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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北史演义-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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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四事曰:曩昔征伐北境,帑藏空虚,今天下无事,而犹日不暇给者,何也?去国弊则省其事而息其费,事省则民养,费息则财聚。止五年之中,尚能无事,必能使国丰民阜,若积以岁月,成效愈巨,斯乃范蠡灭吴之术,管仲霸齐之由。今应内省职掌,各简所部,或十省其五,成三除其一,至国容戎备,在昔应多,在今宜少,凡四方屯传邸治,或旧有,或无益,有所宜除除之,有所宜减减之,兴造有非急者,征求有可缓者,皆宜停省,以蓄财而息民,蓄其财者,正所以大用之也,息其民者,正所以大役之也。若扰其民而欲求生聚,耗其财而徒务赋敛,则奸诈盗窃,日出不已,何以语富强,图远大乎?伏思自普通以来,二十余年,刑役荐起,民力雕流,今魏氏和亲,疆埸无警,不于此时大息四民,使之殷阜,减省国费,使之储峙,一旦异境有虞,关河可扫,则国弊而民疲,事至方图,恐无及矣!臣心所谓危,罔知忌讳,谨昧死上闻!
梁主衍览书,不禁大怒,立召侍臣至前,口授教书,令他照录,大旨是诘责贺琛,令他据实指陈,不得徒托空言。第一事谓牧守贪残,应指出某官某吏,以便黜逐。第二事谓风俗侈靡,不便一一严禁,自增苛扰。朕常思本身作则,绝房室三十余年,不饮酒,不好音,雕饰各物,从未入宫。宗庙牲牢,久未宰杀,朝廷会同,只备蔬菜,且未尝奏乐。朕三更即起理事,每至日昃,日常一食,昔腰十围,今裁二尺,勤俭如许,不得谓非淳素。舍本逐末,无益于事。第三事谓百司干进,谁为诡竞?谁为吹毛求疵?谁为深刻绳逐?若不令奏事,专委一人,与秦二世宠信赵高,汉元后付托王莽,亦复何异?第四事谓省事息费,究竟何事宜省?何事宜息?国容戎备,如何减省?屯传邸治,如何裁并?何处兴造非急,何处征求可缓?宜条具以闻,不得空作漫语,徒沽直名。这道敕文,颁给贺琛,琛不禁畏缩,未敢复奏,但申表谢过罢了。原来是银样镴枪头。
大同十二年三月,梁主衍又幸同泰寺,讲三慧经,差不多过了一月,方才罢讲。再设法会,大赦天下,改元中大同。是夜同泰寺竟肇火灾,毁去浮图,梁主叹道:“这便佛经上叫作魔劫呢!”浮图成灾,并非魔劫,似你这般佞佛,却是要堕入魔劫了!遂令重造浮图十二层,格外崇闳,需工甚巨,经年未成。梁主衍年逾八十,虽精神尚可支持,终究是老态龙钟,不胜繁颐。再加平时览诵佛经,时思修寂,尤觉得耄期倦勤,厌闻政治。
是时储嗣虽定,诸子未免不平,因为梁主不立嫡孙,但立庶子,大家资格相等,没一个不觊觎神器,猜忌东宫。邵陵王纶,系梁主第六子,性最浮躁,喜怒无常,车服尝僭拟乘舆,游行无度。梁主屡戒不悛,曾将他锢置狱中,免官削爵,已而仍复旧封,命为扬州刺史,纵肆如故。遣人就市购物,不给价值,商民怨声载道,甚至罢市。府丞何智通具状上闻,纶竟遣人刺杀智通。梁主乃将纶召回,锁禁第舍,免为庶人。过了数月,又赐复封爵,何溺爱乃尔!授丹阳尹。纶恃宠生骄,妄思夺储,太子纲当然嫉视,请出纶为南徐州刺史,有诏依议。还有梁主第五予庐陵王续,出镇荆州,第七子湘东王绎,出镇江州,第八子武陵王纪,出镇益州,皆权侔人主,威福自专。惟次子豫章王综,已死北朝,四子南康王绩,长孙豫章王欢,俱已去世,免为东宫敌手。但太子纲终不自安,常挑选精卒,为自卫计。
