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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问你，是怎么同那些人走到一起的？”
腾子青突然提高了嗓门，像一颗被点着的炮仗轰然炸开。
子今吓得像触电一样从腾子青身边弹开。而卧室门外，正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的腾爸爸腾妈妈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趔趄不稳，退出几步之外。
屋里寂静了半天，子今才不满地争辩：“什么那些人？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凌先生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甚少顶撞哥哥，因为从前哥哥什么事都依着她。
“救命恩人……救命恩人……”
哥哥发出嗤鼻的笑声，就像她正在说天大的笑话一样。
“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吗？你知道他接近你有什么目的吗？你说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我倒要问你，你怎么会跑到那条公路上去出该死的车祸？”
腾子青气得嘴角紧绷，连珠炮似的质问里夹杂着压不住的火气。
“我只知道他是超级有钱人，而我就是一柴火妞，你说他接近我能有什么目的？就算他有目的，在那种紧急关头，他能舍命救我，就说明他是大好人！”子今激动地反驳，脸色泛红，睫毛不停颤动，眼眶里有晶莹的液体在累积。这是子今记忆中哥哥第一次对她凶，她不明白，哥哥怎么会突然变得蛮不讲理。
盛怒中的腾子青看到子今眼泪汪汪的样子，顿时乱了阵脚。当他看到凌过的时候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要让凌过靠近今今，不可以让他伤害今今，平时的冷静与自制早就荡然无存，完全忘记了子今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也只是被凌过那个渣滓欺瞒了而已，自己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对她发火的确有些过分。想到这里，子青顷刻心软。
他俯低身子，小心翼翼地替子今抹干眼泪，声音轻柔又心疼：“今今，不哭，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乱发脾气。那个凌过是披着羊皮的狼，是禽兽，哥哥只是担心你。今今，你一定要答应哥哥，以后再也不要和他们来往，离他们远远！答应哥哥，否则早晚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哥哥不想你后悔，不想看到你难过！”
子今抬起迷蒙的泪眼看着哥哥，虽然她很介意哥哥用那样不堪的字眼评价她的朋友，但是触碰到哥哥眼中的祈求，她还是点了点头。
一天之内经历的事情太多，脑子兴奋得不愿意入睡，黑暗中，子今百思不得其解，哥哥为人一向进退得体、行止有度，今天为何会如此失态，莫不是凌过和哥哥之间有什么过节？
（二）
虽然子今答应了哥哥的要求，心里却抑制不住的担心。她想起在医院走廊，凌过是由甜甜搀扶着的，像他那样自大的人会借助别人的帮助，看来的确伤得不轻。如果不是凌过的话，现在受重伤躺在病床上的应该是自己，自己非但没能报答他，还害得他被哥哥骂。子今越想越内疚，至少也要向他道歉才行吧。
一大早，子今准备出门，却被腾爸爸告知：哥哥出门前吩咐，这几天要把子今留在家里，哪都不能去，还有，岚岛的工作子青已经替她辞了。
晴天霹雳！绝对的！
“凭什么？我又不是犯人，凭什么关我禁闭？凭什么辞掉我的工作？”
子今给哥哥打电话，声音大得可以掀翻屋顶，却被腾子青一句“我在开会”轻易搪塞，随即电话就挂了。
她只能向爸爸妈妈撒娇，软磨硬泡，奈何两人始终意志坚定。
