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嫤语书年-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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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舅氏及全家都有;今日十五,正是酬神之日。”

魏昭颔首:“如此。”说罢,他与我告辞,转身离开。

我的确要去庙里祈福;当然,那庙是琼花观。我与若婵许久不见,她邀了我几次,我都因为府中这事那事不便出去,推却了。

今日,魏郯出门,我正好得了空闲,去见见她也好。

天气阴阴的,山上也不闷。若婵没有煮茶,却用山里的泉水将瓜果浸凉,剖开来,口感甚妙。

“这就是阿谧?”若婵看着我怀里的阿谧,微笑,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嗯……”阿谧望着她,嘴里哼哼道。

“吃甜瓜。”若婵拿起一片,递给她。

阿谧来者不拒,正要伸手去抓,被我挡住。

“她吃不得。”我对若婵说。

“是么?”若婵有些诧异,对阿谧遗憾地轻叹,“真可惜,你母亲小时候可什么都敢吃。”

我瞪她一眼。

“小儿忌讳那么多?”若婵将甜瓜收回,问道。

“你生一个不就知道了。”我说。

若婵不以为然地笑笑。

“近来在忙什么?”我问。

“还能忙什么。”若婵道,“去了一趟长安,物色些宅院。”

我讶然:“宅院?”

“正是。若婵道,“都城迟早要迁回长安,到时再添置,可就晚了。”

我更加不明白:“你怎知?”

若婵一笑,“我自有我的路子。雍都太小,朝廷稳固下来,还是要回长安。”说罢,她瞥瞥我,“大公子未同你说过?”

我没答话,心中却有涟漪。

“……夫君会重建长安?”

“……我会。夫人愿与我一起么?”

那些声音似远似近,又似乎在心底从不曾离去。我低头蹭蹭阿谧的头,把思绪从神游中拉回来。

“你还要扩大伎馆?”我岔开话,“公羊公子如何说?”

“管他何事?”若婵瞥我一眼,微微皱眉。

“你与他就这样?”我试探道,“你不怕有一日他被谁抢走了?”

“走就走吧。”若婵似乎全不在意,冷笑,“谁缺得了谁?”

我不再言语。

阿元说,若婵一直对公羊刿避而不见。这两人的性情一样倔强,谁也不肯让一步,我其实并不想管。可公羊刿对我有恩,以我对若婵的了解,她对公羊刿也并非无情。

“我是不像你。”若婵似乎窥着了我的心思,淡笑,“我在后院里里待不住,大公子也不会突然神鬼不知地离你而去。”

我伸着指头让阿谧捉来捉去,片刻,亦笑笑:“是么。”

魏郯的消息终于传回来。十日之后,家人来禀报,说魏郯的大军还在路上,不过前军已经到了新安。

使者带来的消息,是魏郯的手书,三五日一封。他似乎时忙时闲,以致信的长短很是不一样。长的时候,他能写成流水账,今日吃什么饭,白日做什么,晚上做什么,还有他睡觉时很想我和阿谧;短的时候,只言片语,说些安好之类的话。

除此之外,也有别的消息传来。阿元出府探望一次李尚之后,回来告诉我,前方的局势似乎有些紧张,魏郯在新安出来的邰州、稔阳、汝南一带征丁征粮,并以驻军为名将好些乡邑城池的民人迁走,事情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

我不懂这些军政之事,特别是魏郯那样一个诡计频出的人,他领军在外,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八月来到,天气也开始晴雨不定。

任姬临盆的日子渐近,郭夫人命人在偏院收拾出一间厢房来,给她做产室。就在刚找好稳婆和乳母的那天夜里,任姬痛呼出声,第二日凌晨的时候,生下了一名男婴。

魏郯有了一个新的弟弟。

我听到这消息的时候,只觉啼笑皆非。想起我怀阿谧时,众人的企盼。魏郯如此需要一个男孩,可是老天却把男孩给了最不需要的那个人。

魏傕虽然病重,又口不能言,当他听到自己又多了个儿子的时候,喜悦是毫不掩饰的。

郭夫人并没有许姬生下魏治时那样高兴,却也忙里忙外,万事做足。没过几日,宫中的内侍来请,说皇后要赐帛,邀了朝中的大小命妇入宫。

赐帛是中宫的大事,由皇后亲自主持,以示皇家对命妇的体恤。在先帝的时候,此事每年都会有,而何逵乱政之后,民生凋敝,赐帛就再也没有过。去年到今年,农桑收成都不错,太仓储备的粮食和丝麻供了俸禄和军粮还有余,徐后重开赐帛,也在情理之中。

