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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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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天牢
作者:叶暮雨

、总序

在西方人的思维里,世界是一条线。
但在传统中国人的眼中,世界是一个圈。
一条线,从古老的谜局里走来,又流向更遥远的未知,后浪推前,一往不复;而一个圈,我们身处其中,不论朝哪个方向转弯,最终却回到原点。
一个人的生命是一条线,历史却是一个轮回,我们转啊转,只转不出命运设计好的天牢。每个人都活在天牢里面,谁也免不掉被无常吻一下的结果。我们唯一能做的,不过是在幻灭之前,尽量使自己过得好些罢了。
——叶暮雨

写《天牢》的灵感,委实,来源于一部西方小说。很有趣:有人说,我们这一代人是与哈利波特一起成长的。这话大抵不差,但我被这个故事感动却比周围人晚了很多年。起初知道这个故事的时候我只有十一岁,和刚入学的哈利一样的年纪。借来同学的书,瞧个热闹,没看出什么特别之处。初中毕业后草草把第五部翻完(我清楚地记得我用了一天的时间),前三部电影的碟子是和朋友一起看的,山寨版的字幕非常垃圾。第四部电影出来时去了电影院,还是高中一哥们(他真的很像罗恩)拖我去的,直到这个时候为止我对它还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高三为了强迫自己学习而禁止自己看小说,但生活总需要有些光色。于是思来想去,干脆从网上下了哈利的英文版,好歹休闲也打个学英语的旗号。这大概便是转折,我不得不说翻译的确会让原文变了味道——我承认我总比别人慢半拍,直到高中毕业才开始看同人,也开始尝试着自己写。那时候最喜欢的是卢平,我真想不通我起初看阿兹卡班真相大白那一段怎么会哭那么惨的说。然后我写了两部特二的同人,没发,因为实在太二了——现在翻过来看萝莉时代那些小东西,我竟然傻到会相信莉莉爱詹姆(请詹莉党迅速跳过)。
长大后眼光逐渐变得很现实,从《花渐落》到《与子同袍》再到《忘情的那个角落》,女主角在渐渐变得成熟,我想要写一部与魔法世界有关的故事的念头却一直不曾停止。曾经随手画过的同人是无法将那种英伦味道表现出来的(好吧,我已经鄙视过翻译了),于是突发奇想,如果写成中国风会怎样:架构一个完全不同的时代背景,写一个类似她却更像我的故事——这不是山寨,因为尽管故事相似,我想表达的却是与原作截然不同的东西——取舍、价值观,尤其是,命运。我把时间定位在了一个古代与现代交接的虚空,典故诗词原则上用到明末,人物形象比现代人传统些比古人现代些,实在要讲究就当他近代好了。不过照相机这类问题弄得我很头痛,到最后只得把它当作刚发明的新玩意儿将就——毕竟人家是术士嘛,一切皆有可能不是。
西方有土火风水四元素,中国有土金水木火五行。以土为中,就分成朱雀玄武苍龙白虎四道。四道对应南北东西,义礼智仁,怎么说呢——东西文化虽有本质不同,却毕竟有些相通之处——所谓天玄地黄,除去黄土之外代表水的玄武道就是最高贵的。基于各种类似我想我的构思大抵可行。这些想法在脑海中愈发清晰,于是我开始编背景,画地图,最终决定动笔。
常有人说,写架空最简单的,不必考虑时代背景,只需自己编造便是,其实不然——写一部架空就意味着要自己架构一个时代:治世还是乱世,一统还是分裂,开放还是保守——政权如何运作,经济军事状况如何,文化氛围怎样,是否需要涉及外交——历史如何,近况如何,不用公元纪年就必须挂年号,那么帝王的年表、世系以及对应干支是怎样的——每个君王的在位时间以及此时间是否合理都要算在考虑范围内。之后才是城市的风俗,言语,人物的阶层个性以及家族关系。编这些东西不得不时刻提醒自己,否则很可能会自相矛盾。我想写文章归根结底是在写自己的心,这就必然要求作者对自己负责——不仅对自己,也要对读者负责,最起码不要把读者当成些看不出低级错误的白痴。
好罢,扯远了。总而言之,《天牢》不仅是一个故事,也是我对世界的一些看法。可能幼稚,也可能以后会改——这只是我在一个时期内对世界的一些看法。我增删了一些人物,也对一部分人物关系做了适当的调整,而归根结底,一切文字不过在说自己的心。
因此读这篇文章,没有必要去考虑原著,因这已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和一群完全不一样的人。之所以提到另外一个故事,我是为了表达对原作者的崇高敬意。为了感谢原著带来的灵感也为《天牢》中化用的一些情节做出注释,注明出处。
最后,向罗琳致敬,为一个陪我度过最开心和最黑暗的时光的,不仅有趣而且蛮有深度的故事。
向曹雪芹大人致敬,为一部书里能装下那么大一家子那么些人那么多故事还有些我们现在已经见不到的习俗。
感谢《最后的天堂》,我喜欢这个故事,这是我迄今读过的最好的同人。
写给已然,面对文字的世界愈久,便愈需要能懂更能提意见的读者。
写给喜欢这个故事的你。

