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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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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他们也找到了安慰。可是如今一切都完了。短短的八九个星期的时间,好像是一场奇异
的梦。这是多么值得留恋的梦啊!
“我现在才晓得,什么新都是假的!什么张军长,还不是一样!”张惠如愤激地骂起来。
“你不看见在这个社会里旧势力还是那样根深柢固吗?”黄存仁站起来,搔着他的短发
苦恼地说。“不要说一个张军长,就是十个张军长也没有用!”
“总之,我说他的新是假的!”张惠如接着说,“他的所谓新不过是聘几个外国留学生
做秘书顾问,讨几个女学生做小老婆罢了。”
“不过他去年在外州县驻扎的时候,也曾在上海、南京等处请了些新人物来讲演,”黄
存仁顺口说了这一句话。
“够了,”张惠如冷笑道,“你又忘了吧?他在欢迎会上的那篇演说辞!……秘书给他
拟好了稿子,不晓得怎样他背出来的时候恰恰把意思弄反了。欢迎弄得不成其为欢迎,把那
些所谓新人物弄得笑又不是,气又不是。他这种笑话,想来一定还很多!”
黄存仁不作声了。他的脑子里还有更大的问题在等他考虑。至于张惠如呢,他说了这些
话,不但对当前的大问题没有帮助,便是自己的愤怒也不能由此减轻。他的心里、脑里还是
热烘烘的,他觉得还有很多、很多的话要说出来,因此他又气愤地说话了:
“我说马上换个名字搞起来,内容一点也不改、看他们怎样对付?”
“好,我赞成!”这些时候不说话的觉慧开口附和道。
“不过我们也得先商量一个妥当的办法,”沉溺在思索里的黄存仁抬起头,沉吟地说。
这样就引起了他们的长时间的讨论,而终于达到了最后的决定。
最后的决定是《黎明周报》停刊,印发通告寄给各订阅者,同时筹备创刊新的周报。他
们还议决把现在的周报社改作阅报处,将社员所有的新书报都放在这里陈列出来,免费地供
人阅览。这也是一个传播新文化的好办法。
这样地决定了以后,众人便不再像先前那样地苦闷,那样地愤激了。他们已经找到了应
付的办法,他们马上就开始新的工作。
热心是多么美丽的东西!它使得几个年轻人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把一切的困难克服了。隔
了一天他们就把利群阅报处成立起来。再过两天《利群周报》发刊的事,也筹备妥当了。
星期二没有课,因为大考就要开始了。觉慧和觉民一起去参加了利群阅报处的开幕,回
家刚赶上午饭的时间。这一天的生活给了觉慧一个很好的印象,他从来没有像这样地感动
过。谈笑,友谊,热诚,信赖,……从来没有表现得这么美丽。这一次十几个青年的茶会,
简直是一个友爱的家庭的聚会。但是这个家庭的人并不是因血统关系和家产关系而联系在一
起的;结合他们的是同一的好心和同一的理想。在这个环境里他只感到心与心的接触,都是
赤诚的心,完全脱离了利害关系的束缚。他觉得在这里他不是一个陌生的人,孤独的人。他
爱着他周围的人,他也为他周围的人所爱。他了解他们,他们也了解他。他信赖他们,他们
也信赖他。起初他跟别人一样热心地布置一切,后来布置就绪,茶会开始的时候,他也跟别
人一样地吃着茶点,尽情地分享着欢聚的快乐。他们畅谈着种种愉快的事情。那些黑暗的、
惨痛的一切,这时候好像都不存在了。
“要是常常有这样的聚会就好了!”觉慧兴奋地对觉民说,他几乎欢喜到落泪了。觉民
