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岚姨也早早的挎着篮子、背着袋子走到了田里。柳楠吃过饭，收拾好一切，骑着单车载着已经上初中的柳岩上班去了。家里剩下柳瑂仁还仰在炕上，冥想着今天的活计，首先要把岚捡回的苞米搓出来，摊开了晒晒，再把园子里的一些干枯的茄子杆了、豆角架了收拾收拾，他想这一天能弄完这些活都不错了。
看看家里只剩下自己了，也没什么靠头了，扑棱扑棱衣服，下了地。一回身那面破旧衣柜的大镜子正好从上到下照出了自己的样子，柳瑂仁皱了皱眉头，走近了仔细的看了看。
这还是柳美人么？他贴近镜子细细的看了看自己哪曾迷惑过多少少妇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它也悄悄的变的浑浊了，布满了血丝，甚至眼球上还有几个褐色的小包包，整个就是一个死鱼眼珠子，暗淡无光，毫无生气，自己真的是老了。
再看看自己的那张脸，参差不齐的胡须铺满了下巴上，头上那有日子没理的头发早就纠结在了一起，好久都没洗它了。再看看自己的那身行头，如果那还叫衣服的话，只能说是打了蜡的一件“皮衣”。
低下头闻了闻，好重的味道呢，自己这是怎么了？柳瑂仁死死的盯着镜子里的那个人，都不敢相信那是自己了，以前每天不照镜子都不吃饭的人哪去了？那个衣服有一点点褶皱就要训斥方桂花的人哪去了？
现在的自己比那个曾经嫌弃过的方桂花还不如，难道这就是上天给自己的惩罚么？想到这里，他又颓废的坐回到炕沿边，死死的盯着某一处沉默着。
这些年他想明白了一件事，也接受了一件事，那就是今天所有的这一切都是自己当初造的孽，都是她方桂芳在天上对自己施的诅咒，自己逃不掉的，她在哪里看着呢，死死的盯着自己呢。
方桂花她不要他柳瑂仁死，她要他受尽这世上所有的磨难后再像狗一样爬到她的面前求饶。是的，方桂花她就是这样做的，自己是躲不过了，躲不了的……。
“姐…。我想要个篮球，你给我买一个呗”
坐在后座上的柳岩叉着双脚晃荡着，讨好的央求着柳楠，从小他就知道，只要自己喜欢的东西妈不给买，只要自己央求姐，她总会想办法给自己买的。这个篮球自己都想了好久，现在家里条件比以前好些了，柳岩也知道，那个方强总会偷偷的给柳楠寄钱的，自己这点要求，姐总会答应的。
“怎么？又喜欢上打球了？一天别光顾着玩，这都上初中了，可不比小学，在靠那点小聪明早晚要出局的，听见没”
“知道了姐，那你到底给不给我买篮球呀？人家都有，我也想要一个，怎么说来的对对…。呵呵呵…。我也要劳逸结合呀，学累了我就出去拍两下子，既锻炼了身体，又可以放松心情，多好呀，姐，你就给我买一个吧？姐…。”
后座的柳岩扶住柳楠的腰，撒娇的晃动着她。
“快松手，臭孩子，想摔跤呀？”
“哪你给不给我买，给不给吧？”
“给给…。快松手吧，一会咱俩都得拽”
柳楠从小就疼爱这个弟弟，她是看着他来到了这个世上，又是看着他慢慢的成长起来。所以就算家里有多困难，她都会腾出点手里的钱去满足这个任性的弟弟的任何要求，这个家每个人都过的很难，她不想自己这么小的弟弟也陪着大人熬着，该给他的宠爱一定要有的，能让他过的舒服些，她这个做姐姐是应该尽力的。
中午的阳光温暖了许多，柳瑂仁看看表都快十二点了，岚还没回来，自己也有点饿了，还是等等她吧，坐在门口处他懒散的扒愣着搓好的苞米，让它们更均匀的晒到太阳，滴滴…。滴滴…。。一阵汽车拉鸣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谁开车来自己家？倒是稀事了。柳瑂仁并没有挪动身体，只是仰着脖子向门口处看去。
只见几个人行色匆匆的走了进来，眼看到了眼不前，柳瑂仁也认出了来人，都是镇上药厂的领导，这是干嘛？难道方强他？？柳瑂仁用力的扑棱了一下头，不可能的，这么多年那孩子都改好了，自己都是看着的，他虽和自己有敌意，但是孩子还是挺争气的，他能做代理这件事就说明了这一点。
