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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起的太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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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石仓很快用日语说了几句话。我转过身,正好看见田中从黄绳子下面钻出来,消失在挤在电梯门口那些穿着藏青西服的人当中。接着我看见这些人身后的电梯门打开,然后又关上了。
狗娘养的。我不由得怒从心头起。“石仓先生,你是在妨碍警察执行公务。”
石仓平静地说:“史密斯警探,你必须理解我们的处境,当然,我们完全相信洛杉矶警察局,但我们也必须进行我们自己的调查,为此,我们必须有——”
他们自己的调查?这个狗娘养的。我突然觉得说不出话来。我的牙咬得紧紧的,脸涨得通红,怒不可遏。我真想把石仓抓起来。我真想揍他一顿,把他摔到墙上去,把手铐铐到他该死的手腕上,把——
“也许我能帮个忙,中尉。”我身后一个声音说道。
我转过身,看见约翰·康纳笑容可掬地站在那儿。
我向旁边挪了挪。
康纳面对石仓微微欠了欠身,递上自己的名片。他操着流利的日语说:“冒昧打扰了,很是对不起。我能自我介绍一下吗?鄙人叫约翰·康纳。这是我的名片。请多关照。”
“约翰·康纳?”石仓说道,“那个约翰·康纳?见到您十分荣幸。我叫石仓。请多关照。”
客套寒暄之后,他们飞快地用日语交谈着,我只能听懂只言片语。我不得不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一边看着他们,一边不时点点头,而实际上我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谈什么。有一回,我听康纳用日语说我是“后辈”,我知道他说我是他的手下或门徒。有好几次他以严厉的目光看着我,像做父亲的那样遗憾地摇摇头。看来他似乎在为我进行道歉。我还听见他说格雷厄姆令人讨厌。
这些道歉起了作用。石仓平静了下来,肩膀也放松了。他开始显得从容起来,脸上甚至露出了笑意。最后他说道:“这么说,你们就不检查我们来宾的身份了?”
“绝对不检查,”康纳说,“你们的贵客可以来去自由。”
我刚准备提出异议,康纳就瞪了我一眼。
“查验身份是没有必要的,”康纳继续一本正经地说,“因为我相信中本公司请来的贵宾中没有人会卷入这个不幸的事件。”
“王八蛋。”格雷厄姆轻轻地说了一句。
石仓喜形于色。我却很恼火。康纳跟我在唱反调。他使我看上去就像个傻瓜。更有甚者,他竟不按警方的程序办——这样我们今后可能都得倒霉。我怒气冲冲地把手往衣袋里一插,扭头望着别的地方。
“您对这件事处理得如此审慎,我深表感谢,康纳上尉。”石仓说道。
“我并没有做什么,”康纳说着正正经经地鞠了个躬,“不过我希望你现在能同意我们清理楼层,这样警察就可以着手调查了。”
石仓眨了眨眼睛:“清理楼层?”
“是的,”康纳说着掏出了笔记本,“请帮助我让你身后这些人离开这儿,并请你把他们的名字告诉我。”
“你说什么?”
“请把你身后这些人的名字告诉我。”
“我能问一下为什么吗?”
康纳把脸一沉,用日语吼了一声什么。我没听懂,但却看见石仓的脸顿时通红。
“请原谅,上尉,不过我觉得你没有理由说这——”
这时,康纳勃然大怒。他走近石仓,一边用手指指戳戳,一边大声吼道:“别太放肆了!快滚!听见没有!”
石仓被这训斥镇住了,他往后退避着,转过身去。
康纳俯身正对着他,声音严厉而又充满了讥讽:“滚开!滚!还不明白吗?”他转过身,横眉竖目地指着站在电梯前面的那些日本人。那些日本人见康纳火冒三丈,都把目光转向了别处,有的人则在一个劲儿地抽烟。可是谁也没有动。
“嘿,里奇,”康纳对着技侦处的摄影师里奇·沃尔特斯喊道,“替我拍下这些人的照片,行吗?”
