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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胡同-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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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仗不敢当;不过出的力气,说实话,真的不小,只要你心里知道就好了。”
这话是说给小阿凤听的,意思是不要过河拔桥;小阿凤胸有成竹,等他放下电话,回到座位上时,轻声说道:“回头你先洗个澡。”
“好啊!”李彦青心花怒放,“久已听说,府上的洗澡房,是法国王宫里式样;今儿我得见识,见识。”
“那末,酒够了没有?酒够了,就吃饭,有蒸饺、鸭粥,不过是素饺子。”
“素的好,素的好。”
于是小阿凤将阿宝找了来,交代两件事,一是拿蒸饺、鸭粥来;二是生锅烧热水。
饭罢休息时,李彦青已听得水声汤汤;等他喝够了茶,抽完了一枝烟,阿空来报:“六爷,水放好了。”
此时却不见小阿凤的影子。
客人入浴,无动问女主人踪迹之理;他只有站起身,让阿宝引导进入浴室。
浴室是由卧室延伸出来的,加盖的一间水泥墙的屋子,当然是向卧室开们;面积很大,中间是一座路易斯十四式的圆形大理石浴池,估计可容三人共浴;边沿宽约三尺,可坐可卧。洗面池、抽水马桶之外,还有一架藤床;一面大穿衣镜,藤床上已有两条鹅黄色的大毛巾一套干净的纺绸褂裤。
就在他刚跨进浴室时。小阿凤随后而至;李彦青回头一看,阿宝已经出了卧室,但门却未关。这以后会发生什么事?一转念间,他又一阵心跳。
小阿凤却毫无异样,“六爷,”她含笑问道:“你看这间浴室怎么样?”
“只怕全北京要数第一了。”
“第一倒不见得。听说总税务司家的浴室,还要讲究。”小阿凤隔着门说:“六爷,你先洗澡吧!我叫人来给你擦背。”说着,顺手将浴室的门一带,隔绝形影。
李彦青颇感茫然,想想只好先解衣人浴;且观动静,再作道理。
跨入浴池,正在泡着水闭目养神时,听得门响;张眼一看,不由得惊心动魄,只见阿宝赤着脚穿一条白绸短裤,上身是一件对襟的小背心,胸前的扣子扣不上,露出雪白一块肉。
“六爷,请你坐起来,我好擦背。”
“好、好!”李彦青一手遮着下部;一手扶着池边,坐了起来。阿宝便在他背上、一面抹香皂;一面拿块海棉使劲地擦,动作利落而粗鲁,就像做母亲的,替顽皮的小儿子洗澡似地,推来转去,一点都不客气。
“六爷,你躺下来!”
这要受窘了!一躺下来,“一柱擎天”,形相不雅;想一想,只有拿浴巾盖住躺了下来。而就在此时,发现阿宝走了过去,将浴室门上司必灵锁上的按钮往下一拨,门是锁死了。
李彦青恍然大悟,等阿宝一走过来,伸手便去解她小背心上的钮扣。
“别心急!我自己来。”
“三嫂,”李彦青脸上微有窘色,“你能不能割爱?”
“割爱?”小阿凤格格地笑道:“六爷,你可把我酸死了!有话痛痛快快说好了;掉什么文。”
“好吧!我就痛痛快快说吧,你能不能把阿宝送我?”
“喔,”小阿凤并不觉得太意外;看一看他的表情问道:“六爷跟她自己谈过没有?”
“谈过。我说我要给她买一幢房子;问她愿不愿意跟我?她说要跟你谈。”
“是要我代表她跟你谈?”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这个意思。”
“一定是的。因为她又不是她父母卖给我的;只是在她而已。”小阿凤紧接着说:“不过,这也没有关系;我来嫁她好了。”
“不,不!”李彦青急忙说道:“我现在明白了,她是你雇用的人;如果给了我,当然要送她父母几两银子。二嫂,你说个数目,我马上开支票给你。”
“这倒不必、她父母那里,交给我来办。”小阿凤沉吟了一下说:“六爷,这件事,我一定替你办成;不过,我先要问问她,明儿给你口话,行不行?”
