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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嫁记-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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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精疲力竭了。
这扎针的过程,到底有多痛苦?
我咬住下唇,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我帮你擦身。”
很费力地深吸一口气,表情略见轻松:“好。”
从张妈手里接过铜盆放在床的踏板上,然后浸透布巾,拧干,很小心地开始帮他擦身。
从脸开始,再到颈脖,再到胸膛,再到双臂,我能感觉到他本来强健有力的身躯充满了力尽之后的虚脱感。
我几乎不敢大力,生怕弄疼了他,让他痛苦上再加痛。
“少奶奶,少爷该喝药了。”史大夫在身后道。
“我来喂吧。”我把布巾放回铜盆里,接过张妈取来的干净内衫给海瑾天穿上,然后在五顺的帮助下扶他坐起来,一勺一勺喂他喝下药。
“好了,让少爷睡吧,一觉醒来,应该就轻松很多了。”史大夫说。
“是,多谢您了。”
“少奶奶何须道谢,此乃老夫的本分。您在此间陪着少爷吧,我们在外间守着。”
张妈道:“史大夫去那头歪着吧,我给您拿些毛褥子来。”
“好,好,再有些热乎乎的宵夜吃就更好了。”
五顺说:“早叫人备下了,史大夫尽量吃尽量喝。”又回头问我:“少奶奶想吃些什么,一会儿我给您送进来。”
我摇摇头:“不用,我什么也不想吃。”
“是。”五福笑了笑,跟众人一起出去了。
我只觉得全身一软,就倚着床沿坐下,然后看着海瑾天昏睡过去的面容。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轻轻地敲门。
“谁?”
“是我,五顺。”
“进来吧。”
门开了,五顺嘻嘻笑着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只炖盅并一只小碗。
“我什么都不想吃的。”
“小的知道。少奶奶不想吃,没说不想喝呀,这是参汤,大冷天的,喝下去暖暖身子也好。”
我不想拂却他的好意:“那就多谢了。”
他嘿嘿笑着,从炖盅里往外倒参汤:“少奶奶也忒客气了,您老是这样,小的回头会不习惯的。”
我接过小碗,小口抿着喝下参汤。五顺去床前看了一眼海瑾天,说:“到明天,就该好多了。回头再扎一次针,养上五七天的,就好了。”
“是么?每回都这样?”
“恩,每回都这样。您喝了这个,在旁边眯一会儿吧,我看少爷不到明儿上午是不会醒的。”
我没吭声,只是一口气把参汤喝完,然后将五顺送出门,继续在床边守着。
到天光的时候,我扛不住倦意,倚在那儿打起了瞌睡,朦朦胧胧间听到有人在唤我:“月婵,月婵。”
“恩?恩?”我睁开了眼睛,意识到是海瑾天醒了。
“你不能这么坐着睡,会着凉的。”他缓缓说,看上去比昨夜的脸色好了太多。
“你好些了么?想喝水么?”
“不用。”
“我叫史大夫进来。”
“不用。”
“可……”
“你一夜都坐在这里么?”他说话的速度很慢。
我点点头。
“其实我没什么事的。”
“还说没什么事,你都……你都难受成那样了,肯定很疼……”不知怎么的,我又带上了哭腔。
“真的不碍的,我已经习惯了,从八岁起,每年都会这样,小时候比现在痛的更厉害,最近这些年,已经好多了。”
“到底是什么病?为何会这样凶狠?”
