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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草席-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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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大嘴用自行车把吴有爱驮走了,蓝光信和钱彩凤,还有心如刀割的蓝天宝,他们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难以形容,肯定比眼睁睁地看着强盗们把他们家的金银财宝大摇大摆地背走了还要难受万分。
待吴家姐弟俩一离开,钱彩凤立即打发走路不便的蓝天宝去把蓝光明喊了过来,关起门来开始商量对策。但蓝光明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总是抢先发言,争着表态,好像他才是蓝家货真价实的家长一样,而是进门打完招呼,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开始吸起了闷烟,默默地静等蓝光信发话。
其实,蓝光明在这段时间里没少暗中替蓝天宝担心。他很清楚,蓝家目前所遇到的麻烦非常棘手,随后要发生的事情肯定会更加头疼。这个时候,面对一筹莫展的蓝光信,他可不想争着去抢丧帽子,表现得过于露骨,显示出他才是蓝天宝的亲爹来,而是想等蓝光信放完头炮,他再紧随其后摇旗呐喊。
钱彩凤见正牌丈夫唉声叹气了半天,连个屁也不放,而那个业余老公也在这里做闷葫芦,就没好气地说道:“都哑巴了,说话呀。”
蓝光信担心自己再这样继续干坐着无所作为,会被气急败坏的妻子骂成“快放屁”而不是“快说话”,便慢条斯理开了腔:“他三嫂这一走怕是有去无回啦,都赖那个陈默合百密一疏,没有给他们办理结婚证,为现在的麻烦埋下了伏笔。”
“废话,说这些顶个屁用?”钱彩凤先狠狠地白了亲丈夫一眼,又把眼睛瞪向老相好,“光明,你平时的话多得满屋子装不下,这时候都让风给刮跑了?”
蓝光信没等往日的替身发言,继续说道:“留住人,留不住心,他三嫂要是真不想留下,那就让她走好啦。至于天宝嘛,咱再想想别的办法。”
钱彩凤没有想到死老头子憋吃了半天,竟然放出了这样臭不可闻的屁来,直恨得牙根子发疼,便气哼哼地说道:“那秀儿咋办,也让她回来?”
“秀儿还是很幸福的,那就让她在那里安心过日子吧。”蓝光信好像突然找到了作为一家之长的良好感觉,威风八面地回答。
听了丈夫的迂腐之见,钱彩凤心里那个气,恨不得站起来往那老东西的老脸上狠狠挠上几把:“呸!你说得怪轻巧,他韩家穷得跟要饭的没两讲,要不是为了三儿,能让秀儿往火坑里跳?我看你是越老越糊涂。”
蓝光明听了蓝光信的打算,突然意识到他的亲儿子可能真要成为韩翠玲自杀事件的最终受害者,便试探着说道:“二侄女也不小了,让她给天宝再换一个来,我看也行。”
“我看你也是废物一个,糊涂蛋——小美才多大啊,亏你想得出来。”钱彩凤情急之下,不自觉地把老情人看作自己可以随便训斥的合法丈夫。
“你骂谁呢?骂我,还是光明?”蓝光信非常惊讶地问道。
钱彩凤虽然从前没少在私下里亲热地骂了蓝光明,但经正宗丈夫一提醒,还是自知失态,遂忙不迭地辩解道:“把我气糊涂了。骂你这个老东西呢,我说啥也不敢骂他大叔呀。他大叔,你可别生气啊。”
蓝光明咧嘴笑了笑,心里默默地想:“行,俺这老相好很会表演,装得好着哩。”
“我看就这样吧,他三嫂若能回来呢,咱们就谢天谢地啦。她要真不打算回来呢,那咱们就再为天宝张罗一个就是了。出了这样的麻烦也不奇怪,换亲本来就险象环生嘛。”蓝光信高估了自己的权威,试图一锤子定音。
