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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阿基米德-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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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小溯,她心痛得像被剖开的是自己。



她眼睛都红了,盯着他们一字一句道:“谁准你们拆我的熊?”



没人理他,黑衣人只向她身后的安妮汇报:“检查过了,这个玩具没问题。”



甄爱死死咬着牙,一句话不说,跪下来把地上软乎乎的棉花塞回熊宝宝的肚子里去。熊宝宝太胖了,之前身体撑得圆鼓鼓的。这下肚子上开了那么一条大口子,怎么用力塞,都总有棉花挤出来。



她花了好大的功夫塞好,费力地把巨大的熊横抱起来,转身出门去。



一出门却见言溯低头立在走廊对面。他听见声音,抬起头来,见到她怀里歪歪扭扭肚子大开冒棉花的熊宝宝,脸上划过一丝惊讶。



“对不起!”她哽咽着,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62严肃的真爱



白色汽车停在深夜的路边;后座亮着米黄色的灯光,温馨又安逸。



栗色的大熊宝宝躺满了车后座,它的眼睛已经缝好了,正歪着头,静悄悄看着对面的人。



言溯怀里揽着甄爱,坐在地上给熊宝宝缝肚子。



她静静抓着大熊的肚皮;他静静一针一线缝补,紧仄狭窄的车厢地毯上;两人配合默契,默然不语。



熊宝宝脑袋大;胖腿短,身体很长,割开的肚皮就有1米多。言溯耐心而细致地穿针引线;偶尔分心低眸看看怀里的女孩。



他脑子里还刻着不久前她从家里冲出来的样子,长发白裙,形单影只,瘦瘦的她艰难而用力地箍着和她一样高的胖胖熊。



大熊冒着棉花,一脸无辜;她气得浑身颤抖,眼泪汪汪。



他早料到是CIA的人进行安全排查,却没料到言小溯熊熊会受到这种待遇。



当时,她哭着说:“对不起,他们把你送给我的言小溯拆掉了。”



而现在,她安安静静缩在他怀里,没有表情,似乎神出,微白的脸上,泪痕早干了。



他胸口沉闷又心疼,却不问她发生了什么,只是收牢臂膀,拢她更紧,下颌时不时蹭蹭她的鬓角,似乎想给她温暖和力量。



她起初没反应,一直呆滞着。过了好久,等熊宝宝的肚皮快被缝好了,她才空茫地抬头,看向车窗外的人行道。



她歪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望着路灯下树影斑驳的夜,眼中闪过一丝蚀骨的怨恨,语气却飘渺无力:“我真是恨死了他们!”



彼时,言溯正在给线头打结,听出了她语气中的恨,手指微微一顿。他回眸看她,她落寞的侧脸近在唇边,他的心蓦然一疼,“他们。。。。。。谁?”



他知道她不是说那些特工。



她背靠在他的胸怀,不回答这个问题,转而却说:“我想去看我妈妈。”



#



凌晨的东海岸,狂风呼啸;



正是夜最深的时候,天空中没有半点星光。



甄爱立在峻峭的悬崖上,脚下杂草萋萋,一小块白色的方形石碑,上边光秃秃的,连个字母都没有。



言溯站在她身后十米多远处,一动不动望住她。不知海风里,她这样单薄的衣裙会不会冷。他想过去拥抱她,给她温暖,但他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他知道她此刻最需要的,其实是孤独。



夜色浓重,甄爱的脚紧靠着冰凉而低矮的石碑。地下只埋了妈妈的半块头骨。那天,她摁下黑白色按钮时,妈妈在她面前变成了粉末。



她还记得,当时她呆若木鸡。亚瑟用力拧着她的肩膀,眼神像是要吞掉她:“你果然不相信我了!我告诉你白色是取消键,你却怀疑,选了黑色!”