海瑾天迟疑了。
我赶紧说:“你不想说不要紧的,还是别说那么多话,再多睡一会儿吧。”
他嘴角牵扯出一丝很淡很淡的笑意:“不要紧的,只是很久没有人问过我这个病了。”
“对不起,我……”
“我是八岁那年的冬天,很冷,头天下了很大的雪,第二天我看外头积了那么厚的雪,就跟大姐二姐还有嘉弟一起去雪地里玩儿,就在后院。
那时候后院比现在还要冷清些,大人们都不去那儿,我们在那儿玩了很久,最后说要玩捉人,我就找了个很隐蔽的地方藏了起来,想让谁都找不到我。
谁知道过了很久,真的没人来找我,我蹲在那儿又冷又饿,就自己出来了,刚巧遇到一个从后门经过的仆役,她叫我少爷,还给我点心吃。我正好饿了,就接了那点心吃了。
我那时候不知道原来她不是我们家的仆役,给我吃的点心里也下了毒。”
听到这里,我不禁“啊”的一声叫了出来。天哪,这是多歹毒的人啊,居然能狠心对一个孩子下毒!
海瑾天安慰的看看我,说:“别怕别怕。本来只是下了那些毒,倒也不打紧,可那个人却将我扔进了后院的一个浅水沟里。
那是多冷的冬天啊,我当时什么感觉都没有了,因为不知道死是什么,居然也不觉得害怕。
后来,是大姐找到了我,跳下那个水沟把我抱出来,然后二姐和嘉弟拼命地跑去叫来了大人,我才捡回了一条命。
只不过,因为又是毒药又是冻水,我虽然没有姓名之忧,寒毒却侵入了骨中,每年冬天,都会复发。
史大夫一直用针灸帮我疏清寒毒,只是每一回下针都像是千万只虫蚁在啃噬全身的骨头,叫人痛不欲生。
小时候好多次,都差点抵不住这种疼痛。后来年岁大了,也渐渐习惯了,才好些。”
他说到这里,忽然停下,看了看我,很无奈的说:“你又哭了。”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早就泪流满面,眼泪珠子都淌了满襟。我很心疼,是真的心疼。我没想到他遭遇过这些,我也没想到他这么多年来,都要跟这种旧疾和疼痛抗争。
“别哭,我现在不是活得好好的吗?那是上天让我命不该绝。我后来拜了师傅学拳脚功夫练练筋骨,也是怕扛不住扎针时的痛楚,好在现在一切都好多了。只是……”
我哽咽道:“只是什么?”
他眼神变得暗淡起来:“我说过,当时是大姐跳下水沟将我抱出来的。”
“恩。”
“大姐当时十三,跳下去救我的时候,正是女儿家初来葵水的时期。当时她浸了太多冻水,以致留下比我更为严重的病根,至今……未能有孕,将来,恐怕也不会有了。”
我捂住了嘴巴,另一只手握成了拳头,握的紧紧的。
大姐她?原来大姐她!
一个女子不能做母亲,这该是多痛苦的事!
我忽然间明白了为何大姐的脾性会如此怪异,而全家上下的人都这样护庇她。
我全都明白了。
我也明白海瑾天背负了多少沉重感,不但被病痛折磨,更为自己拖累了大姐的终身幸福而内疚。
“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别怪大姐,她……不想的。她虽然嫁了个富贵人家,可是大姐夫他纳了七房妾室,生了三个儿子五个女儿。
在那个家里,我大姐虽然是主母,可是谁都不把她放在眼里,所以她才会一直往娘家跑,因为在那里,她……
唉,以后若是大姐再对你如何了,只希望你能明白,她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的,不是她想的。”
我握住了海瑾天的手,泣不成声:“我懂,我都懂,真的,我都懂。”
“我知道你会体谅的,可你越是善解人意,我就越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他的眼神里充满了罪恶感和痛苦,像是落进了绝望的深渊中那般痛苦。
“相公,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那些不关你的事,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16
16、搜屋 。。。
我扑倒在他胸前,哭得昏天黑地,海瑾天用一只大手轻轻的搭在我的头上,一直轻轻地抚摸着,示意叫我别太难过了。
许是我哭泣的动静太大了,没一会儿,外头就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少奶奶!怎么了?少爷出事了?少奶奶?”
哎呀,这可坏了,这不是造成误会了吗?