“你做梦呀你,你凭啥保证能再给三儿找上个称心的?不能就这样算了。”钱彩凤对蓝光信妄图最后拍板的做法非常反感,给予了坚决反对。
事已如此,蓝光明决定豁出去,为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幸福,即使遭人垢骂、伤天害理,他也在所不惜。他不再前怕狼后怕虎,随之说出了他的看法和想法。他老娘家和吴家一墙之隔,他从小跟吴长善没少接触,对一向胡搅蛮缠六亲不认的吴长善非常了解,他认定吴有爱这次肯定是一去不复返,并且她还会很快去金沟医院把孩子打掉。而孩子就是一根非常结实的纽带,只要孩子能顺顺当当生下来,那就有了把吴有爱重新拽回蓝家的希望。钱彩凤有个娘家侄女在金沟医院当医生,让她出面设法阻止吴有爱做手术,这便是他的馊主意。至于以后的路子该咋走,看情况发展,现在说多了也是多余。
钱彩凤见蓝光明把吴有爱还在肚子里的孩子当成了一颗取胜的砝码,不由得对蓝天秀那次小产暗自庆幸起来。
坐在墙根里板凳上,一直愁眉苦脸、如丧考妣的蓝天宝,没等父母对蓝光明的高见明确表态,他就像快要断气的猴子打了一针强心剂,一下子变得活蹦乱跳,用一只手按住身边的另一只板凳,使劲站了起来,十分激动地对蓝光明吹捧道:“还是、俺、俺大叔高明——”
“沉住气,慢慢说。”蓝光信摆了摆手,示意蓝天宝坐下。
“没了!”蓝天宝继续站着,尴尬地回答。
蓝家一班人在家里绞尽脑汁之时,吴大嘴用自行车驮着吴有爱已远离了香水湾。
“姐,当着俺姐夫他们的面我不好明说,咱爹是不想让你再回来了。我的意思,你要愿意继续跟着俺姐夫过呢,我就把你干脆送回去,等生了孩子,咱爹也就没咒念了。”吴大嘴见路上没有别的行人了,便对身后的姐姐说道。
“有才,不是为了你,我能跟这个瘸子?反正恁媳妇也没了,我还待在他家干啥?再说了,那个蓝天宝也是草包一个,除了在修理铺里忙活忙活,就知道天天喝得醉马鸟枪,没点别的出息。你甭顾虑那么多,咱接着走吧。”
“既然这样,那好吧。”
姐弟俩说着拉着继续往前走去。
回到娘家的吴有爱,自然不会想到,按照蓝光明的计策,蓝天宝当天下午就骑着他的灰色铃木摩托车去了金沟医院,找到他的表姐梁晓娟,做了周密细致的交代。在内科供职的梁大夫二话没说,满口答应下来。
仅仅过了两天,吃过早饭,蓝天宝按原来的约定准备去吴家接吴有爱之前,找了六根玉米芯,用牛皮纸一个个地包起来,又用绳子排成一排捆在了胸膛前面,最后截了两段用来修电动机的漆包线,一个手腕上缠上了一根。
到了吴家,果然不出蓝天宝所料,他上来就跟吴长善父女二人谈崩了。幸亏赵兰香和吴大嘴全力以赴地当起了和事佬而没有参战,否则其场面将会更加混乱。
听到他们不断而响亮的吵闹声,前来劝解和看热闹的人陆续挤进了吴家的院子。大家见吴家的乘龙快婿气势汹汹的样子,有劝说的,有说笑的,有为吴有爱“鲜花插在了牛粪上”而鸣冤叫屈的,还有交头接耳地说“瞎子狠,矬子乖,瘸子个个坏”的,替吴家祈祷千万别惹恼了这个蓝天宝。
蓝天宝见“晓之以理”在吴家父女面前纯属对牛弹琴,便决定变更策略,改用“动之以情”这把对付女人屡试不爽的利剑,试图彻底瓦解吴有爱的斗志。他遂把可怜兮兮的表情挂在脸上做幌子,哀声哀气地对冷若冰霜的妻子说:“你不为你着想,也该替肚子里的孩子想想。孩子眼看就要生了,你在这里住着,我即使想好好伺候你娘俩,也不方便啊。”他的“心里话”,其实带有试探性质,想初步验证一下蓝光明对孩子出路的预测是不是准确。
可是,吴有爱对蓝天宝的一番美意并不领情,而是冷冰冰地说道:“你别拿孩子吓唬我;生下来我自己养着。说破天也不回去了,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吴有爱毕竟在大城市里打拼过,经多见广,该说啥和不该说啥,拿捏得非常到位,让蓝天宝的试探落了空。而吴长善也急中生智,放起了烟幕弹:“孩子生下来就给你送去,俺不沾恁老蓝家的光。”