自从卧病,郭夫人就很少出门赴宴,不过宫宴自然不比其他。魏府中,除了郭夫人、我、梁蕙,周氏、毛氏以及另几位族中妯娌都是命妇,赐帛之日,魏氏驰入宫中的马车排成了长龙。

我的心情不错。原因是出门前收到了魏郯的信。

这封信送得很及时,我才要上车的时候,使者刚刚赶到。

“孟靖的家书?”郭夫人眼尖,看过来。

“正是。”我答道。

郭夫人微微皱眉:“孟靖身负军国,却三五日一封家书,这般儿女之态,岂是大司马所为。”

我听着这话,虽有些不高兴,但知道她脾性,这事瞒不过她。

“儿妇知晓,必将姑氏言语转告夫君。”我软软地回道。

郭夫人看我一眼,也不多话,由侍婢扶着登车。

我才坐到车上,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信来。

这封信很是不一样,乍一看去,乱七八糟满是涂鸦,拆开的时候,我愣了好一会。可是仔细看,却见那是几幅小画,里面都有一个小人,大脑袋,两个黑点是眼睛,一个窟窿是嘴,四肢躯干像个“大”字。它时而骑着一匹四不像的马,好像在奔跑;时而拿着一柄剑,好像在跟人练武;时而立在船上,下面几道波浪,像在江上……最后,他坐在地上,一只手画得很长,怀里圈着一大一小两个人,大的那个人,看得出穿着裙子。

幼稚。我腹诽着,却忍不住笑起来,像吃了蜜,以致于坐车这样穷极无聊的事,我也一路带笑。

命妇入宫,有穿戴之制。今日的装扮,倒不必花什么心思。而一群穿戴规矩的妇人之中,梁蕙便显得格外出挑。她本是公主,不必遵循寻常妇人的那些条条框框,一身绫罗,珠玉琳琅,倒有几分风光回母家的样子。

“到底是公主呢。”毛氏看着昂首受内侍宫人行礼的梁蕙,颇有意味地小声道。

我不语,却瞥向郭夫人。梁蕙又是受礼又是与内侍询问宫中之事,仿若主人,郭夫人虽不说话,却看着有几分不喜。

“傅夫人。”一名内侍过来向我行礼。我颔首,道,“不知赐帛在哪处宫室?”

内侍道:“就在檀宫,待小人引诸位夫人前往。”

我应下。

檀宫在雍都的皇宫中算是较大的一处,它毗邻御苑,平日帝后与群臣赏宴也常在此处。

朝中的大小命妇不少,虽此番赐帛限在六百秩以上,可是来来往往的贵眷也足以将檀宫坐得满满当当。

我从前不爱与这些贵妇们来往太多,觉得听她们比夫君比孩子嚼舌根,还不如去跟李尚商议如何赚钱有趣。可是自从那日王据跟我谈过之后,我亦反省过自己。

这些妇人,她们的夫家都是朝臣,母家不是显贵也是士族。如今魏郯在朝中境地微妙,我与她们相处融洽,绝对是一件好事。

郭夫人这些比我做得好。她虽不轻易出门,可是与一些众臣家眷私交甚好。比如太常梁荣的夫人陆氏、尚书令文箴的夫人童氏、左军师高颖的夫人唐氏等等。郭承的夫人董氏比所有人都热络,见到郭夫人,笑盈盈的迎上来,又是行礼又是问安。

