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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际花盛衰记-第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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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心事重重。能闹腾的寻欢作乐的青年中,今天在场的只有吕西安和拉斯蒂涅克。吕西安快快不乐,若有所思。拉斯蒂涅克饭前刚刚输了两千法郎,吃喝时考虑着如何能在饭后把这笔钱捞回来。三个女人对这样的冷淡气氛感到惊讶,彼此面面相觑。这种腻烦情绪使饭菜也失去了滋味。吃夜宵也跟看戏或看书一样,有它的偶然性。最后一道是糖渍水果冰淇淋。大家都知道这种冰淇淋呈金字塔形状,盛在一个小玻璃杯中,表面有各种小块的美味精渍水果,而并不影响它的形状。这冰淇淋是杜·瓦诺布尔夫人在托尔托尼店里订的,这家有名的店铺就在泰布街和大马路交汇的拐角上。食品送来时,厨娘叫黑白混血儿给冷饮商付帐。贡当松看送货人的要求不很自然,扔过去一句话:“你不是托尔托尼店里的吧?……”然后又立即上楼了。帕卡尔趁他不在时已经把冰淇淋分给了客人。黑白混血儿刚走到房门口,监视麻雀街的一名警察在楼梯上叫起来:“二十七号!”“什么事?”贡当松问,急速跑下楼梯。“告诉老爹,他的女儿回来了。可是,天哪,成了什么样子!叫他快来,她要死了!”贡当松回到餐厅时,已经喝得醉醺醺的老佩拉德正吃着冰淇淋上的一颗小樱桃。人们正在为杜·瓦诺布尔夫人的健康干杯。阔佬给自己斟了一杯康斯当斯酒,一饮而尽。将要告知佩拉德的那个消息使贡当松心神不定。尽管如此,他返回餐厅时,看到帕卡尔凝神盯着阔佬,不觉十分吃惊。德·尚碧夫人的这位仆人的两只眼睛就像两团火。这一发现虽然重要,但是黑白混血儿不能耽误自己的事情。当佩拉德把空杯放回桌上时,他向自己主人俯下身去。“莉迪回家了,”贡当松说,“情况很不好。”佩拉德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用法国骂人话中最有法语味的骂了一句。在座的所有宾客都大惊失色。佩拉德自知出言不当,承认了自己乔装打扮,并用标准法语对贡当松说:“给我找一辆出租马车……我走了。”所有的人都起身离席。“那么你是什么人?”日西安大声问。“对!……”男爵说。“比西沃对我说过,你装英国人比他还像,我还不相信他说的呢。”拉斯蒂涅克说。“这是哪个破产者露了馅,”杜·蒂耶高声说,“我已料到了!……”“巴黎真是个怪地方!……”杜·瓦诺布尔夫人说,“一个商人在他自己的地区破产后,又可以到香榭丽舍大街以富豪或花花公子的面目出现,而不会受到惩处!……哦!我真倒霉,破产总是跟着我。”“人说红颜薄命,”艾丝苔从容地说,“我的不幸与克勒奥帕特拉◎很相似,是蝰蛇缠住了我。”◎克勒奥帕特拉:古埃及女王。“我是什么人?……”佩拉特在门口说,“嘿,你们会知道的!因为,如果我死了,我还会从坟墓里出来。每天日夜来拽你们的脚!……”他说最后这几句话时,眼睛盯着艾丝苔和吕西安,然后,趁众人还在惊诧的机会,轻捷地脱身走了。他想急速跑回家去,连马车也不等了。到了街上,亚细亚像当时从舞会出来的妇女那样裹着一块黑色头巾,在马车进出的大门口用胳膊挡住了这个暗探。“佩拉德老爹,快叫人操办临终圣事吧!”她对他说,那声音已经向他预告了灾祸。那里停着一辆马车。亚细亚上车后,马车风一般飞驰而去。一共有五辆马车,佩拉德手下的人毫无所知。科朗坦回到了他的乡间别墅。