“忙着呢老柳？最近方强回来没？”
“方强？方强不是在山东那边做代理么？”
“哪他最近和你们联系没有？”
来人好像很急于知道方强的消息，柳瑂仁心里禁不住一沉，难道方强真的惹祸了？
“没有，他一直都不和我联系，我们好多年都不说话了，我…。我。。可以问问你们他…。。他怎么了？“
”老柳呀！要说呢，我们都是熟人，这镇里谁不认识谁呀，当年要不是你找人托情找到我，你说方强我能招聘他么？那孩子刚上班的时候倒是也很能吃苦，也上进，自然我也没有亏待他，给了他更大的空间来给他施展。老柳呀，要是方强和你有联系，你就告诉我们，我们不会报警的，这你放心，只要他把钱全额拿回来，我们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他该做他的代理还做他的代理，你看这怎么样？“
”啊？红厂长，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方强他怎么了？“
柳瑂仁这个时候实在是坐不住了，抬起屁股，那双暗淡的眼睛瞬间光亮了起来，紧紧的盯着这个叫红厂长的人。
“老柳…你真的没有方强的消息么？“
红厂长心里也打盹，早就听说方强恨他爸，从来就不回家，更是不管他叫一声爸，难道方强的消息他真的不知道？
“红厂长，我是真的没有他的消息，你快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
柳瑂仁眼珠子急的都要冒出来了，什么不告诉警察了，继续让方强做代理了，这都是怎么回事呀？
“老柳你也别急，你看方强会不会和他妹妹联系呢？或者你不知道？“
“这，我也不清楚，这要问我闺女，不是…。你还没告诉我方强他怎么了？啊？“
“这……好吧，我就告诉你，这事现在也就我们几个领导知道，还没有外人知道，我想如果能在消息不外泄的情况下尽早的找到方强这事情就好办了。你家方强他…。。他拖欠着公司里的货款上百万多。开始我们一直吹他把款早点打回公司，他总是说还没要回来，这样支了我们有一年，最近厂里真的资金短缺，急着需要这笔钱，我们就给他打电话，开始他说马上就给打过来，可是一拖再拖，结果最近这几天整个人都好像消失了一样，无影无踪了。我们这才想起来给那边的其他员工打电话，这才知道，其实货款在去年就基本到账了，方强也和他们说把款打回了厂里，可是他并没有这样做。
那边也说，方强好久都没去公司上班了，公司里的员工都以为他出去跑业务或者回厂子这边了，一听这我们就着急了，方强他根本就没有回厂子呀，谁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我们呢，也希望真是多心了，误会了方强，但我们真的联系不上他，你们家里人如果有他的消息就尽快的告诉我们，只要他把钱打回到厂子，这事就算过去了，那个年轻人不犯错呢？改了就好、改了就好…。“
“你们这是埋汰人，我家方强绝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绝对不会的。也许他真的跑业务呢，耽误了打款。我这就找柳楠去，给他打电话，马上把钱给你们打回来。我家方强绝对不会拿着你们的钱跑的，绝对不会的”
“是…是…。。方强不会的，我们大概是误会他了，那好，我们一起去找柳楠，坐车一起去”
红厂长过来想搀扶柳瑂仁哪因激动显得有些摇晃的身体。
“不用，我能走”
柳瑂仁狠力的甩开他的手，大踏步的向门口走去。

“爸你怎么来了？”
柳楠很吃惊柳瑂仁会找到学校里，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楠楠你出来一下我有事和你说”