感动地点着头。
然而茶会终于闭幕了。在归途中觉慧跟觉民谈着种种的事情,觉慧的心里还是热烘烘
的。可是他一回到家,走进了大厅,孤寂便意外地袭来了。他好像又落在寒冷的深渊里,或
者无人迹的沙漠上。在他的眼前晃动着一些影子,都是旧时代的影子,他差不多找不到一个
现代的人,一个可以跟他谈话的人。
“寂寞啊!难堪的寂寞啊!”觉慧诉苦般地叹息道。他的苦恼增加了。在午饭的时候,
他在每个同桌者的脸上都见到苦恼的痕迹。继母在诉说四婶和五婶的战略。在后面响起了四
婶骂倩儿的声音,不久在天井里又开始了五婶和陈姨太的对骂。他匆忙地吃了饭,把筷子一
放就往外面跑,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后面追赶他一般。
接着觉民也出来了。他们弟兄两个又一道出去散步。“我们再到‘金陵高寓’去看看,
怎样?”觉民含笑地提议道。
“也好,”觉慧简短地回答了一声。
他们在街上默默地走着,不久就到了那个僻静的巷子。
这是一个很好的晴天,天气清朗,天空没有一片云。月亮从树梢升起来,渐渐地给这条
傍晚的街道镀上了一道银色。没有人声。墙内树枝上,知了断续地叫着。他们踏着自己的淡
淡的影子,轻轻地在鹅卵石路上移动脚步,走到了“金陵高寓”的门前。两扇黑漆门依旧紧
紧地闭着。他们推了一下,并没有动静。他们便走过这里往前走了,走到巷口又回转来。这
一次他们走过槐树下面,听见上面有小鸟的啼声,便站住抬头去看,原来槐树的一根大丫枝
上面有一个乌鸦巢,他们仿佛看见两只小鸦伸起头在巢外呀呀地啼叫。
这一幕很平常的景象却把这两个青年大大地感动了。两个人不自觉地把身子靠近。哥哥
把自己的微微颤动的手伸出去握紧弟弟的手,用悲叹的声音说了一句:“我们正像这对失了
母亲的小鸦。”他的眼泪落下来了。弟弟不回答,只是把哥哥的手紧紧捏住。
他们的头上忽然响起了乌鸦的叫声,接着是扑翅的声音,一个黑影子在他们的泪眼前面
一闪。老鸦很快地飞进了巢里。两只小鸦亲切地偎着它,向它啼叫,它也慈爱地爱护它们,
咬它们的嘴。巢里是一片欢乐、和谐的叫声。
“它们现在有母亲了,”觉民用苦涩的声音说,便埋下头看站在他身边的弟弟。觉慧的
眼里也闪着泪光。
“我们回去吧。”觉民说。
“不,让我再站一会儿,”觉慧回答了一句,又举起头望鸦巢。
忽然从独院里送出来一阵笛声,吹的是相思的小调。声音婉转而凄哀,里面似乎含着无
处倾诉的哀愁。在他们的眼前仿佛展开了一个景象:一个女子倚着窗台望着半圆的月,想起
了她的远行的情人,把怀念寄托在这根细长的小竹管里,发出这样动人的哀声,这里面包含
着一段哀婉的爱情故事,这里面荡漾着一个孤寂的生存的悲哀。这个流行的民间曲子,他们
很熟习。因为在他们的公馆里也有人常常叫了卖唱的瞎子进来,用他的假嗓唱这一类的小
调。词句固然鄙俗,但这究竟是人生的呼声,如今又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面。
“有人来了!”觉民忽然警觉地说,拉着觉慧要走。他知道来的是什么人。
觉慧掉头一看,正是克定的轿夫抬着轿子刚转过弯,远远地向他们走来,高忠也在旁边
跑得气咻咻的。“怕他做什么!我们背向他立着,装做不看见就是了!”觉慧说,他站住不
肯走,觉民也只得留在那里。
很快地轿子就在他们的身边过去了。他们听见高忠跑去叫门,于是门开了,轿夫的脚步
声消失在独院里面。门马上又关住,笛声也忽然中断了。
“现在回去吧,”觉慧说着,便掉转了身子。
两人慢慢地走着,还没有走出巷子,又看见一乘轿子迎面走来。他们带着惊讶的表情看
着轿子走了过去。轿子后面跟着克安的仆人赵升,也是跑得气咻咻的。