腾爸爸腾妈妈虽然不清楚来龙去脉，但昨晚兄妹二人的谈话他们也听出了个大概，把子今关在家里是有些过分，总好过子今交上不好的朋友，更何况子青一向也不是不懂分寸的人，他既然这样吩咐，必定有他的道理。所以，虽然心疼子今，老两口仍然狠狠地拒绝了。
爸爸妈妈不时递过削好的水果讨她欢心，仍然难以平息她的怒意。子今闷闷不乐地回到自己的房间，拿床上的各种毛绒玩具撒气。
“腾子青，大坏蛋！”
“腾子青，我讨厌你！”
“腾子青，不讲道理！”
老两口听着子今房间里的动静，面面相觑，暗自替子青捏了把汗。
累了，静下来，脑子放空。
凌过怎么会那么不招哥哥待见？
凌过的伤有没有好些？
凌过，凌过，怎么满脑子都是凌过？她心烦意乱，索性拨通电话。
“冷杰，昨天的事，请你帮我向凌过道个歉。”
“哦，是嫂子呀，你这样道歉也太没诚意了吧？大哥盼着你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似的！”冷杰坏坏地笑。
“我被关在家里，不能当面向他道歉。”
“好吧，我帮你跟大哥说。”
打完这通电话，子今心里的愧疚总算稍稍减轻一点。
（三）
二十分钟后，手机铃声响起，号码陌生，子今怏怏接起电话。
“喂——”
“走到窗边！”
熟悉的声音，命令的语气，子今像被蛊惑，听话地走到窗边。窗外，凌过拿着电话，倚靠在车门上，含笑看着她。
“你——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里？”
他没有回答，反而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以后不准给冷杰那小子打电话！”
“哦”她条件反射般答应。
“你，你跟我哥哥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过节？”她鼓起勇气问。
“他没告诉你？”凌过显得很吃惊。
“嗯。”
“你最好还是问你哥哥。”
“哦。”
凌过蹒跚着朝她走过来，动作僵硬，背部似乎无法挺直。子今看得出他隐忍的痛楚，急忙阻止：“别，你别动，你身上有伤呐！”
他站定，有惊喜的神色一闪而过，“你，关心我？”
她沉默。
他继续向前走，十几步的距离，用了不少的功夫。
终于来到她所在的窗台下，凌过望着她近在咫尺的眼睛，对着手机听筒柔声说：“相信我，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不管我的身份是什么，不管你是谁的女儿、谁的妹妹，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相信我！”
是因为他温柔的嗓音太好听了吗？她呆了！无法分辩他话中的意义。
“低头！”
她照做，就像被他施了魔咒一样听话。
他伸手轻轻抚上她的一边脸颊，然后在手掌停留过的地方，吻了下去。
正要出门买菜的腾妈妈碰巧看到了这一幕，如临大敌，赶紧回身叫过老头子，两人像特工一样保持着高难度的姿势潜伏在暗处，哪还想得起买菜这种事情。
“妈妈，你说那车都开走快半个小时了，今今怎么还傻站在窗边？她老捂着脸干嘛？”
腾爸爸很不解地问，今今要是再站上个半个钟头，他这把老骨头就该折了。
“嘭”腾妈妈手上用以支撑身体的鸡毛禅子毫不留情地落在了腾爸爸的背上。
“大势不妙！咱们得带领子青立即展开自卫反击！”腾妈妈立刻在心里作出了决定。

Chapter　19

（一）
难熬的盛夏，天上似乎有九个太阳在同时炙烤着大地，小女孩坐在窗边，后背已经湿透，衣服完全与皮肤粘在一起，腻腻津津极不舒服，她根本不能集中精力。
“笃笃笃”窗台下响起三声极有规律的敲击声。
小女孩回头望了望身后熟睡的妈妈，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脸，琴声戛然而止。
她手脚并用地爬上窗边的护栏，对着窗台下手拿冰棍的小男孩甜甜地叫“小枫”。她的笑容比天上的九个太阳都要明媚，谁都看得出这是她一天中最快乐的时刻。
“给你，快点吃，待会就全化成水了。”
名字叫小枫的男孩把手中的冰棍递给她，她大口大口地吮吸起来，小枫在下面仰起头看着她，眼含笑意。
“小雨，你爬到护栏上面去干嘛？”
妈妈突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女孩赶紧把冰棍递给小枫，胡乱擦两下嘴巴，紧张地说：“妈妈，好热，我想到这里吹吹风。”