“好的,上尉。”里奇应声答道。他举起照相机,把快门按得咔嚓直响,开始逐个给这些人照起像来。
石仓突然变得非常激动。他走到照相机前面,把手举起来:“等一下,等一下,这是干什么?”
可是那些日本人在频频闪亮的闪光灯面前像鱼群一样开始躲避,几秒钟之后便尽数退去。石仓茕茕孑立,极不自在。这层楼上剩下的都是我们的人了。
石仓用日语叽咕了一句。显然,他又说错了话。
“哦?”康纳说道,“这就要怪你了、这些麻烦都是你造成的。现在你必须负责向我的警探们提供必要的帮助。我要跟发现尸体的那个人谈话,要找打电话报警的人。我需要在发现这具尸体之后来过这层楼上的所有人的名单。我还要田中那架照相机里的那卷胶片。我是说话算数的。如果你再妨碍我们的调查,我就逮捕你。”
“但我必须请示我的上司——”
“你当心点!”康纳向他逼近了一步。“别跟我要滑头,石仓君。去吧。我们要开始工作了。”
“好的,上尉。”石仓迅速而机械地鞠了个躬,绷着脸怏怏不乐地离开了。
格雷厄姆开心地笑起来:“你训他训得真痛快。”
康纳猛地转过身。“你都干了什么?跟他说你要讯问每一个参加招待会的人?”
“唉呀,胡扯,我只不过是想让他紧张紧张,”格雷厄姆说,“我根本不可能去讯问市长。既然这些蠢货没有幽默感,我有什么办法?”
“他们是有幽默感的,”康纳说道,“这个玩笑开到了你自己的头上。因为石仓有一个难题,而你帮了他的忙。”
“我帮了他的忙?”格雷厄姆皱起眉头。“你在胡扯什么呀?”
“日本人显然是想拖延调查,”康纳说道,“你挑衅性的策略正好给了他们一个绝好的理由——打电话找特勤处的联络官。”
“哦,得了吧,”格雷厄姆说道,“他们知道,联络官5分钟内就能赶到。”
康纳摇摇头说:“别自欺欺人了,他们对于今晚谁值班的事清楚得很。他们知道史密斯住的地方有多远,也知道他赶到现场要多长时间。他们成功地把调查时间向后拖延了一个半小时。干得好,警探。”
格雷厄姆盯着康纳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转过身去。“见鬼,”他气鼓鼓地说,“真是胡说八道,而且你心里也知道。伙计们,我去干活了。里奇呢?开始吧。你现在有30秒钟时间可以拍照,我的人马上就要进来,到时候就会妨碍你了。走吧,伙计们。我要在她变得臭不可闻之前把该干的都干完。”
说完,他步履沉重地朝犯罪现场走去。
技侦处来的人带着箱子和取证小车跟着格雷厄姆走向现场里奇·沃尔特斯在最前面,边走边拍照,接着走进了那间会议室。会议室的四壁是茶色玻璃,所以照相机的闪光灯看上去暗了些。不过,我还是看见他在会议室里,绕着尸体拍了许多照片。他知道这是一桩大案。
我和康纳两人没有进去。我说道:“我记得你说过在日本人面前发火是最糟糕的事。”
“一点不错。”康纳说道。
“那你怎么发起火来了?”
“遗憾的是,”他解释道,“这是唯一能帮助石仓的做法。”
“帮助石仓?”
“是啊。我那样做可全都是为了帮助石仓——因为他在自己的上司面前还是要面子的。当时石仓并不是在场的最重要的人物。真正的老板是电梯前的那些日本人中的一个。”
“我没有注意到。”我说道。
“把次要人物推到前台,而主要人物处于幕后,这是一般的常规,因为这样,真正的老板就可以比较自由地观看事态的发展。就像我刚才跟你一样,后辈。”
“石仓的上司一直在观察着事态?”