梁主衍未察暗潮,反因舍嫡立庶的情由,未免内愧,所以待遇昭明太子诸男,不亚诸子。河东王誉得为湘州刺史,岳阳王詧,亦授雍州刺史。镴见梁主年老,朝多秕政,也不免隐蓄雄心,豫先戒备。自思襄阳形胜,为梁业开基地,正好作为根据,遂聚财下士,招募健卒数千人,环列帐下。一面究心政事,拊循士民,辖境称治。未几庐陵王续,病殁任所,调江东王绎继任。绎喜得要地,入閤欢跃,靴履为穿。
梁主怎知诸子用意,总道是孝子贤孙,不复加忧,整日里念佛诵经,蹉跎岁月。中大同二年,又复舍身同泰寺,群臣出金奉赎,如前二次故例。满望佛光普照,天子万年,哪知祸为福倚,福为祸伏,平白地得了河南,收降了一个东魏叛臣,遂闹得翻天覆地,大好江南,要变做铜驼荆棘了。直呼下文。
且说东魏大丞相高欢,自邙山战后,按兵不动,休养了两三年。东魏主善见复改元武定。嗣闻柔然与西魏连兵,将来犯境,乃亟令高欢为备。欢仍执前策,决与柔然续行修好,遣行台郎中杜弼为使,北诣柔然,申议和亲,愿为世子澄求婚。澄已有妻有妾,还要求什么婚!头兵可汗道:“高王若须自娶,愿将爱女遣嫁。”还要悖谬。杜弼归报高欢,欢年已五十,自思死多活少,不堪再偶柔然公主,因此犹豫未决。何必犹豫,将来替汝效劳,大有人在。事为娄妃所闻,遂白欢道:“为国家计,不妨从权,王无庸多疑!”欢半晌才道:“我娶番女,岂不要委屈贤妃?”娄妃道:“国事为大,家事为轻,枉尺直寻,何惜一妾!”欢一笑而罢。已而世子澄与太傅尉景,俱劝欢迎纳柔然公主,欢乃使慕容俨为纳采使,迎女南来。
欢出迎下馆,但见柔然仆从,无论男女,统皆控骑而至,就是这位新嫁娘,亦坐下一匹红鬃马,身服行装,腰佩弓矢,落落大方,毫无羞涩态度。最后随着一位番官,也是雄赳赳的少年,与新嫁娘面庞相似。欢又惊又喜,问明慕容俨,乃知送亲的随员,便是女弟秃突佳。当下彼此接见,问讯已毕,始引还晋阳城。欢妾大尔朱氏等,也出城相迎,一拥而归。柔然公主素善骑射,在途见鹍鸟飞翔,便在佩囊中取出弓矢,一发即中,鹍随箭落。大尔朱氏亦不禁技痒,由从人手中取过了弓箭,亦斜射飞鸟,应弦而落。既有此技,何不前时射死高欢,为主复仇!欢大喜道:“我得此二妇,并能击贼,岂非快事!”说着,便纵辔入城。
到了府舍,与柔然公主行结婚礼,娄妃果避出正室,令柔然公主安居。欢感激异常,寻至别室,得见娄妃,不由的五体投地,向妻拜谢。娄妃慌忙答礼,且笑且语道:“男儿膝下有千金,奈何向妾下跪!况番国公主,有所察觉,反觉不美,王尽管自去,与新人作交颈欢,不必多来顾妾了!”欢乃起身去讫。是夕老夫少妻,共效于飞,不必絮述,惟大尔朱氏器量褊窄,未及娄妃的大度,她情愿出家为尼。欢特为建筑佛寺,俾她静修。
秃突佳传述父命,谓待见外孙,然后返国,因此留居晋阳。看官!试想这高欢年经半百,精力渐衰,况他是好酒渔色,宠妾盈庭,平时已耗尽脂膏,怎能枯杨生稊,一索得男!柔然公主望儿心急,每夕嬲欢不休,累得欢形容憔悴,疾病缠身。有时入宿射堂,暂期休养,偏秃突佳硬来逼迫,定要欢去陪伴乃姊,欢稍稍推诿,秃突佳即发恶言。可怜欢无从摆脱,没奈何往就公主,力疾从事,峨眉伐性,实觉难支。欢乃想出一法,只说要出攻西魏,督军经行。肉战不如兵战。
先是西魏并州刺史王思政居守恒农,兼镇玉璧,嗣受调为荆州刺史,举韦孝宽为代。孝宽莅任后,闻高欢率军西来,即至玉璧扼守。欢至玉璧城下,昼夜围攻,孝宽随机抵御,无懈可乘。城中无水,仰给汾河,欢堵住水道,并就城南筑起土山,拟乘高扒城。城上有二楼,孝宽缚木相接,高出土山,居上临下,使不得逞。欢愤语守兵道:“虽尔缚楼至天,我自有法取尔。”因凿地为十道,穿入城中。孝宽四面掘堑,令战士屯守堑上,见有地道穿入,便塞柴投火,用皮排吹,地道变成火窟,掘地诸人,悉数焦烂。欢又改用攻车撞城,孝宽缝布为幔,悬空遮护,车不能坏。欢命兵士各执竹竿,上缚松麻,灌油加火,一面焚布,一面烧楼,孝宽用长钩钩竿,钩上有刃,得割松麻,竿仍无用。欢再穿地为二十道,中施梁柱,纵火延烧,柱折城崩。孝宽积木以待,见有崩陷,立即竖栅,欢军仍不得入。城外攻具已穷,城内守备,却还有余。
