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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草席-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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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年过去了,多少知情的人早已淡忘了,可那个该死的韩明强却在这个节骨眼上重又提了起来。
韩家栋一边悻悻地往家里走去,一边嘴里嘟嘟囔囔发泄着对那个出言不逊之人一肚子的不满:“哼,有啥了不起的。当了两天虱子眼大的小官,就不知道自己姓啥啦!等老子娶媳妇的时候,说啥也要铺上最好最好的红草席。”
韩家的小黄狗,老早就听见主人熟悉的脚步声,喜不自胜地从大门里边热乎乎的窝里爬出来,摇着尾巴迎了出去。见到走在胡同里的韩家栋,它上来就抬起两只前爪扑了上去,在他的两条裤腿上各留下一条清晰的土黄色痕迹,结果被心绪不佳的主人一脚踢到了一边。家贫狗瘦。看看可怜而皮包骨头的小黄狗夹着尾巴吓得躲到了旁边,刚才还很不友好的主人又心生愧意,急忙吆喝它回家。小黄狗,还有它的主人,一前一后,一块儿灰溜溜地溜进了虽然简陋但却可以供他们遮风蔽雨的家里。
韩家栋先直接悄悄地钻进了只有一间的东堂屋里,把猎枪和弹药往墙旮旯里一放,然后才恹恹地来到正堂屋门前。一听自己的母亲和妹妹关着半门子子正在屋里讨论事关他终身幸福的大事儿,他立马站住了。
韩家的正堂屋,共有三间,里边的摆设极其简单:迎门是一张暗红色的老式桌子和两把同样是暗红色的高背椅子;几只边沿上长着豁口的茶碗和一只盖子中间插着一截竹枝做把手的茶壶堆在桌子上;桌子正上方的墙上挂着一大一小两只像框——大点的里面是韩家十几张七老八少大小不一的人物照,而那只小像框里则是韩父眉头微皱的遗像,仿佛对身前事后充满了不尽的忧虑和牵挂;东边就是几乎占了一整间的土炕,西边是里间。单看外间里的寒酸劲,完全可以想象,那里间里绝对不会藏着什么金银细软。黢黑的北墙上高高地挂着一只有线喇叭,可那根地线早就被嫌聒噪的韩家栋拔出来扔在了一边,已经好几天没闹丁点动静,不然这会儿那远在县城的女播音员极其优美而动听的声音也该顺着墙头上的铁线传过来了。
年过六旬的韩母,盘腿坐在炕头上,不时地用手里的白毛巾揩揩天天粘糊糊的半瞎双眼,而她最小的女儿韩翠玲坐在炕炉跟前的小板凳上,又黑又亮的长辫子一条耷拉在胸前一条贴在后背上,使劲地低着头,一只手里握着炉钩子,漫无目的、毫无意义地敲打着土垃地面,半天才接着她的话茬搭上一句。
“妮呀,要不是我天天病病歪歪,要不是恁爹走得早,恁哥咋能连个媳妇也说不上呀!”韩母又擦了一下想要睁开都十分吃力的眼睛,继续难过地说道。
“娘,不是我不明事理——换亲咱也不是头一家——可那个吴大嘴,丑俊先不说,就他那个邋遢劲,想起来就让我干哕!但凡换个别的人家——”韩翠玲说着,依然低着头,继续用炉钩子“砰砰”地敲打着地面。
“唉,我这当娘的不是心里没数,也知道忒难为你。恁哥的脾气忒孬巴,等他回来了,你可别呛他!”想想那又矮又丑的吴家老大和自己白净俊俏的宝贝闺女实在忒不般配,韩母一脸的无奈。