“你一定替我办成,我还有什么话说?明儿我把三爷的辞呈送回来。”
“对了!那时候一定有确实回话。”
“费心、费心!”李彦青站起来说:“我要走了!多谢你的鲥鱼。”
“鲥鱼不如‘黄鱼’好吃吧?”
像阿宝这种身分,扬州人谓之“黄鱼”;李彦青知道她是开玩笑,笑而不答,拱拱手告辞而去。
这阿宝是陕西巷冶春堂怡琴老二的娘姨,小阿凤跟怡琴老二是极熟的手帕交,为了李彦青想吃天鹅肉,跟怡琴老二商量,征得阿宝的同意,来作一次挡箭牌,代价是大洋五百,李彦青如有赏赐,当然亦归阿宝所得。但没有想到,李彦青竟想藏诸金屋,这就非将阿宝找来细谈不可了。
“你的本事很大,李六爷舍不得放手了,你倒说给我听听,你是怎么让他服贴了?”
阿宝笑一笑说:“李六爷一身细皮白肉;我就吃他的肉。”
“真绝!”小阿民笑道:“他是唐僧肉,吃了成仙得道。”笑停了正色说道:“现在他要你天天去吃他的肉,怎么办?”
“要问二小姐。”
“二小姐一定肯放的,要问你自己的意思。”
“我无所谓。”
“这就是说,你愿意跟他了?好,你要多少钱?还有什么条件?都可以商量。不过,有一点我要提醒你;你愿意跟他,就要守规矩,闹出事来,他们的手段辣得很。我同三爷,可没法子救你。”
小阿凤的神气很认真;阿宝听完,咬着嘴唇想了一下说:“我三个条件:第一、给我娘老子买一百亩田养老;第二、给我哥哥找个事;第三、我不同他大太太一起住”
“你娘老子住那里?”
“常熟。”
“到常熟去买回,谁去买?你干脆要多少钱好了。”
“总要一万。”
依阿宝的身价,一万是高了些,但不算过分。小阿凤点点头说:“好吧,我都依你;你回去跟二小姐说清楚了,马上给我一个电话。”
说完,小阿凤从抽斗中取出预备好的五百元新钞票,递给阿宝;她客气不收,但小阿凤非给不可,因为这是王克敏特为交代过的;他说:“你不给人家钱,就等于人家代你陪李六睡了一觉,我在精神上戴了一顶绿帽子了。”
这话不便跟阿宝明说,只是在她坚持不收时,说了句:“你不收,就是看不起我。”阿宝总算收下了。
阿宝回去不久,怡琴老二便来了电话,为阿宝争取较好的条件。小阿凤答复她说,李彦青的家业,光是现款便有上百万之多;只要阿宝使出手段来,能将他的心抓住,将来不愁没有可观的私房钱,此时不必多争。同时叮嘱,阿宝应该搬到她家来住,不宜再抛头露面,否则为人发现真相,变成她对李彦青撒谎,大家面子上不好看。怡琴老二同意照办;第二天上午阿宝带着行李。搬到了王家。一
到得下午,李彦青满面春风地来了;一见面先递过来一个公府的大信封,内中装着王克敏辞财政总长的原呈。小阿凤道声:“六爷费心。”接下来谈了阿宝的三个条件,同时声明:第一个条件,不必履行,她已经付了阿宝一万大洋了。
“那怎么好意思?我一定要还三嫂。”
“六爷一定要计较,就见怪了。”小阿凤说:“六爷纳宠,我们就送贺礼,不也是应该的吗?”
“二嫂这么说,我倒不能再多说了。”李彦青掏出来一张开好了的支票,票面二万元。“拜托二嫂替她买点首饰,做几件衣服,打扮打扮她。”
“好!这交给我。”小阿凤问道:“六爷打算那天办喜事?住在那儿?”
“办喜事谈不到,”李彦青答道:“我在二龙坑有一处房子,叫人收拾好了,挑个日子让她搬进去。我想三五天工夫,就把这件事办了它。”
“总得热闹热闹吧?”
