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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里诺一把拧住杜邦的衣领，吼道：“是，我不是人。我的父亲为了保护母亲和我，自己把自己送到宗教裁判所里，被折磨而死。他这是为什么？就是为了让我和母亲能够活下去。母亲忍着病痛，带着我东躲西藏，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遵循父亲的遗嘱。她爱我的父亲，也爱我，我更爱他们。我不像你，我没有疯，我知道凭着自己的力量根本不可能报得了仇。但我还是得活下去，为了我死去的父亲母亲……就像连狗都不如，我也要活下去，为了他们……”他的声音因为嘶吼而完全变了调，甚至发哑。说完之后，他丢开了杜邦，蹲下去号淘痛苦起来。



杜邦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他抹了一把满是汗珠的脸颊，深吸了口气后，蹲下来抱着莫里诺的双肩说：“对不起，老莫，我不该这样说你……这次的事件差点让我失去了理智，对不起！”



莫里诺抱着杜邦的肩膀大哭了起来，像一个孩子在受了委屈之后寻找父亲和兄长的慰籍一样。“杜邦……我不想看着你送死，我已经没有了父亲，没有了母亲，我不能再失去你这个大哥……你说过，你还要带我去你的家……我多么想过上平静而安定的日子呀……你知道吗？我们，就算加上科里安、加上贝宁、加上杜龙，都不可能战胜教廷！”



杜邦叹了口气说：“没有做过又怎么知道呢？老莫，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只要坚持，只要努力，就可以创造奇迹！”



“你怎么就不能明白了……我们在和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对抗，一个拥有数百万军队、数十万护卫武装、还有数不清的牧师、僧侣、神官的宗教组织，大陆有史以来最庞大的组织，除了神明的力量，没有人可以摧垮他们，没有……”



杜邦苦笑道：“那就让我来做那个神明吧……”



莫里诺似乎终于哭够了，他紧紧地卡住杜邦的肩膀说：“醒醒吧，别被科里安那老家伙给迷昏了头，他什么也不是，《大预言全书》也是骗人的玩意儿。什么失落的守护神殿，什么自由与正义的抗争者，什么自然之王，全是骗你的。现在全大陆只有贝宁还在对抗着教廷，你以为，就算发掘出了守护神殿，又能号召到多少骑士来帮助贝宁对抗十字军骑士团？就算战胜了十字军骑士团又能怎么样？后面还有千千万万渴望从教廷手里获得功勋、爵位、封地的贵族组成无数的十字军骑士团前来攻击贝宁。不要听那个老巫师的，这样做没有任何获胜的希望。他只能蒙骗你，因为你对一切都不了解，不了解！”



“无知者无畏！”杜邦放开了莫里诺，站起身来，神色显得那样的绝决，“人活着，有所不为，有所必为。老莫，你想想，像你这样，就算能活到80岁，或者90岁，最后安然地死去，但又有什么意义呢？”



莫里诺怔住了。



“没有。与其在沉闷无知中死去，还不如轰轰烈烈地干点什么。来吧，老莫，相信你的父亲母亲也不想看着你这样痛苦地活着。来吧，把你家族传承的痛苦，在你这一代结束吧。生，或者死，都要由自己掌握……”



莫里诺是一个矛盾的人，他也想抗争，但他又知道自己没有抗争的力量，他想把一切的痛苦都结束了，但又不想辜负父亲的殷殷期望。他只有17岁，人生观、世界观都还在成型当中，大多的时候，他都是迷茫的、矛盾的，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需要指引，需要在指引中明白他所要的到底是什么。



“生，或者死，都要自己掌握？”这句话曾经是莫里诺面对教廷追缉的时候，不断告诫自己的一句铭言，此刻从杜邦的嘴里说出来，他才咀嚼出它的份量有多么的重。原来，他一直都没有做到这一点，生死不能由己，这样活下去有意义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从外面传来。杜邦惊问：“谁？什么事？”