柳瑂仁并没有让红厂长他们进到院里，他不想事情没搞清楚处之前就弄得沸沸扬扬的，搞臭方强的名声，也损毁他柳瑂仁的人格。
“爸咋了，什么事呀？”
“方强最近和你联系没？”
“没有呀，有些日子没联系了，我也奇怪呢，给他打了几次电话还总是关机，咋了？出什么事了”
一听柳楠这样一说，柳瑂仁的身体剧烈的晃动了几下，颤抖的心脏哐哐的蹦到了嗓子眼。
“你…。。你…现在就打，现在就给他打“
“爸…。爸…。你没事吧？“
柳瑂仁那张苍白的脸，吓坏了柳楠。
“我让你打电话，打…。电…话去呀“
柳瑂仁用他最大力气喊出了这句话，惊的班级里的所有正在自习的孩子都看向了这里。
“好好…。我马上就去…。孩子们把老师刚才教的题在做做，老师马上就回来“
小店里的电话一直响着一个女人的声音“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再打“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爸…。爸…。爸…。”
作者有话要说：当生命有了期限，惶恐突然狂卷而来，没有人可以代替你此时的哀伤，这个时候除了寄希望于奇迹的出现，还是奇迹的出现。。。。。。。。祈祷中。。。。。。。。。。。

☆、命悬一线

柳瑂仁绷紧了每根神经看着柳楠一遍一遍的打着电话，当电话里一次次传来“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柳瑂仁的心绷到了一块，牵着他所有的血液向他头顶以百米的速度冲刺着，内心的绝望让他痛苦哽咽着。
“方桂花呀！方桂花…。。你都看见了吧？好呀，我们这就随了你的心，全家都到天堂来见你了哈哈哈…。。这回你高兴了吧，我们很快就会去陪你的呵呵呵…。很快…。。很快…。。”
在柳瑂仁闭上眼睛的那一刻，他真的看见方桂花了，她鄙视的看着自己，还有些幸灾乐祸的笑，一步一步的向自己走来，他柳瑂仁在方桂花的面前一点一点的变小…变小…。。最后变成了一粒灰尘不见了……
“咣当…。当当…。。”
“爸…。爸……爸…。。你怎么了？你醒醒呀？爸…。呜呜。。。。你别吓唬我呀，爸……爸睁睁眼睛呀？爸…。。爸…。。啊啊啊……”
“柳老师，先别哭了，快送你爸去医院吧，”
小店的女老板帮着已经慌成一团的柳楠抬着柳瑂仁出了门口，想要拦住一辆过往的车辆。
“呀！这是怎么了？快抬我车上吧，马上送医院去”
红厂长看着父女俩进了校外的这个食杂店，谁想只一功夫，这个柳瑂仁怎么就被抬出来了？心里想着糟了，看样方强那小子真的拿钱跑了。可是现在救人要紧，他柳瑂仁跑不了，方强也就能找到，先送人上医院吧。
“还好送的挺及时，你爸是脑局部出血，也就是脑溢血，我们建议家属把病人送到县医院去，毕竟咱这是个小镇医院，医疗水平还是有限的。那边我们给联系，及时的做手术，止住出血点，病人就没有生命危险了”
“好的，大夫，我马上就找车去”
“柳老师还是用我的车吧，这样快点”
“谢谢你红厂长，谢谢你…。。”
“还有，病人这一路上尽量把他放平，只要别震动头部，保持头部水平位搬运都可以，以免堵住呼吸道，造成窒息。”
“嗯…。知道了”
红厂长一直陪着上了医院，看着柳瑂仁被推进了手术室，柳楠很感激的来到红厂长的身边。
“今天真是太谢谢您了，要不是您给垫付的药费，我还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等我的家里人来了我就把钱还给您，谢谢您…。谢谢您…。”
“不用谢，赶上了谁都会帮忙的，柳老师…。你…。。你爸和你说什么没有？”
红厂长一直想知道事情的结果，他不想靠推断就把自己这上百万的货款给彻底的丢了。
“红厂长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