“凭啥?当妹子的就该死啊?”韩翠玲尽管嗓音不算高,但却透着一股倔强劲,头猛地抬了起来,赌气把手里的炉钩子扔在了地上。
“娘不是不心疼你——手心手背,都是肉啊!”韩母说完,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
随后,娘俩陷入了一片沉默中。
见屋里再也没有了说话的动静,韩家栋这才鼓起勇气,拉开半门子,若无其事地走了进去。
“嘿嘿,邪门!白放了几枪,连根兔子毛也没打着。真是邪门!”两手空空而回,自然感到很没面子,韩家栋一进门就把双只大手一摊,赶紧向母亲和妹妹作解释。
见韩翠玲已把菜板放在小饭桌上,正摸起菜刀准备切白菜,韩家栋便一边嘴里叨念着“我来吧,我来吧”一边靠了过去。哼,别有用心。韩翠玲心里这样想着,索性把手里笨重的菜刀往菜板上一丢,转过身来坐在了炕沿上,看着韩家栋还算麻溜地干起活来。那小菜板既不规则还不平整,随着韩家栋手起刀落,响起了一阵“咯哒,咯哒”声。
“玲儿,其实,都怪我整天满脑子忒乱;要不啊,这会儿就能给你炖肉吃了。”韩家栋弯着腰切着菜,羞愧难当地说道。
“哥,你甭叨叨念念!”韩翠玲嘟噜着脸,没好气地回答。可一想到唯一的兄长从小对自己的呵护和疼爱,她那生硬而尖利的口气,仿佛屁股冒烟冲天而起的“钻天猴”半道里撞在树枝上拐了弯,又突然变得温和起来:“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贪嘴的小妮子啦。”
“嘿嘿,是,你是长大了,是不该再拿你当小孩子啦。”韩家栋满脸堆笑,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脸上毫无表情的妹妹,讨好地说道。
“不让你去,不让你去,你就是不听。看山的没和你闹起来吧?”炕头上的韩母既心疼又关心地插嘴问道。
“哼,有个死老头子,光像狗一样叫唤了几声,连那张狗脸都没敢露。”韩家栋切完白菜和葱姜,把刷干净的小铁锅放到炕炉上,一边从挂在墙上的油罐里搲出一小勺金黄而黏稠的花生油放在锅底划拉了几下,一边理直气壮地回答。
“唉——你这孩子,老大不小的啦,就不怕人家笑话。”
然而,面对母亲的责怪,韩家栋只是尴尬地呲了呲牙,咧了一下嘴,并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
等锅子里的油一冒烟,韩家栋立即把菜板上的葱丝姜沫用手捏起来投了进去。他接着端过泡着菜的白陶瓷盆,把里面的白菜一把把地捞进锅里。加了水放了盐后,盖上了锅盖。他并不使闲,端起地上的洗菜盆子,走到屋门口,用一只脚撑开半门子,把盆子里面的水朝院子里泼出去。倒完水回来,他把菜刀挂在了北墙上的刀架上,把菜板擦拭干净后立在了北墙根里,然后又用抹布把小饭桌擦了一遍。把眼下的活干完,他一屁股坐在炕炉前的板凳上,胳膊肘抵在大腿上,两只湿乎乎的手朝向热气腾腾的炉门,而两眼开始直勾勾地盯着炕炉上的铁锅,仿佛用高粱筳子缝制的锅盖上有什么美妙的图画一样。
个个怀着心事的娘仨,半天谁也没有再吭声。屋里很静,静得甚至都能听到老鼠在里间瓮旮旯里啃东西的“咯吱”声,静得让人心烦意乱,静得让人坐立难安。
终于,一直呆坐在炕沿上的韩翠玲推开半门子走了出去。
韩母见女儿出去了,总算逮住了难得的机会,便急忙对还在盯着铁锅愣神的儿子小声说道:“栋儿,玲儿还是不应。等吃完饭我再好好劝劝她。你可得沉住气啊!”