蓝天宝见所有的手段在吴家父女面前都沉沙折戟,遂决定亮出最后的“杀手锏”。只见他跑到院子里,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褂子上的纽扣全部解开,露出了令人胆颤心寒的“**包”。他又把两只袖口挽起来,把那碰到一块就会立即引发惊天大爆炸的铜线亮了出来,然后声嘶力竭地喊道:“姓吴的,你给我听好了,你要不和我一块儿回去,我就做回董存瑞,和恁全家同归于尽。”
那些前来看热闹的村民,大都知道蓝天宝的“专业”是修理电动机;在他们的看来,他可是个了不起的大能人,鼓捣一只电炮还不是小菜一碟。此时此刻,眼看活董存瑞要动真格的,谁也不愿意成了“自杀性爆炸”的无辜牺牲品,都比半道里遇上了饿狼跑得还快,争先恐后从吴家逃了出去。
吴长善一看自己的贤婿真要来邪乎的啦,顿时吓得屁滚尿流、魂飞魄散,像已经被恶狼咬住屁股一样,躲在屋里失声尖叫起来:“他姐夫啊,你可不能乱来啊,咱爷们有话好说啊,让俺妮跟你回去就是啦。”
这时候,吴大嘴临危不惧,挺身而出,从屋里大摇大摆走出来,站在张牙舞爪的蓝天宝跟前,厉声喝道:“你这是犯罪。我陪着你,有种你就来吧!”
顿时,蓝天宝就像撒了气的气球,一下子瘫坐在地上,大声哭叫道:“恁吴家没有一个好人,都在故意破坏残疾人的婚姻;你们是在和政府的政策唱对台戏呀。我要告你们去,判你们个个坐大牢。”
“你行了你,一个大老爷们家,还好意思又哭又叫的,快起来到屋里喝口水歇歇吧。”吴大嘴见蓝天宝彻底泄了气,不过是个胆小怕死的窝囊废,一下子放下心来。
蓝天宝非常尴尬,觉得再继续虚张声势已经没了意思,便悻悻地从地上爬起来,但没忘了用手拍打拍打粘在屁股上的尘土,接着从墙根里推起他价值不菲的进口坐骑,灰头土脸地溜走了。
第十八节
十八
蓝天秀很想早点把她自认为完全能够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拿出来,跟丈夫平心静气地讨论讨论她蒙受不白之冤的问题,可见他老是铁青着脸,一直陷在丧母失妹的痛苦中,她又觉得时机还不成熟,便只好痛苦而无奈地把自己的心事暂时放在了一边。
在回到家的最初几天里,韩家栋先后走了**家亲戚,对他们曾前来为韩母吊丧表示了答谢,而对妻子的态度却是一直不冷不热。虽然听说蓝天秀在韩母治丧期间的表现后深受感动,但他认为这完全是两码事,她不可能以功抵过。他白天去忙他的事情,午饭基本上全是在亲戚家吃,正好省却了与蓝天秀的许多接触。而他在家的时候,对为他烧水做饭不辞辛苦的蓝天秀不可省减的问话和无法回避的答话,他是能用肢体语言就不用口语,并且只要一个字能说明问题,就不用两个字,决不会大方到使用三个字。他这种软刀子杀人的做法,把悉心照顾他的蓝天秀憋屈得就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了。尤其让蓝天秀难以承受的是,他天天和衣而睡,并与她保持足够的安全距离,好像她得了容易传染的麻风病,与她肌肤的任何一点碰触就会要了他的小命。
蓝天秀度日如年,终于熬到了韩母“五七”的这一天。在送走所有赶来上坟的客人,把从东邻西居借来的家什送还完毕,又把家里里里外外收拾停当后,她便和丈夫回到他们的屋里。蓝天秀进屋便把那封终于可以派上用场的信从大衣橱里拿出来,伸手递给了韩家栋:“你先沉住气看完,我再慢慢给你解释。”
斜着身子靠在床头上的韩家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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