管家德鲁西埃太太应道：“老爷，蕾依丽雅小姐醒了……”



“啊……”杜邦再也顾不得什么了，丢下书房里的烂摊子转身就跑。莫里诺看了一眼站在门外的德鲁西埃太太和侍女，后者吓得立即缩起了脖子，像受惊的鸡一样呆立着。他刚才明明只听到一个人的跑步声，怎么门外有两个人呢？或者是刚才神智混乱，没有分辨清楚？甩了甩头后，他将皮甲收了起来，说：“不管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谁要是敢出去乱嚼舌根子，好吧，女士们，别怪我不讲绅士风度……”



德鲁西埃太太和侍女吓得一抖，跪在他面前说：“噢，少爷，我们可什么都没听到，我们一直守在蕾依丽雅小姐的房间里……”



莫里诺正准备再恫吓两句才放过她们，抬眼间看到鲁菲就站在走廊的尽头望着他，他心下一凛，忍不住怀疑自己又是不是犯了多疑的毛病。轻咳了一声后说：“好了，起来吧。把房间收拾干净……”



　　110章　伤变（三）



蕾依丽雅的脸色是那样的苍白，就像蒙上了一层白色的丝绸，她的气息虽然平缓，但依然微弱。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清亮，就像两粒散发着光华的宝石。她痴痴地盯着杜邦，似乎想笑，又似乎想哭，最终闭上了双眼别过头去，一言不发。



杜邦心中像被切了一刀，她捧着蕾依丽雅那双柔弱的手，轻声道：“蕾雅，蕾雅，都怪我，都怪我，我不该走，不该走……”



她的眼睑在嚅动着，片刻之后，眼角就涌出了两行清泪。



“蕾雅，你放心，我能治好你，连一点疤都不会留下的。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再也不会了……”此刻，他的心痛得比那一个晚上更加的强烈，他甚至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而不是蕾依丽雅。他多么渴望看着一个健健康康，美丽的蕾依丽雅站在他面前，而不是这样躺在床上，就算为此每天挨上十刀、百刀他都无怨无悔。多么娇弱的人儿呀，怎么经得起如此残忍的对待呢？她的敌人怎么就能忍心对她下手？



蕾依丽雅挣扎着想把手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感觉到她在用力，杜邦忙问：“蕾雅，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你跟我说，你跟我说，我会有办法的，会有的……”



终于，蕾依丽雅开口说：“侯爵殿下，请您注意，您的言行举止必须合乎贵族的礼仪规范！”她的声音虽然是那么的轻，但却如一记炸雷般落在了杜邦的心里，让杜邦感觉到一阵绝望的天塌地陷。他松了她，整颗心，整个灵魂就像摔在地上的玻璃般轰然地破碎了，冰冷从心底漫延向了全身。啊，痛苦呀，多么清晰的痛苦呀，几乎可以伸手触摸到。杜邦用颤抖的双手，紧紧地捂住胸口，他感觉那里痛得让他快要崩溃了。



“哇……咳……”一口腥甜的鲜血涌了上来，他又强行咽了下去，但嘴角还是溢出了两行血渍。他的脸色没有一点的血色，木木然地就像贴上去的面具。他放开了蕾依丽雅的手，从床边退了开来。每退一步，他就感觉自己离幸福越来越远，离地狱越来越近。命运啊，为什么会这么残忍呢？杜邦啊，你为什么就不能控制自己呢？发誓吧，以后不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对她以礼相待；发誓吧，以后不论以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再表露自己的情感；发誓吧，你的心、你的灵魂从此破碎，永远地破碎了……爱情，是不属于你的，它已经彻底的抛弃你，清醒吧……



