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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的定义-第2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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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也许已经到了恐怕难以收拾的地步。既然无法从昏睡中把它弄醒,使之恢复意识,那么,世界就的确无可救药了。/所有的人道主义之中,都有脆弱这一要素。它是对于一切狂信主义一概嫌弃,清浊并饮的性格,以及趋向于宽大的怀疑主义的倾向,以一言以蔽之这都是因为它那本来具有的温厚。这样,在某种场合,对于人道主义本身就能成为致命的东西。今天对于我们极为必要的也许是战斗的人道主义,证明自己确实是威风凛凛的人道主义,确信自己的自由与宽容、自由检讨的原则,决不可能被它的仇敌们寡廉鲜耻的狂信主义眼看着就给吞食下去的人道主义。难道欧洲的人道主义再也不能使它获得更生,为它的原则夺回战斗力了么?如果不能自觉,不能使它恢复生命力,为战斗而作好准备,那时候,人道主义必然灭亡,与此同时,欧洲大概也要灭亡吧。那时欧洲这个名称,已经不过仅仅是地理学上历史学上的表现而已。那样,我们就得从今天开始立即在时间与空间以外寻求避难所,除此以外难道还有别的道路么?

我对于企求生活于战后新生活之中的渡边一夫——他的性格是喜欢低声说话——所抱的希望,主要不是他自己写的文章,而是他翻译的文章所表现的,因为,我感到这里的的确确寄托了他的想法。也就是说,渡边其人的中心思想还是对于战斗的人道主义,证明自己确实是威风凛凛的人道主义,确信自己的自由与宽容、自由讨论的原则,决不可能被它的仇敌们寡廉鲜耻的狂信主义眼看着就给吞食下去的人道主义,怀有最后的希望。

渡边一夫这种姿态如果和果敢前进的悲观主义者的中野重治的姿态加在一起,我以为那才是今天核状况的时代之下,我们必须和他们这样的思想家联系在一起的必然性。相信在如此严重的核危机之中,核武器战争之后获得胜利的国家会幸存于世的人仍然存在,也就是说,头脑最简单的乐观主义者们还有。覆盖全世界的核权力统率部证明了这帮人的存在,而且我国的外交政策却是支持他们的,扩充军备的政治家掌握政权,对此给予赞赏的文化人不在少数。

深深忧虑有朝一日出现核冬季把整个地球冻住的人现在还有,他们是名副其实的悲观主义者。参加美国八大学足球联盟之一的布朗大学里,投票赞成大学里该预备核爆炸之后自杀用的毒药的学生们,一定当作悲观主义者受到批判。不过他们对美国政府的核政策却给与了尖锐的批判,由此可见,这些悲观主义者们正是果敢前进的悲观主义者。正因为是核时代,才是不能缺少他们的时代。

中野重治在前面提到的往复书简里对渡边一夫说:“我把我的手放在你的手上。”我在这个会上说,我也想把自己的手放在他们的手上,更希望青年们许许多多的手放在他们的手上,就这样,潦草地结束了我的讲演,所以没有时间谈到渡边、中野这两位思想家与核状况在现象方面的直接联系。我想作为中野重治殁后五年之会的报告之一,应该把它写在这里。

这年从秋末到冬初,中间只隔了一周,我去美国德克萨斯州的奥斯汀和中国新疆的乌鲁木齐与吐鲁蕃旅行。现在是刚刚回国,把所见所闻熟悉一番,和青年时代的旅行比较起来,那是要用更长时间的。在旅行过程中,特别是相隔四分之一世纪重访中国,应该是认认真真地理解才对。但是在这里也只能像写“草书”一般写一写。