“是的。石仓显然是受命阻止我们进行调查。而我必须立即进行调查。可是我不能使他显得无能,所以我才扮演了那个勃然大怒的外国佬。现在他欠我一份情。这是件好事,因为今后我可能会需要他的帮助。”
“他欠你的情?”我说,心里迷惑不已。刚才康纳对石仓大发雷霆,在我看来使他威风扫地,大出其丑。
“哎……”康纳叹了口气说,“即使你对刚才发生的事还不大理解,你要相信我的话!石仓是心领神会的。他的处境困难,是我给他解了围。”
我依然不得其解,还想再问几句,但康纳却做了个手势,说:“好了,我想我们最好还是先看一下现场,过一会儿格雷厄姆和他手下那帮人就会把现场弄得走了样。”
4
我离开刑侦处已近两年,现在再次来到一个凶杀案的犯罪现场,心中感触良多,眼前浮现出历历往事:夜晚的紧张工作,大家匆匆喝完纸杯中劣质咖啡的情景以及周围的各专业小组忙忙碌碌的场面——以如痴如狂的劲头忙碌着,而且是以躺在那里的死人为中心忙碌着。所有的凶杀案的现场都可以看见这种工作劲头,也可以看见处于现场中央的那种最终结局。看见躺在那儿的死者,使人觉得一切是那样的显而易见,可同时又让人觉得一切是那样的神秘莫测。在一桩最简单的家庭口角中,妻子用枪把丈夫打死,而你会发现那女的身上疤痕累累,甚至有被烟头烫伤的疤痕。于是你会问,为什么偏偏发生在今晚呢?今天晚上又是怎么回事呢?你眼睛看得见的,自然是明明白白的,可是总有些东西使人不得其解。这两种情况同时并存。
处于凶杀案的现场,你才觉得自己接触到了生命的真谛,同时接触到尸体的臭味、排泄物和肿胀的情形。通常有人在哭,你会听见那哭声。通常那些胡说八道的话都听不见了;有人死了,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就像路中央有块石头,所有车辆都绕开它行驶一样实实在在。在这种冷酷的现实之中,一股战友情谊会油然而生,因为你是和自己所熟悉的人在一起加班加点地工作,而且你知道这点是因为你总是看得见他们。洛杉矶每天要发生4起杀人案;每隔6小时就发生一起。在犯罪现场的警探们每个人手上都积压了10件杀人案,眼下这桩凶杀案又给他们增加了难以承受的负担,所以他们都希望能在现场解决问题,马上弄个水落石出。在这里,最终的结局、紧张的工作和工作的干劲交织到了一起。
干了几年之后,你会爱上这一行。我走进那间会议室时惊异地发现自己还挺想再干这一行的。
会议室的布置极为优雅:黑色的桌子、黑色的高背皮椅,透过玻璃墙壁可以看见外面夜色中摩天大楼里的灯火。会议室里,技术鉴定人员在那姑娘的尸体旁忙碌着,并轻声地交换着意见。
她的金色秀发剪得很短。湛蓝的眼睛,性感的嘴唇,高高的身材,四肢修长,像个运动员。她的衣裙是黑色的,质料很薄。
格雷厄姆正在全力以赴地进行检查;他站在桌子的另一端,一只手拿着小手电筒,另一只手里拿着笔记本,正眯缝着眼看那姑娘脚上那只造型独特的黑色高跟鞋。
验尸官的助手凯利正准备把那姑娘的手用纸袋套上系好以起到保护作用。康纳阻止了他:“稍等一下。”康纳看了看一只手,仔细察看了手腕,然后又朝指甲缝里看了半天。他在一个指甲上闻了闻,接着在每一个指头上轻轻地弹了弹。
“别费心了,”格雷厄姆的话说得很干脆,“还没有僵硬呢。指甲缝里没有残存碎片,没有皮层或者衣服的纤维。实际上,根本没有什么搏斗的痕迹。”
凯利把纸袋套了上去。康纳问他:“你能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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