那是小城巴希的维涅街上一处最宁静幽美的处所。他在那里被看作是一位酷爱园艺的商人。他到家后见到了友人佩拉德的那封密码信。他顾不上休息,重新登上送他回来的那辆马车,叫车夫驶向麻雀街,到那里后只见到卡特一人,从这个弗朗德勒女人口中,他获悉莉迪已经失踪,对佩拉德和他自己如此缺乏预见感到吃惊。“他们还不认识我。”他想,“这些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一定要弄清楚他们是否要杀死佩拉德。如果是这样,我就不能再露面了……”越是卑鄙无耻的人,越看重自己的生命。这样的生命时时刻刻成了一种抗议,一种报复。科朗坦下楼回到自己家里,扮装成一个衰弱的小老头,穿一件暗绿色小礼服,戴上狗牙形假发。出于对佩拉德的友情,他又徒步返回来。他想对手下最忠勇的编号人员下达命令。他沿着圣奥诺雷育行走,准备从旺多姆广场到圣罗克街去。这时,他看见前边有一个姑娘,脚穿拖鞋,衣着打扮很像妓女:她穿一件白色上衣,头戴睡帽,不时发出几声抽泣,抽泣中夹杂一些情不自禁的诉苦。科朗坦走到她前边几步,认出她就是莉迪。“我是你父亲康奎尔先生的朋友。”他用自己本来的声音说。“啊!这回我遇到可以信赖的人了!……”她说。“你要装作不认识我,”科朗坦继续说,“因为,凶恶的敌人在跟踪我们,我们不得不乔装打扮。给我说说你的遭遇吧……”“哦,先生!”可怜的姑娘说,“我可以告诉你,但不要对别人讲……我受到玷污,被糟蹋了,却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你从什么地方来?……”“我不知道,先生!我是匆匆忙忙逃出来的。我走过多少条街,拐了多少个拐,总觉得有人在追我……每碰上一个模样老实的人,便问他去林荫大道◎怎么走,以便由此去和平街。已经走了……现在几点钟了?”◎指巴黎市内巴士底广场与玛特莱娜广场之间的林荫大道。“十一点半。”科朗坦回答。“我是黄昏时分逃出来的,已经走了五个小时了!……”莉迪大声说。“好了,你一会儿就能得到休息,见到好心的卡特了……”“哦,先生,对我来说,再也不会有宁静了!我只想进坟墓得到安宁。如果人们认为我还有资格进修道院的话,我将去那里等待这一宁静的来临……”“可怜的小姑娘,你竭力抵抗了吗?”“当然,先生。啊,如果您知道我落到了一帮多么卑鄙下流的人手里……”“大概对你使用了催眠术?”“哦,是这样!”可怜的莉迪说,“我再坚持一下,就能到家了。我觉得全身无力,头脑也昏昏沉沉……刚才还以为是在一座花园里……”科朗坦抱起莉迪。莉迪已经失去知觉。他将她抱上楼梯。“卡特!”他喊道。卡特走出门来,发出欢快的叫声。“你别高兴得太早了!”科朗坦以教训的口吻说,“这姑娘病得很重。”莉迪被放到床上,卡特点起两支蜡烛。烛光下,莉边认出了自己的卧室。她神经有点错乱,一会儿唱起优美的舞蹈前奏曲,一会儿大喊大叫,说出她听到的那些可怕话语。她的美丽的面部印着一道道青紫斑。过去的生活是那样纯洁,而这十天却遭受这样的耻辱,她将这两者的回忆交织在一起。卡特在哭泣。科朗坦在卧室里踱来踱去,不时停下脚步,察看莉迪的情形。“她在抵她父亲的债!”他说,“到底有没有天公?哦,我没有娶妻,这就做对了……一个孩子!我敢肯定,就像哪一位哲学家说的,一个孩子,就是向灾难交付的人质!……”“哦!”可怜的孩子从床上坐起来,散乱着美丽的头发,说,“卡特,我不应该躺在这里,我应该躺到塞纳河底的泥沙上……”“卡特,你这样哭哭啼啼看着这孩子,是治不好她的病的。你应该去请一位医生来,先请市政府的医生,再请德普兰先生和比昂雄先生……必须救治这个无辜的姑娘……”科朗坦便写了这两位名医的地址。这时候,有人上楼来。他对楼梯的每个台阶都很熟悉。