“奇怪,难道四爸也到那儿去?”他们走出了巷子,觉民惊讶地说。
“他为什么不去?”觉慧冷笑道。“你不要看他写得一手好字,而且会做出正经样子,
他在家里不是也闹过好多笑话吗?”于是在他的脑子里出现了种种关于克安的故事,从跟女
佣发生不正当的关系起,一直到把旦角张碧秀弄到家里来化装照相为止。“他们都是一样。
我说他们都是一样!然而他们还要在我们面前摆起长辈的架子,说我们没有子侄辈的礼
貌!”他气愤地说。“只有大哥怕他们,只有大哥跟他们敷衍。我是不怕的。”
“不过大哥也有他的苦衷,”觉民淡淡地解释了一句。
他们回到家里,觉民开始温习功课,准备大考。觉民的性情是这样:他常常是乐观的,
有时也是健忘的,虽然有过不如意的事情,但是很快地就忘记了,他摊开书本便可以把心放
在书上。而觉慧却不然。他比哥哥更热情些,性子更急躁些。他也打算温习功课,可是他摊
开书,心里反而更烦躁了。难堪的寂寞开始折磨他的心。无名的苦恼也来包围他。那把椅子
好像是放在烈火上面,他一刻也不能坐,便长叹一声阖了书站起来。
“你要到哪儿去?”觉民关心地问道。
“出去走走,心里烦得很。”
“好,快点回来,后天就要大考了,你也该好好地温习功课,”觉民温和地说。
觉慧答应一声就走出房来,一个人往花园里去了。
进了花园好像换了一个境界,他觉得心里稍微平静一点。他慢慢地走着。
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织成了一个
柔软的网,把所有的景物都罩在里面。眼睛所接触到的都是罩上这个柔软的网的东西,任是
一草一木,都不是像在白天里那样地现实了,它们都有着模糊、空幻的色彩,每一样都隐藏
了它的细致之点,都保守着它的秘密,使人有一种如梦如幻的感觉。
觉慧渐渐地被这些景物吸引住了。他平静地欣赏着周围的一切,他对它们感到了兴趣。
他信步走着。他走着元宵夜他们游湖时所走的旧路。可是他并不去回忆那时的情景和那时的
游伴。
他走上圆拱桥,在桥上倚着栏杆立了片刻,埋下头去看水面。水上现出自己头部的黑
影。他把眼睛放开去看,水里现着一个蓝天,半圆月慢慢地在那里移动。猛然间出乎意外地
水里现出一张美丽的脸,这张脸曾经是他所极其珍爱的。他的心开始痛起来,他又在思念她
了。
他掉过头不敢再看水面,他急急地走过了桥。
他过了桥,走到草地上,无意间又看见那只拴在柳树上的船。这也给他唤起了往事。他
连忙避开它,又从圆拱桥走回到对岸去。
他沿着湖畔的小路慢慢地走,走完了松林,转弯到了水阁前面。他想打开水阁的门进去
歇一会儿,忽然他看见前面假山背后起了火光。他吃了一惊,几乎要叫出声来。他在玉兰树
下立了片刻,静静地望着假山那边。火光还是一股一股地直冒,不过并不大。这时候在这个
地方怎么会有火光?又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他始终回答不出这个疑问,于是壮起胆子轻脚轻
手地向那边走去。
觉慧转过假山,并没有看见什么。火光还在斜对面一座假山背后。他又向那座假山走
去,一转弯就看见一个女人蹲在地上烧纸钱。
“你在这儿做什么?”他惊怪地大声问道。
那个长身材的少女吃惊地站起来,抬起头望着他,叫了一声“三少爷”。
他认得这是四房的丫头倩儿,便说:“原来是你!几乎把我吓了一跳!你在给哪个烧钱
纸?怎么跑到这儿来烧?”
“三少爷,请你千万不要出去向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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