掩饰。

“你说的没错，那个人，莫南诏，就是许多年没有出现在大陆上的神秘家族莫族的人，她是莫族的少族长。”

莫青珂恭顺的聆听，低眉顺眼。

“青珂，你说说看，在你的眼里，我们桃花坞是个什么样的组织？”莫童童的声音少有的语重心长，她从来没有用这种心平气和的讲道理的方式与莫青珂说话，一直以来，她说话的方式就是祈使句，主命令。

“学生……不知。”

“桃花坞并不是什么为了天下和平而组建的组织，至少你应该了解，我们都不是什么善良到心怀天下的贤人。”

“莫青珂，你现在听好了，我只说一次，”莫童童的脸色严肃而凝重，“桃花坞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莫南诏，为了保护莫族中所有的族人。”

说不震惊是假的。莫青珂一直以为桃花坞与莫族或者是莫南诏之间有某种利益纠葛，所以莫童童才一直不让自己动她。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桃花坞存在的目的居然就是为了保护这样的一个心地歹毒的女人。

莫青珂发现自己连开口说话都变得无比艰难：“为什么？”

莫童童挑眉：“就如你刚才所说，我们都姓莫，确切的说，我们都是莫族中人。”

莫青珂踉跄着退后两步，感觉难以置信：“这么说，我的父亲确实是莫族中人。”

莫童童不可置否。

“那为什么，你会默许我去阻止莫南诏的计划？”

“那是因为，”莫童童闭了闭眼，唇边浮现一抹极浅淡的自嘲微笑，“桃花坞存在的目的，除了保护莫族人之外，还有一个，那就是维护大陆的和平稳定。”

“另一个”莫童童消失了，莫童童有些担忧的弯下腰看着颓败的坐在地上的莫青珂。

莫青珂还穿着在外的那身男装，几日的奔波让她的衣服上都沾染上了些许的尘土气味，此刻她低着头，竟然有了几分男子颓废的魅力。

“青珂……”

“老师，”莫青珂没有等莫童童说话，不知不觉，她的声音竟然有了几分沙哑干涩，“老师，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

心里很乱，许多以前被刻意忽略的小细节忽然一下子全都随着莫童童的话语跳了出来，占据了莫青珂那颗小小的心脏。

哪怕在最困难的时候，莫青珂也没有觉得有这么的难过。大概是憋的时间太久了，忽然释放开来，感觉就会强烈到无法承受。

一直固执的没有去寻找，一直以为心里会怨恨着的，一直偷偷在深夜里想念着的，父亲。

儿时的记忆并不是那么清晰，但是莫青珂却可以肯定，自己的父母并不是普通的法师武师，他们很厉害，就算是到现在见多了各种各样的法师武师，可是暗地里却一直觉得自己的父母比他们要厉害得多。

莫青珂一直把这种感觉归咎于儿时对父母的崇拜感，从来不愿意去想父母会不会真的是很厉害的法师武师。因为这个头一旦起了，很多早已尘封在记忆里的事情都会一连串的像毛线球一样绵延不断的被牵扯出来。

不是不知道，只是从来都压抑着自己不愿意去思考。就像是预先知道了题目，所以在做别的事情的时候，潜意识里却早已想出了答案。

莫南诏……便是父亲家族中的少族长。

这个认知让莫青珂一时间变得不知所措了。一直以来，遵从莫童童的命令便是她唯一的任务。不用自己思考，不用自己承担后果，可是这一次，她自己自愿的走出了莫童童的影子，有了自己的想法，有了想抗拒莫童童的意思。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叛逆期吧，无论她在外面多么的风流倜傥，莫青珂毕竟也还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儿。

对于自己的一时冲动造成的僵局，莫青珂在渐渐冷静之后开始产生了一种后悔的念头。她终于还是有了反抗莫童童的勇气，虽然只是一个开始，但是终于还是有了一个开始了。

想通了这一节，莫青珂一直低沉的心情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她安静的站了起来，走向抱着一本书独自呆着的莫童童。