孝宽更夜出奇兵,夺据土山。
欢知不能拔,乃使参军祖珽,呼孝宽道:“君独守孤城,终难瓦全,不如早降为是!”孝宽厉声答道:“我城池严固,兵多粮足,足支数年,且孝宽是关西男子,怎肯自作降将军!”珽复语守卒道:“韦城主受彼荣禄,或当与城存亡,汝等军民,何苦随死?”守卒俱摇首不答。珽复射入赏格,谓能斩城主出降,拜太尉,封郡公,赏帛万匹。孝宽手题书背,返射城外,谓能斩高欢,准此赏格。欢苦攻至五十日,始终不能得手,士卒战死病死,约计七万人,共为一冢。大众多垂头丧气,欢亦旧病复作,入夜有大星坠欢营中,营兵大哗,乃解围引还。欢悉众攻一孤城,终不能下,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当时远近讹传,谓欢已被孝宽射死。西魏又申行敕令道:“劲弩一发,凶身自殒。”欢也有所闻,勉坐厅上,引见诸贵。大司马斛律金为敕勒部人,欢使作敕勒歌,歌云:“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天苍苍,夜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斛律金为首倡,欢依声作和,语带呜咽,甚至泪下。死机已兆。自此病益沉重,好容易延过残冬,次年为武定五年,元旦日蚀,欢已不能起床,慨然叹道:“日蚀恐应在我身,我死亦无恨了!”日蚀乃天道之常,干卿甚事!遂命次子高洋,往镇邺郡,召世子澄返晋阳。
澄入问父疾,欢嘱他后事,澄独以河南为忧。欢说道:“汝非忧侯景叛乱么?”澄应声称是。欢又道:“我已早为汝算定了,景在河南十四年,飞扬跋扈,只我尚能驾驭,汝等原不能制景,我死后,且秘不发丧,库狄干、斛律金,性皆道直,终不负汝。可朱浑元、刘丰生,远来投我,当无异心。韩轨少戆,不宜苛求。彭乐轻躁,应加防护。将来能敌侯景,只有慕容绍宗一人,我未尝授彼大官,特留以待汝,汝宜厚加殊礼,委彼经略,侯景虽狡,想亦无能为了。”说至此,喉中有痰壅起,喘不成声,好一歇始觉稍平,乃复嘱澄道:“段孝先即段韶字。忠亮仁厚,智勇兼全,如有军旅大事,尽可与他商议,当不致误。”是夕遂殁,年五十二。
澄遵遗命,不发丧讣,但诡为欢书,召景诣晋阳。景右足偏短,骑射非长,独多谋算,诸将如高敖曹、彭乐等,皆为景所轻视。尝向欢陈请,愿得兵三万,横行天下,要须济江缚取萧衍老公,令作太平寺主,欢因使景统兵十万,专制河南。景又尝藐视高澄,私语司马子如道:“高王尚在,我未敢有异心,若高王已没,却不愿与鲜卑小儿共事。”子如忙用手掩住景口,令勿多言。景复与欢约,谓自己握兵在外,须防诈谋,此后赐书,请加微点,欢从景言,书中必加点以作暗号。高澄却未知此约,作书召景,并不加点,景遂辞不就征。且密遣人至晋阳,侦欢病状。
旋接密报,晋阳事尽归高澄主持,料知欢必不起,乃决意叛去,通书西魏,愿举河南降附。西魏授景为太傅,领河南大行台,封上谷公。景遂诱执豫州刺史高元成,襄州刺史李密,广州刺史暴显等,潜遣兵士二百人,夜袭西兖州,被刺史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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