“不,不!千万不能声张,尤其不能让新闻记者知道。”
这一点,小阿凤充分理解,因为消息一走漏,必成花边新闻;如果新闻记者挖根究底一掀出来,于王克敏的官声亦大有妨碍,所以不再劝说。而且等李彦青一走,立即打电话给怡琴老二,郑重告诫,对李彦青金屋藏桥一事,必须严守秘密。
不过王克敏虽获挽留,金法郎案却毫无进展,因为顾维钧以外交见长,深知此案关系重大,办成功了他必成众矢之的,大损清誉,所以对于王克敏采取虚与委蛇的态度。这一番明争暗斗,表面胜利,实际上毫无所得;要说有什么收获,只是跟李彦青结成了“通家之好”。此外,天津之行,意外邂逅了一个老朋友,也算是一桩快事。
一这个老朋友也是“通家之好”,便是小阿凤称之为“干爹”。的王揖唐。他是“安福俱乐部”的主持人,一手泡制了“安福新国会”,让徐世昌坐享其成,当了大总统。不道直皖战争皖系失败,徐世昌竟恩将仇报,下令查报皖系祸首;王揖唐其时正任南北议和的北方总代表。逗留上海,虽不在徐树铮等“十祸首”之列,但徐世昌随后又补发一令,以“勾结土匪,希图扰乱”的罪名,下令通缉。王揖唐逃到杭州,在浙江督军卢永样那里躲了一段时间,化装逃往日本;一直到最近才回天津,恰好遇见王克敏,班荆道故,感慨万端。小阿凤与她的养母——王揖唐的“顾太太”感情很好,好几年不见,颇为想念;打电话到天津,约她来京相叙。顾太太欣然许诺;陪着她来的还有玉揖唐,住在财政部总务司出面代订的六国饭店。
顾太太这回来很风光,大总统曹锟亦下帖子请她赴宴;当然是请王揖唐同时“敬迓鱼轩”,原来王揖唐曾为曹锟出过一番死力,那是六年前的事。
六年前的民国七年九月,安福系推徐世昌上台的前后,正是段祺瑞大做武力统一迷梦之时,一前一年由徐树铮策划的天津督军会议,作成了讨伐西南的决定,以曹锟、张怀艺分任南征军第一、二路总司令。自段内阁财政总长曹汝霖接洽成功的日本西原大借款中,拨给大笔军饷,从湖北、江西两路,进攻湖南,还特派了一个前清当过道员,现任陆军军法裁判处处长的天津人段鸿寿,为“前敌总执法官”,授予七狮军刀一柄,权当作“尚方宝剑”,率领四十名刽子手,到达汉口;凡有自前线作战不力而逃回后方的,一律斩决。
两路人马南下后,两军总司令“曹仲帅”;“张志帅”也先后抵达汉口。张怀芝字子志,山东东阿人,北洋天津武备学堂出身;一庚子之乱,廿军董福样围攻使馆,久而不下,荣禄奉慈禧太后懿旨,召张怀芝的开花炮队入京助攻,列炮城上,瞄准了东交民巷的使馆区。但荣禄深知只要一开炮,便成不可收拾之局。摆炮不过恫吓?无奈慈禧天天催问:“怎么不开炮?怎么不开炮?”荣禄被逼不过,面召张怀芝下令开炮。
张怀芝福至心灵,当即回禀:“请大人下手谕;讨恩遵办。”
荣禄怎么肯下手谕?原意是闯出祸来,推到张怀芝头上,为他作替死鬼。那知张怀芝乖觉,不愿上当;荣禄无奈,只好暗示:“横竖只要宫里听得见炮声就是了。”
张怀芝恍然大悟,上城开了一夜的定炮;荣禄得以复旨塞责。对张怀芝亦从此另眼相看,不次拔擢官运亨通。
不过,张怀芝一生,亦只干了这么一桩漂亮差使,此外不按牌理出牌的笑话很多,民国五年从靳云鹏而为山东督军时,驱逐省长而自兼,“文官武做”,动辄要打省政府职官的军棍,有一回要打一个厅长,大家纷纷为他求情,张怀芝总算从宽免责,但要那个厅长写个“欠打军棍二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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