伤心、痛苦、哭泣的感觉充满了全身每一处，他多么想躲起来，把自己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好好地哭上一场。世界突然变得不再真实，他睁着一双婆娑的泪眼，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蕾依丽雅，看了看房间里的摆设，看了看窗外夜色里的莱梦湖，然后摇了摇头，用衣袖拭掉嘴角的血渍，怆然一笑说：“对不起，蕾依丽雅小姐，我原本就是一个粗野的山民，并不懂得贵族的礼仪，请您原谅。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他在贬低自己，用一语双关的话告诉对方，他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失礼的举动，也不会再向他表露他的感情了。



“您的伤势已无大碍，请您安心静养。作为赫尔维蒂亚的总督，对于您的受伤，我感觉万分的抱歉。我会尽全力治好您……”随着一个又一个的‘您’字吐出口，杜邦感觉心中的痛苦仿佛在倾泄，在燃烧，倾泄之后，燃烧之后，剩下的就将的灰烬。



蕾依丽雅的心何尝不痛苦？她躺在床上，全身都在瑟瑟地抖着，她多么想大哭大叫，多么想让杜邦收回那一个个的‘您’，多么想听她再叫‘蕾雅’，但她知道，刚才她的话，她的举动，已经严重刺伤了这位贵族爵爷的心，以后，再也不可能了，再也不可能有刚才握手倾诉的一幕了……那一刻，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会说出那句话来，当他看到杜邦重新站在她面的的时候，心中的喜悦是那么浓烈，可想到他已经有了别人，不可能会属于她，她的心又是那么的难受，她甚至觉得，杜邦没有治好她可能更好些，死了，所有的痛苦也就没有了……神明呐，你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点怜悯呢？你为什么要这么残忍？连这么一点幸福都要剥夺掉？



杜邦走出了蕾雅丽雅的房间。莫里诺、鲁菲、马龙、雷诺、鲁宾斯基等一干人等都站在门外，马龙问他：“蕾依丽雅小姐怎么样了？她的伤势要紧吗？”



杜邦微昂着头，学着贵族们特有的那种矜持说：“已经没什么事了。我立即为她配制一份药，每天按时服用，顶多10天就痊愈了！”



马龙终于松了口气，他的神情显得有些灰败，“啊，感觉您，杜邦先生，您帮了魔法师公会的大忙……”



杜邦疑惑地看着他，马龙又说：“蕾依丽雅小姐可是会长阁下的宝贝，他最心疼她了。从她16岁开始，就在协助会长阁下处理公会的事务，她是那么的了聪明能干，简直世间少有。会长阁下总是疏殆政务，是蕾依丽雅小姐不辞辛劳，一力承担起了公会的大部分事务。噢，天呐，她简直就是我们的女王，她得到了那么多人的爱戴。如果她出了什么意外，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尽管杜邦一直都不太清楚蕾依丽雅的身份，但却没有想到她竟然是魔法师公会的公主。不过，此刻他心中已经被痛苦塞满，稍微惊讶了一下之后，就沉声说：“我怎么可能让她有事呢？她是我聘请来的赫尔维蒂亚总督，我得对她的安全和健康负责。就算是死神的旨意，那也要先问问我才行！”说了之后，他连个礼貌的道别都没有，转身就走了。



　　111章　出走



第二天中午，他将配好的药剂拿到了蕾依丽雅的房间，当着马龙、鲁菲还有仆人们的面，解说了具体的用法之后，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转身就走了。



鲁菲终于发现了他的异样，在他出去之后，她也跟了出来。他一直走到他的书房间外，才回头问默默跟着他的鲁菲：“怎么了，鲁菲小姐？”



他本来已经习惯了叫她鲁菲，怎么又成了鲁菲小姐呢？看着杜邦那张苍白的脸和陌生的眼神，鲁菲问：“你是怎么了？你在为她的伤势而痛苦吗？”



杜邦讥屑一笑，说：“怎么会呢？”



“我都已经看出来了。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



“很好，什么事都没有。我在担心，蕾依丽雅小姐病倒之后，赫尔维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