“老师。”莫青珂双膝跪下，就如当初拜师的时候，施了三叩大礼。

“青珂你——”

“老师，刚才的顶撞，青珂在此赔罪，”莫青珂没有起身，紧接着又是三叩首，“青珂心中郁结，恐怕无法继续跟进莫南诏的事情了。请老师准许青珂外出散心。”

“外出散心？青珂你——”莫童童表情十分意外，而后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轻微的叹了口气，“你会去多久？”

“学生不知。”莫青珂谦逊的低着头，目光温润平和，背后是大片的桃花林，场景一如往昔，可是又好像已经完全不同。

当莫青珂的背影消失在桃花林中之后，莫童童轻声自言自语道：“怎么办，她走了。”

一个温柔宽厚的男声轻轻在莫童童的脑海中回荡：“别怕，她只是长大了。”
52。草长莺飞，年少轻狂第五十二章　　三月之约
自从三岁的时候来到桃花坞，到现在已经有十二年的时光。然而这却是莫青珂第一次用步行的方式离开桃花坞。

在她的记忆里，桃花坞从来都没有这么大过，穿过陷阱密集的桃花阵，竟然花了莫青珂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这对于一向惜时如金的莫青珂来说，简直是个不能原谅的过失。

但是对于现在的她来说，也许一点点时间上的消耗能够让她更加舒服一些，这些年来，她把自己逼得太紧了。

桃花阵外便是一望无际的迷雾丛林。莫青珂曾在十岁的时候被莫童童扔在迷雾丛林的整整一个月。对于一个法师来说，修炼固然重要，战斗的经验也是必不可少的。而迷雾丛林恰好可以给予莫青珂这种必须的战斗经验。

一只脚随意的踩上迷雾丛林中铺满了无数年落叶的柔软地面，立即陷下去好几指的高度，脚下的落叶潮湿，发出“沙沙”的响声。这样茂盛的热带雨林中，什么样的动物都有可能出现，而且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一般都带有五彩斑斓的剧毒。

只不过莫青珂这时候无心观察四周，径直就向前走去，竟然一点防备都没有。

一条成人手臂粗的大蛇忽然从天而降，全身妖艳亮丽的颜色表明了它唾液中带有的剧毒。然而莫青珂却继续不疾不徐的走自己的路，既然十岁时候的她便可以在这迷雾丛林中生存一个月的时间，那么十五岁的她，又怎么会让区区丛林边缘的小蛇伤到自己？

在大蛇即将接近莫青珂肩膀的时候，忽然猛地停了下来，就像是撞到了一堵坚不可摧的墙壁，竟然将大蛇的脑袋撞的反弹回去。

法气实体化，莫青珂虽然没有心情战斗，但是至少还不傻。她又不是为了送命来的，周身一圈厚厚的法气包裹着她，大蛇自然无法近她的身。

直到第三天的清晨，莫青珂才走出了迷雾丛林。远远地，就看到了汉国派来守卫在迷雾丛林外的几名侍卫。

迷雾丛林不许外人进入，以免丛林中的野兽伤到无辜百姓。这里站着的不到十位的侍卫，便是代表了汉皇陛下对于他子民们的深深爱护。

莫青珂远远地望了一眼，绕了个远路，从几个侍卫的身后绕了出去。

迷雾丛林地处偏郊，出去之后便是一大片金黄色的麦田。

秋天，正是收获的季节。

不知为什么，看到田中许许多多的农人们带着草帽赤着胳膊不停劳作，看到健壮的小伙子们将一堆一堆割下来的麦子搬运上牛车，听到汉子们欢欣雀跃的唱歌声，莫青珂忽然间觉得热泪盈眶。

自己到底有多久，有多久没有过这样普普通通的日子了？这样简单的快乐，这样单纯的快乐，自己是多久没有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