叶暮雨
2012年4月25日于南京





、第一章 长干里

河畔群童佯拜天地,竹马青梅戏订终身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古老的朱雀河,如一条不绝的血脉,蜿蜒过风景如画的江城。江城是江水最下游江都国的都城,南倚泠泉山梅花山,北望大江东流,并有紫微山紫金山虎踞江流龙脉,仙气旺盛,王气聚积。朱雀河自泠泉山经巽东门外流入城池,由东南向西北穿越大同街与蟠龙街,并自此西流与城中最繁华的朱雀街并行,直至朱雀桥的渡口转为南北流向,最终在城池西北出清江门汇入城西的台城河。台城河注入江水,流水世世代代养育着江城的居民。虽说这片土地上几经朝代更替,战乱频繁,可一旦安定,河畔的人们便会恢复他们晨洗米暮捣衣,安居乐业的生活,无论是天下一统,还是如今这列国割据的时代,千百年来,从无变更。
小朱雀河则是朱雀河最长的一条支脉,发源自城内西南隅的梅花山,自南向北纵穿白虎道,也在朱雀桥津附近汇入干流。江城分为五个区域,除中间的皇城之外另有玄武,苍龙,朱雀,白虎四道。顾名思义,白虎道必在城西,确切讲来是在城墙以东,玄武街以南,卧虎街以西一长条的部分。这里居住的大多是最普通的百姓,无官无禄,潜心农商,自江都建国始再无例外——这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这江都一朝有些非同一般:在这片土地上建国定都的乃是一群具有特殊法力的术士,传说他们能呼风唤雨、施咒炼丹,而他们的到来也把江都的风俗变得与以往再不一样。术士的民风开放得很,他们的学堂男女同窗,女孩子可以抛头露面。在这种氛围的影响下,向来遵循着纲常伦理的,不会法术的国人们也变得相对开明,偶尔会允许自家的儿女们一起在附近的巷子里玩耍。小朱雀河穿过的地方正是国人聚居地,附近几条巷子的男孩女孩们都把河畔当作了他们的天堂。常玩的游戏是捉小鸡、躲猫猫,丢手绢,男孩子们偶尔爆发“战争”,但最受欢迎的一个游戏永远是迎新娘:女孩子通过猜拳的方式选出一个“新娘”来,继而伙伴们为“新娘”蒙上眼睛,让她在男孩子堆里乱碰,碰到的那一个便有幸当选为“新郎官儿”,之后大家各司其职,采摘野花为“新娘子”梳妆打扮,把浆果当作同牢的肴馔,朱雀河水就代了酒。谁家偷来一个葫芦,分开就变成合卺的匏樽;谁家带来红色的弃用的被面,就作了霞帔与吉服——只是这样一个游戏,大家都玩得不亦乐乎,每天拜堂拜三次,新郎新娘谁也不会厌倦。
家住清渊里巷中的郁家二小姐就是在这样一次游戏中当选为新娘的。提起清渊里的郁家,白虎道这一代人无不是交口称赞:郁老爷原是个读书人,由于术士朝国人不能做官而弃文从商,开起钱庄,把个生意做得红红火火,远近闻名。唯一的遗憾在于没有儿子,但她家的两位女公子,说起来街坊邻里也都是要竖大拇指的:长女郁蕙,表字金桂,生得冶妍昳丽,能奏琵琶,并做得一手好女红,人们常言将来谁能娶到郁家大姐儿是三辈子修来的福气;而小女郁兰,却别有一番清俏拔俗的韵味,她文静优雅,四书五经列女传倒背如流,写一手好字还会做文章,更兼精于箫管,一杆竹箫到了她的指尖便浑如天籁,有时中夜奏起,大人孩子都会静静地听——她的表字,是紫萧。