“傻孩子，这大热的天吹进来的风都是烫的，坐过来妈妈给你扇。”
女孩蒙混过关，朝小枫调皮地吐吐舌头，看着小枫弓着身子从窗台下溜走后，才重新坐回钢琴边。
子今醒来，心情像梦中的小女孩一样，甜甜的。
脑子突然像过电一样，想起下午那一幕，凌过和她，不就是梦中两个小朋友跨时空的现实演绎么？
她的手无意识地抚上了脸颊，那里有块皮肤开始发烫、发麻。
（二）
腾子青午夜才回到家，把自己当成一个沙袋扔到沙发上，一只手按住额头，另一只手软软垂落在沙发上，疲态尽显。
近期得到一条重要线报，为确保整个抓捕行动的万无一失，他像个陀螺一样八方周旋，累得几乎脱了人形。但最让他焦头烂额的还是今今的事情。他也知道老把今今关在家里并非长久之计，但愿她是真的听进去了。他是真怕今今再受任何伤害啊，那样悲惨的遭遇一次就够了。
老天爷，如果你是有心要戏弄今今，我绝不允许，就算你是老天爷也不行！腾子青重重一拳砸在沙发的扶手上，神色凛凛，饱含杀气。
“回来啦？”腾妈妈端着汤走近，语气里有浓浓的疼惜。
腾子青吓了一跳，“妈，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睡不着，闹心！”腾爸爸也凑了过来。
腾子青惊疑地看着两人。
腾妈妈仔细斟酌着词句，好半会儿才开口：“子青呀，妈同你说件事儿，你听了一定要冷静，妈妈已经替你想好办法了，咱不着急啊！”
说完就等着看子青的反应，子青是更加摸不着头脑了。倒是腾爸爸不耐烦了，一个劲儿地催：“你磨叽个啥，快告诉他，赶紧的。”
“今天下午，有个男的来找今今，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个坏朋友，长得倒是挺斯文的，就是，就是没聊一会儿，他就，他就……”腾妈妈觉得在儿子面前那几个字还是难以启齿。
“他就亲了今今一口！”腾爸爸是心直口快的人，见妈妈老说不出口，憋得难受，就替她说了。说完又一古脑儿把详细情形向子青复述了一遍。“那男的都走了好久，今今还捂着脸站在窗边，不知道想什么哪？”
“哎哟！妈妈，你踢我干嘛？”腾爸爸一脸无辜，终于在看到子青煞白的脸色时，自动噤声。
腾子青只感觉自己的心脏抽紧，像灌满了铅一样，一寸一寸往下坠。想开口说话，嘴里全是苦涩的味道，索性闭上眼睛向后仰去。黑暗中，铺天盖地的小虫子飞过来，停在他的心尖上噬咬，疼得钻心！
“子青，子青……”爸爸妈妈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却听不真切。他挣扎着坐起来，安慰父母：“我没事”。阴翳退去，目光清冷。
他伸手拖过面前的公文包，发狂一样把里面的资料往地上倒，然后从一大堆中捡出一张，紧捏在手里，朝子今的房间走去。他的步伐沉重，每一步都撞击在腾爸爸腾妈妈的心里。
“子青，你要干嘛？”
“太晚了，今今已经睡了，明天再说好不好？”
“子青，子青……”
子青并未搭理，依然迈着步子向前走。老两口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子青，明天再说好不好？你这样会吓坏今今的。”
子今听到外面不寻常的声音，刚拉开卧室门，就被哥哥一把推回屋里，同时转身利落地将门反锁。爸爸妈妈着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子青，好好说，不要吓到今今！”实际上，子今已经被哥哥骇人的脸色吓到了。
“你还在同那些人来往！下午来找你的是谁？”
一想起下午的事，子今的脸迅速红了。
“是凌过？”他努力压制着，可听在子今耳朵里仍然和怒吼无异。
子今咬着嘴唇，点头不语。
刹那间，腾子青仿佛听到了自己体内噼里啪啦碎裂的声音，血肉剥离。为什么，为什么是凌过，为什么偏偏是凌过？今今，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做什么？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任性的后果？子青再也克制不住心底的狂怒，理智的堤坝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