门开了,佩拉德满头大汗,脸色紫青,两眼布满血丝,像海豚一样喘着气,从房门口向莉迪的卧室冲去,嘴上喊着:“我的女儿在哪里?……”佩拉德看到科朗坦伤心地指了指,便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位园艺家怀着爱心培育了一朵鲜花,如今这朵花从枝头上掉落下来,被一个农民带铁掌的鞋踩烂了。莉迪的情形就如这朵花。这一形象映入佩拉德充满父爱的心中。你们可以理解,他承受着多大的打击。大滴泪水从他的眼中掉落下来。“有人哭了,这是我父亲。”孩子说。莉迪还能认出自己的父亲。她站立起来。当老人跌坐到一张扶手椅上时,她跪到父亲面前。“我对不起你,爸爸!……”她说,那话音像刀子一样剜着佩拉德的心,他同时感到头顶上似乎挨了沉重的一棒。“我要死了!……噢,这些坏蛋!”这是他说出的最后一句话。科朗坦想救助他的朋友。他看见佩拉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中毒而死!……”科朗坦心里想,“啊,医生来了。”他听到马车声,高声说。来的人是贡当松,他已除去了黑白混血儿的乔装。他这时正听见莉迪说话:“父亲,这么说,你就不原谅我了吗?……这可不是我的过错啊!(她没有发觉父亲已经死了)哦,他的眼睛这样瞪着我……”可怜的疯孩子说。贡当松听了这些话,怔住了,仿佛成了一尊雕像。“应该给他合上眼睛。”贡当松把佩拉德的尸体放到床上,说。“我们在干蠢事,”科朗坦说,“把他抱到他自己房间去吧。他女儿已经半疯,如果发现他死了,就会彻底变疯,她会以为是自己杀死了父亲。”莉迪看见别人将父亲抱走,呆呆地站在那里。“这是我唯一的朋友!……”佩拉德的尸体被放到他卧室的床上后,科朗坦感慨地说,“他一生中唯一的念头就是贪财,那是为了他的女儿!……贡当松,这为你提供了教训。每一种职业都有自己的道德。佩拉德不该参与个人事务,我们管好公务就行了。但是,不管会发生什么事,我发誓,”他说,那语调、目光和手势都叫贡当松感到恐惧,“要为可怜的佩拉德报仇!我一定要找到害死他和给他女儿造成耻辱的人!……出于我的私利,考虑到我在世上的时间也不会太长了,我要冒着危险去进行报仇,要叫这些全都身强力壮的人剃光头,下午四点在沙滩广场◎上西天!……”◎巴黎的沙滩广场是当时对犯人行刑的场所。“我将给你奋力相助!”贡当松激动地说。一个冷漠、拘谨、有条不紊,二十年来谁也没有见他动过一点点感情的人,此刻竟如此动情,确实没有比这一景象更令人激动了。这是烧红的铁棍,能熔化一切被它碰上的东西。这是贡当松的内心被触动了。“可怜的康奎尔老爹!”他望着科朗坦继续说,“他常常请我吃喝……是啊……只有那些有恶习的人才善于做这种事——他常常给我十法郎让我去赌钱……”两个要为佩拉德报仇的人说完这几句悼词后,听到卡特和市政府医生上了楼梯,便去莉迪的房间。“你到警察分局局长那儿去一趟,”科朗坦说,“国王的检察官可能认为这还不能作为追究法律责任的条件。我们可以叫人给巴黎警察局写一份报告,也许会有些用处。”“先生,”科朗坦对市政府医生说,“您将在这间卧室里看到一个死人,我认为他不是正常死亡。应我的请求,警察分局局长马上就要来到!请您当着他的面将尸体解剖,尽力找到毒药的痕迹,您一会儿还会得到德普兰先生和比昂雄先生的协助,他们是我派人请来为我挚友的女儿诊病的,她的状况比父亲更糟,虽然父亲已经死去……”“我看病不需要这两位先生帮忙……”市政府医生说。“啊,那好!”科朗坦想,“——先生,我们别为这事闹矛盾。”科朗坦接着说,“总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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