见礼的时候,她们对我皆礼数周全,不过,隔阂也是写在脸上的,她们对梁蕙的热情远高于我。

我并不感到意外,她们的夫君本就是支持魏昭的,我就算有心拉拢,在郭夫人面前也讨不到她们的好。

而当见到王据的夫人杜氏、中郎将温昉的夫人曹氏、司徒张贤的夫人卢氏等人的时候,我亦露出温和的笑容。

我与她们见礼,与杜氏说起王据在新安的消息,向曹氏问起她刚出生的外孙女,赞美卢氏头上崭新的玳瑁簪,而玉莹她们走过来见礼的时候更是热闹,妇人们围作一处,与郭夫人那边泾渭分明。

没多久,徐后来到,妇人们皆噤声归位,向她行礼。

徐后看上去气色不错,梳着先帝时风靡长安的垂髾高髻,广袖翩翩。我看到了她手中牵着一个步履不稳的小童,那是被赐死的纪贵人留下的皇子,名叫励,一直由徐后抚养。

再后面,跟着的是两名嫔妃。她们是魏傕的侄女,去年送入宫中,皆封为婕妤。如今,其中一位已经得孕,被封为贵人。

徐后带着皇子励在上首坐下,众人亦各自落座。只听乐师奏乐,内侍鱼贯而上,手捧各色彩帛。虽叫赐帛,在场数百人,徐后不可能一个一个颁赐。她亲自赐过一些重臣之家的命妇之后,便由内侍将别的布帛颁下。

当然,尽管我心有芥蒂,托魏氏的福,我还是要在徐后面前下拜受赐。

魏氏是朝中首屈一指的重臣,爵上王侯,郭夫人、我和梁蕙受的帛都是本朝最尚的红色。

“夫人安康。”徐后将丝帛放到我手中,声音温和。她的手指轻轻碰了我一下,微有些凉。

“多谢皇后。”我低头答道,垂眸起身退开。

魏傕的两个侄女,徐后也给足了面子,赐了她们的母亲赤帛。魏氏的妇人们非赤即黄,在这许多人之中独一无二。

苑中有案席,早已摆上了小食果物,赐帛之后便是游苑,妇人们很自然地又各自几几而聚,我和郭夫人身旁都围了不少人。

“阿嫤,今日难得来宫中,怎不曾将小女君带来?”玉莹笑着问我。

我莞尔:“带来做甚,你不知她哭闹起来何等恼人,不依不饶,神仙也要被闹翻。”

妇人们皆笑。说到孩子,话题又摊了开来。

“小儿没有不闹的。”曹氏笑道,“小女君如今乃识人欲语之时,最是可爱。”

“听闻大司马甚是疼爱小女君。”一位年轻妇人道,“为了给小女君取名,把书都翻遍了。”

是我把书都翻遍了。心里腹诽着,我笑笑,“新生小儿,谁人不爱。”

“正是。”这时,一个声音从旁边传来,却是郭承的夫人董氏。郭夫人等几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看了过来,只见唇角弯弯,“大公子头生得女,自当宠爱。”

暗讽(下)

她将“女”字说得特别重。

董氏旁边一名妇人用便面掩唇;看看我;又看看郭夫人;“我听说公子治是丞相亲自取名?”

郭夫人看她一眼,微笑颔首:“正是。”

我知道她们指什么;也不恼怒;轻叹道:“舅氏本有意为小女起名;只是后来身体不便;故而由夫君代劳。”

那妇人还想说什么,侧边一人用手臂碰碰她,使了个眼色。

我瞥去,梁蕙坐在郭夫人身旁;正将一只樱桃放入口中,似乎全没听到这些话。

“我听闻丞相向来疼爱儿孙,果不其然。”王据的夫人杜氏许是见场面微妙,出言缓和。

众人皆颔首,未几,又各自说起话来。

没过多久,旁边有传来些啧啧叹气之声,我看去,郭夫人和董氏几位似乎在说得起劲,“邰州”、“稔阳”等一些字眼飘入耳中,还有人说“乡邑都空了”。

心中明白过来,她们大概是在说魏郯在邰州、稔阳、汝南一带做的事。

“唉。”司徒张贤的夫人卢氏重重叹一声,“如此折腾,流民闹起来,又要生事。”

董氏笑道:“也室中妇人关系莫大。都说娶妇娶贤,丈夫在外行事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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