我赶紧坐了起来,慌乱的抹掉满脸的泪,然后不好意思的对着从外头冲进来的几人说:“没事,没事,相公他醒了。”
几个人面上都带了几分尴尬,史大夫头一个出声道:“少爷,您胸口可还发闷么?”
海瑾天轻轻道:“好多了,昨日经史大夫施针过后,胸口就像放下了一块大石一般,轻松了许多。”
史大夫上前给他把脉,接着小徒弟就送上早就煎好的药汁,让海瑾天喝下,后又吃了一碗白粥。
到得早饭时分,海老太太和海夫人一起忙忙地赶了过来,对着海瑾天抹了一大把眼泪。
海夫人看了看屋子,忽然道:“这屋子如此狭小,怎能住得人?五顺,还是叫人来让天儿回去休养。”
海老太太刚刚止住了泪,这时一听,忽然脸现怒容:“瑾天现在这个样子,你就不能安生几日么?”
海夫人看起来相当不服气:“我也是为天儿着想,娘您也瞧见这屋子有多小了,还有大夫和下人在这里,怎么能好生休养呢?”
“你!”
就在海老太太快要发怒的时候,史大夫站出来说话了:“老夫人,夫人,少爷目前情况稳定,就此好好休养即可,在康复之前万勿挪动。”
海夫人还是以儿子的身体为重,于是闭了嘴不再说话,海老太太则低声跟海瑾天说了一回话,见他困了才动身离开,临走时千叮咛万嘱咐的叫我一定要好好照看他。我保证了千万遍,才将她们二人送出院子。
这一整日有无数人过来探病,苍嘉是除了海老太太她们之后的第一人,不过除了他以外,海瑾天也没再见过其他前来的人了,都是由我出面简单应付了几句。
到扎完第二次针,史大夫说再休养数日即可康复的时候,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瘦了一大圈,个个都熬得眼下发黑。
我虽然觉得很累,心里却很开心。自那天清晨他向我坦露心事之后,我们之间更加亲密了几分。现在我已经知道,不管什么人,看起来多强大,其实内心深处都会有其软弱的一面。
我很高兴他愿意将他的软弱说给我知道,我想,这应该是他的内心向我打开的很重要的一步。
我全心全意地照顾他,并且不断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的在海家活下去,如果有可能,我多希望可以跟海瑾天白头偕老。
大半个月过去,海瑾天终于痊愈,不但能吃能睡能跑能跳,还可以骑上马四处溜上一圈了。
全家上下都松了好大一口气,只有我一人心里却打起了鼓来,因为就在五日前,大姐回娘家来了。
我知道大姐对海瑾天有恩德,我也很同情她的过往和现下的处境,她说起来是个富家太太,可说不定比我过的日子还不如。至少,现在我还有个举案齐眉的相公,可是她呢?听说大姐夫一个月只在初一跟她住上一晚。
对于她心里的苦,我真的全都明白,也完全理解。可我还是害怕她。
她过来探病的时候,我送她出门,她看着我就像看着一个杀父仇人一般,眼中喷出的火苗让我不寒而栗。
尤其是她临走前,不阴不阳的对我说:“你看起来心情不错嘛。不过我最好提醒你,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你啊,最好别得意的太早了。”
直觉告诉我,大姐一定还会想办法做出一些偏激的事来。我不敢跟海瑾天说出心里的想法,于是在苍嘉再次过来做客的时候,我小心翼翼的跟他商量了。
“原来你也知道我们小时候大哥发生的那件事了。”
“恩,相公什么都跟我说了。”
“其实大姐只是不愿意看到有女人比她过得开心罢了,她对二姐,也是一样的不留情,只是二姐远在京城,碰面的次数少罢了。”
“我知道的,可是上一次大姐看我的目光还有说的那些话,真的有些……反正我心里觉得会有什么事儿会发生。”我这个人,说是预感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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