在众孩童的喧闹声中紫萧被蒙上了眼睛。她伸出双手,轻轻地在湿漉漉的空气里小心地摸索。周围的男孩子都喜欢她,争抢着要做她的“新郎”,于是他们自顾推来搡去,倒把紫萧一个人撂在靠不住的触觉里。她就那样一路漫无目的地向前挪着,却只恨看不见路,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向道边的灌木丛里扑去——
“紫萧,小心——”
紫萧也吓得尖声惊叫起来,可奇迹般的是,她竟然摔在了一个人的臂弯里——那人藏在灌木丛中,正好扶起了将要跌倒的她。她有些惊愕地扯开蒙在眼前的手帕,却赫然见到一个面黄肌瘦的男孩子——他留着齐肩的黑发,像是自己剪的,坑坑洼洼长一块短一块,而且似乎很久没有洗过,油腻腻地几乎贴到脸上;袍子很奇怪也很宽松,显然不合身地,像一只破布袋子挂在身上——鞋子还破了个洞,露出皮包骨的脚趾头,只他一双幽邃的瞳子,颜色似乎比一般人的更深些,如两泓凄廖清冷的古潭,浮漾着某种深沉而神秘的色彩。周围的孩子们尖叫起来,男孩们集体抗议他不是伙里的要再来一次,金桂也在大喊着妹妹赶紧过来,但不知道为什么,紫萧只是被他墨色的瞳仁深深吸引,就感觉那里面藏着说不尽的故事。有一种强烈的拉他入伙的冲动开始在胸中膨胀,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她就只是看看大伙,又看看满脸疑惑的他,一双明净的大水杏眼里全是犹豫——
“你……还好罢……”那男孩不自然地说着,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一种大人才有的深沉的味道,让紫萧忍不住就牵起嘴角朝他笑了一下。
“妹妹你快回来,我们重新来过,”金桂看上去有些急了。
“哎呀金桂,我们要遵守游戏规则嘛,”却是以往游戏中总在扮新娘扮公主的那个女孩子走上来尖刻地说,“规则是新娘碰到的第一个男孩子,所以碰到了他就是他——”
“可他不是我们一起的,”金桂依旧不服气。
“他是男的就好了呀,”那女孩似乎别有用心地扬起了头颅,“这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哎妙妍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分明就是嫉妒我妹妹——”
“我没有!我只是在按规则办事——”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那男孩终于忍不住好奇地小声问。
“我们在玩迎新娘啊,”紫萧轻声说,“我做新娘,我第一个碰到的男孩子,也就是你啦,你做新郎——”
男孩的脸一下子就红到耳根,他忙不迭地垂下头去,苍白的手指不停地玩弄着宽大的衣角。紫萧看着好笑,却突然发现他的侧脸格外清秀:深邃的眼,高挺的鼻梁与有点忧伤的唇线,让她不由得一下子就看呆了——
“那你倒问问紫萧答不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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