从德克萨斯大学往回返的时候,顺便到巴克莱——和去年秋天在同一研究所生活过的朋友会会面,看看在此工作期间给我以鼓舞的树木,怀着这种想法才绕道而来——时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尽管正是总统选举之前的忙乱时期,然而继去年秋季E·P·托姆逊的讲演之后,今年秋季批判核状况的高质量的讲演系列照旧开始举行了。连续一周的讲演之中有一天是邀请了西德的进入议会大搞反核运动的培特拉·凯里和巴斯齐安将军,特别是前者的发言,大受学生听众的欢迎,这种情况据说是常有的。大学的美术馆里正在开威廉·莫里斯的展览会。

展览会展出的是莫里斯制作编织品、彩色玻璃制品、书籍装钉等等,那些书籍包括莫里斯的《社会主义者同盟的运动》在内,大部分是评传方面的书,而作者就是E·P·托姆逊。我认为,去年秋季托姆逊的讲演所播下的种子,居然这样多方面而且扎实地在巴克莱生根发芽。听过托姆逊关于批判核状况演说的学生,相隔一年之后,从展览会上看到莫里斯的实际制作和构想的世界史,可以说接触了一个杰出人物的正确生活态度的典型,其意义是深刻的。我以为托姆逊一定会想到,假如莫里斯生活在今天的核状况之下,肯定认为他是最可信赖的民众反核运动的领导者。

从新疆往回返的路程中,经西安、北京然后在上海稍事逗留,我们一同旅行的伙伴得以拜访了当今亚洲最大的作家之一的巴金。我在今年于东京举行的国际笔会上听到巴金的讲演,那是最使我感动的讲演。那一天迎来了他的80岁生日,这位大作家对我的旅行伙伴竹西宽子说,他也去过广岛,他一直祝愿被炸的人们幸福地生活着,《仪式》一书的作者竹西也以谦和但也如实而有充分信心的独特语言作了简短的应对。当时那番光景是令人难忘的。

我对于作家们的谈论,以为他们或者她们是把自己的话写成文章的人,所以我的习惯是从不引我耳朵听到的他们说的话。在上海,时序已是初冬,下榻之处有广阔的前庭,树上仍有尚未辞枝的红叶,我在房间里引用兼有宽松与紧张气氛的两位文学家的文章。

先从《仪式》开始。“那夏天的晚霞之美,并不仅仅是夕阳的缘故。苍茫之色首先从东方消失,渐渐地溶进灰黑色,天空虽然增加了暗度,但是晚霞始终未敛。不仅这样,随着相反一方的天空转暗,这一方的红光却亮了起来并且越来越扩大。阿纪蹲在不知是谁家的旱田的那块洼地里,一动不动,呆呆地仰头望着傍晚的天空。/早晨、闪光、爆炸声、喷烟、疾风、火……到此为止还记得清楚。其后,我就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就是阿纪的记忆中填补不上的空白部分。/阿纪苏醒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好像被不认识的人搂着向大海跑去。他眼前看到的是扯开口子的衬衫,烧焦了的裤子,渗着血的短衫,少一只袖子的单长衫,灼伤的皮肤,坐在地上哀哀无告地看着眼前过往行人的老人,两臂搂着孩子的年轻女人,光着一双脚的大学生……‘着火啦!’有人这么喊了一声。回头望去,只见市街被黑烟包围,阿纪一点也估计不出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想一想都觉得可怕。/阿纪提着一个空铁皮水桶来到那块洼地蹲下。‘为什么拿一个桶来呢?’往这聚集的人以奇异的目光看着他,尖声地说。人们的嘈杂声突然停下来的时候,听到低沉的海啸。快到傍晚时刻,洼地上奇形怪状的人越聚越多。/已经不是夕阳残照的时刻了,地上的余烬烤着天空,一直烤了一个通霄,过不多久天亮了,同时再也看不见余烬的光彩。天亮之前,令人恐怖的声音像雪崩一般三番五次地摇撼着这块洼地。风送来烤肉的香味。也时时传来蛙声。

巴金在国际笔会东京大会上的讲演中有下面一段话:

亲爱的朋友们!讨论核状况之下的文学时,我们不能忘记当前紧迫的国际形势。外国军队依旧侵犯别国的领土,杀戮别国的人民大众,破坏别国的文化。两个核大国之间的核裁军谈判毫无进展,核军备竞赛愈演愈烈,世界各国人民头上正在吊着达摩克里斯的剑。说不定有朝一日核弹头就落下来,那时候蒙灾受难的就决不是广岛那么大的范围,整个文明世界统统遭受巨大灾难。但是,核状况下的文学也决不是悲观主义文学。不论任何时候,我们都不能把人民大众的力量估计过低。因为人民大众永远是我们作品中无可取代的主人翁。发达的科学技术应该给人类带来幸福,原子能应该贡献于人类的进步。和平建设才有助于促进人类的繁荣昌盛,对于作家来说,拥护和平是无可回避的责任。/核状况下的文学,本来应该是建设和平的文学。文学是应该表现人类如何以其才智建设美好生活和灿烂文明的。作家的笔应该产生大量打动人心的作品,用人民大众在生活中创造的奇迹丰富我们的作品,反过来再用我们的作品鼓舞读者。在东京大会的会上,用兴高采烈的语言,推心置腹地畅谈我们美好的未来——这完全是理所当然的。然而我们却做不到。因为我们的头上笼罩着乌云,我们耳朵依然听到战争的呼喊。我们不能忘记广岛的悲剧。/……我们反对战争,尤其反对核战争。我们坚持和平,尤其希望长期的和平。对于我们自己的力量不能估计过低。我们手里的笔能够产生力量。以文学具有的无言的感化力培育人们的灵魂。

竹西宽子仿佛以其明朗平静而且始终强韧有力的声音谈她的回忆。巴金那和霭可亲的面孔蕴藏的是强烈而毫不动摇的祈念。我们可以分出能理解这些话的人和不能理解这些话的人,前者之中也可以分出从中立刻看出战斗的人道主义的人和对此视而不见的人,最终的结局难道不是这样分的么?我们如果仔细看看自己周围,或者如有扩而大之能观察海外的眼力,那么,就会在许许多多的地方,许许多多的情况之下,战斗的人道主义,证明自己确实是威风凛凛的人道主义,确信自己的自由与宽容、自由讨论的原则,决不可能被它的仇敌们寡廉鲜耻的狂信主义眼看着就给吞食下去的人道主义,直到现在仍被优秀的人们坚持不懈。对于主要靠写出来的语言表达观察的情况和人这种类型的我自己来说,这也就是最上限了,我自己是这么看待自己的。

同时对中野重治所说的喜欢玩弄战争的最肤浅的乐观主义者们,也不能不看到他们是执同时代的牛耳的人。而且,一旦战争开始,那就是把世界推向灭亡边缘的核战争。我们的确是被这最肤浅的乐观主义者们多方面多水平地包围着,饱尝着陷于深刻恐怖的苦味。

例如,《世界》杂志469号译载的MIT《科学技术舞台》杂志刊登的乔纳桑·B·达卡的论文中,似乎信手拈来一样就能举出形容这种最肤浅的乐观主义者实态的多种例子展示给读者。原来这些乐观主义者们全是玩弄战争的人,他们打着大义名分的招牌,声称免于敌国的侵略而保卫自己的国家,为这种荒诞不经的所谓大事而奔走呼号的消息灵通人士。

关于开发以BMD也就是宇宙空间站为主,靠激光制导的弹道导弹防卫系统的问题,达卡的论文结尾部分表明了冷静的专家们带有批判性的推测。激光BMD系统最坏的情况——指苏联以全面的核战争向美国挑战时,按战略家们的构想,除了情况特别明显之外未必会发生——出现时,必须应付苏联发射的两千个大陆之间弹道导弹和潜水舰发射的导弹,短时间之内进行的如此高密度的防御能作到么?宇宙空间站如果建成,那么,苏联也可能按照俗话所说“笨枪手多开枪,反正总有打中的”道理,制造更多的、成本比较便宜的核弹头。况且苏联已经开始生产巡航导弹,它和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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