韩家栋一激灵,猛一抬头。但他并没有吱声,而是急忙掀开锅盖,用勺子把白菜又翻了翻,然后才抬头看了看母亲,皱着眉头恹恹地回答:“我知道了。”他说完,忙把已炖熟的白菜盛进一只黑瓷盆里,接着提起身边的暖水瓶,把热水倒进锅里,准备熬玉米粥。
韩翠玲从外面回来后,先在一只带花搪瓷脸盆里洗了把手,然后去里间屋里拿出来几双红筷子、一摞白瓷碗和一打子玉米地瓜混合面煎饼放在饭桌上。
很快,随着淡黄色的玉米粥在敞开的锅里不停地翻滚,屋里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清香。
韩翠玲把母亲从炕上小心翼翼地扶下来,接着搀着她走出了屋子。过了一会,娘俩一回到屋里,韩翠玲把立在门后墙根里的脸盆里拿起来,兑了点温水,让韩母洗过手。终于,娘仨围坐在小饭桌前开始吃晚饭。然而,满桌子除了牙齿对付干硬煎饼的咀嚼声,就是“嘻嘻溜溜”的喝粥声,而始终没有一句亲人之间那怕不够客气甚或带上一点火药味的交谈声。
吃完饭,韩翠玲搀扶着母亲爬上炕去在炕头上重新盘腿坐好,她再次索性坐在了炕沿上,板着脸,眼看着哥哥先是刷锅洗碗,接着把饭桌收拾完,最后拿起条帚把地上打扫干净。
“玲儿啊,恁默合大叔就要来听回信啦,你就应了吧。咱韩家两辈子就守着恁哥自己,要连个媳妇也娶不上,那可就真断了香火啦。”韩母见儿子干完活坐进了椅子里,便又开始对女儿劝说起来。
本来千言万语就像啤酒泡沫窜到瓶口那样挤在嘴边上,可一听母亲一下子把话全给说透了,韩家栋反而一时不知说啥是好,只好用力咬了咬嘴唇,并没有作声。
“娘,哥,我再说一千遍,一万遍,都是一个样儿——想让我嫁给那个吴大嘴,连门儿也没有——除非太阳从西边出。”韩翠玲微微低着头,没敢去看哥哥充满企盼的眼睛,但口气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可以商量的余地。
焦急的韩母继续诉说这几年他们韩家的日子多么艰难,她这当娘的心都快要操碎了。她说着说着就开始老泪纵横,不断用手里的毛巾擦拭脸上的泪水。
这时候,早已坐立不安的韩家栋,也开始母唱子和,随着母亲声泪俱下的劝说,低声下气地说道:“玲儿,其实,说起来,这门亲,要我看,也算还行。吴有才他爹,除了懒点,也没啥;他娘,那是出了名的厚道人。吴有才,吴有才嘛,要让哥我来给他打分,起码六十,那也算及格——”
然而,面对着兄长可怜巴巴的乞求,面对着异常疼爱自己的慈母催人泪下的劝说,韩翠玲虽然心里十分不忍,但却一再明确表示,她宁肯去给阎王爷当小鬼受大罪,也不会去给吴有才做婆娘享清福。
坐在椅子上,韩家栋如同浑身爬满了咬人的虱子,不停地扭动着身子变换着姿式。他一会儿深深地垂下头,嘴里不停地哀声叹气;一会儿又一手紧紧抓着一只椅子扶手,把头使劲仰起来,从两个鼻孔里呼呼地喘着粗气。媒人说来就来,而从小就对其疼爱有加的妹妹,只想着她自己,为了他这个兄长连丁点的牺牲也不肯做;再看看坐在炕头上的母亲,有气无力,过去对付几个姐姐的厉害劲头早已荡然无存,对娇生惯养的妹妹只有一味地低声哀求,连半句硬气话都不敢说。他越想越急火攻心,越想越抓耳挠腮。哼,“商量不如强量”;软的不行,那就只好来硬的。只见他挥舞起一只拳头朝自己的大腿上重重地一砸,接着从椅子上忽地站起来,一步跨到屋当中,突然站住不动了。
眼见韩家栋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吓人架势,依然稳如泰山端坐在炕沿上的韩翠玲,不由地浑身打了一个寒颤。她这个哥哥,虽然从小无论咋惹他也从未戳过她一手指头,可和别人动起手来,却是从来不要命的主。她的两只放在大腿上的胳膊又不由自主地往两边来回一动,准备随时做出抱头的动作,以防脑袋遭到突然一击。
韩家栋直挺挺地站在地上,仿佛石膏像一样凝固了,一动不动;面对着门口,那两眼喷出的熊熊怒火,似乎要把门扇烧出两个大窟窿。他麻木的大脑,一片耀眼地空白;两只耳朵里,如同千万只马蜂在嗡嗡乱叫。他为啥突然离开了座位?难道想对谁大打出手。对谁大打出手?屋里除了最亲的母亲就是最可爱的妹妹。要对慈母不敬,那可要天打五雷轰。那就是想教训教训那个极其自私的妹妹。对,刚才是这个念头,曾像弯弯曲曲的雷电一样,在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他终于有了清醒的意识,在地上漫无目的地转了一圈,又挪回到椅子跟前。然而,他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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