一旁的伯特则凑过来,贴近她的耳朵,幽幽道:“因为我们的littleC,她心底其实是想杀掉她呢。哈!她和我们一样,骨子里都是恶魔。”



此刻的甄爱望着面前广阔得黑暗无边的天与海,唇角微微地扬起:“你难道不该死吗?”



“我真的是恨你,恨死了你。”



她单薄的身子在夜风中立得笔直,缓缓侧头,垂眸看着脚边的石碑,居高临下地藐视着,说出来的话不带一点儿悲伤,像在述说别人的故事:“你,是妈妈吧?可我都不记得你的脸,因为在你面前,我从来不敢抬头。呵,最邪恶的科学家,你竟然也有资格教育我呢。”



“你……竟然也有资格说,科学家要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研究事业。你就是这样把你认为正确的一切强加在我身上,把我的生命变成了一段永远只有受难的苦行。”



黑色的天地间,只有她一抹孤独而消瘦的白色,她的声音淡漠得没有一丝情绪,却字字揪心:



“你总说,女人要有像男人一样坚韧的心性,像男人一样不要脆弱和分心。所以我不能哭,因为你说这是懦弱;我也不能笑,因为你说这是引诱。你说女性化是个不好的东西,所以我不能吃甜食,不能穿有色彩的衣服,不能有洋娃娃,不能碰彩色的东西,连头发都只能束马尾。”



海风卷着她的白裙子和长发,在黑夜中拉扯出一朵凄美的花。



“你还说,很多女人失败是因为情感牵绊太多。不要相信,就不会有背叛;不要爱,就不会有心碎。可你知道吗?我的心根本就不会碎,因为你,它从一开始就没有完整过!”



“我不能高兴,也不能生气,不能反抗,也不能不听话。因为你说,所有的情感都是欲/望,而欲/望是一切不幸的根源。“



她盯着脚底的石板,声线渐渐轻颤,带了一丝咬牙切齿:“可是,我被你训练得那么听话,那么会做实验,我对人生一点儿期待都没有,为什么我还是那么不幸!!!”



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脚踢向石板,却痛得猛然摔倒在地。



“你从不给我选择的机会,你问过我喜欢这些吗?你说这样的人生就是圆满,可我每一天都在为我生命的空虚而羞愧;每一天都在为这个世界的陌生而害怕。你说听你的话,生命才会有意义。可在我看来,你把你悲惨而荒诞的一生完完整整地复制在了我身上。”



她深深地低下头,头都要撞到膝盖上,仿佛肩上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得她永远都直不起来。



“现在,你开心了吗?”她目光空洞而笔直地盯着石板,“我沉默克己,不相信任何人;我谨小慎微,不会悲伤不会快乐。你开心吗?”



她突然笑出一声,却格外伤悲:



“我吃了亚瑟给的糖果,你拿鞭子抽我;我不想待在实验室想出去玩,你罚我跪墙角;伯特拉我的手,你把我关进黑屋,说我行为放浪,学心不正。。。。。。那时候,我才多大。。。。。。4岁!我拼命地尖叫哭喊,你都听到了吧。我那么小,你怎么忍心。。。。。。”



她在不知不觉中早已泪流满面,



“终于,我受够了教训,再不敢违背你的意思。整整17年,我一直以为是我不听话,所以你才从不表扬我;我一直以为是我行为不端,所以他们总爱缠着我欺负我;我以为所有的不幸都是我的错。”



“可现在才知道,全是因为你!是你把我变得这幅样子,才让他们更有想控制的欲/望。现在,我不听你的话了。我会哭会笑,会吃糖会穿彩色还会编头发了,你来打我骂我啊!你罚我跪墙角,罚我关黑屋啊!”



她狠狠一拳捶在石板上,恨得像是要咬断牙齿,



“临死的时候你居然对我说要过得幸福?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你有什么资格!!!最邪恶的科学家,你有什么资格期待我过得好??”



她哭得撕心裂肺,拼命捶打膝盖下的石板,“因为你,我的一辈子早就毁了!”



言溯见她失控,几步上来将她抱进怀里。本想安慰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说“Ai别这样,不要哭”,却又希望她不要压抑,好好哭一场。



他紧紧蹙眉,内心头一次涌起深深的无力感。他听着她悲戚的哭声,心底揪成了一个点,痛彻心扉。



她伏在他怀里,小手抓着他的臂弯,呜呜直哭:“言溯,我恨他们,他们为什么是坏人,还把我变成了一个坏人!”



他握着她的头发,贴住她哭得发烫的脸颊,眼眸幽深得像此刻黑暗的天空:“你不是,Ai,你不是坏人,不是。”



她悲怆地大哭:“为什么我是他们的孩子?都是因为他们,我才过得那么辛苦,东躲西藏抬不起头;都是因为他们,我要带着全身的罪恶替他们还债。他们痛快地死了,我却要活着一天天做那些该死的永远没有尽头的试验。不能停止,不能迷茫。解药不出来,每个因他们而受难因他们而死的人命都要算在我头上!”



她埋首在他的胸口,哭得伤心欲绝,泪水像河流一样往他脖子里灌,“我好累,真的好累!”



夜越来越深,海风呼啸,她在他怀里哭得浑身颤抖。



他知道,她嘴上说恨他们,心里却因母亲死在自己手里而背负着沉重的内疚感。



他也知道,她厌恶母亲的禁锢和苛责,痛恨母亲的邪恶和错误,却也义无反顾地揽下遗留的责任。不仅因为赎罪,更因为她无可选择的良知。



她渐渐哭累了,再不说话,只是抱着他阵阵抽泣。她少有情绪波动,这次一哭,眼泪就怎么都流不尽。



泪水渐渐润湿了他的衣衫,黏濡地贴紧他的胸口。他的心像是泡进了她的泪水里,沉闷,伤痛,却无能为力。



他的心像被刀子扎着,深深低头,抵着她湿漉的颤抖不止的脸颊:“Ai,怎样才能让你不难过?我要怎样做,才能让你不难过?”



#



回到家已是凌晨4点,窗外露出了微弱的天光。



言溯拉上厚厚的窗帘,脚步轻缓走到床边,床前灯昏黄,甄爱抱着大大的言小溯,缩成小小一团蜷在他床上。



今晚的情绪宣泄消耗了她所有的力气,她精疲力尽地睡着了。



现在,她安静地蹭在熊宝宝身边,睫毛还是湿哒哒的。



他望着她白皙小脸上斑驳的泪痕,很想摸摸她,终究是怕把她吵醒。想抱着她睡觉,可见她好不容易睡得安稳,还是不忍。



他立在床边看了她好久,直到她渐渐梦深,轻拧的眉心舒缓开,他才安心又难过地一笑,关了床前灯,走到书桌前拿了信笺和钢笔。



书桌上的古典台钟悄然无声地行走,她抱着熊宝宝睡在昏暗的床上,静谧无声;他低头坐在桌前沙沙执笔,侧脸安然而隽永。



言溯写完便趴在桌上睡了,直到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揉揉眼睛醒来,竟已上午十点多。拉着厚窗帘,光线进不来,只有桌上台灯还开着。



他轻手轻脚走到床边,甄爱箍着言小溯的脖子,依旧睡得安然。



都说大哭之后会睡得很好。



他盯着言小溯毛绒绒的大脑袋看了几秒,心想这混蛋熊真是比自己还有福气。



#



言溯下楼时,L。J已经在图书室里等他了。



她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束着高高的马尾,很是利落的样子,和记忆里那个一贯爱打扮的女孩判若两人。



L。J转头,见言溯头发有点儿乱,愣了愣:“你现在才醒?”



“嗯。”他手里端着一杯水,边喝边在书架里找书。



L。J良久无言,想起他的重洁癖,任何时候都把自己收拾得一丝不苟,从不会这样闲适地见人。她微微一笑:“你恋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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