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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眼中那份与年龄绝不相符的淡漠和从容。
少年正是李楚，连续赶了十几天山路，他终于到达了传言中万兵朝外门所在的凌云阁。
但凡大宗大派，山门内外都有各种护山禁制、阵法，万兵朝乃三大术炼宗之一，其护门禁制厉害到什么程度，李楚不用想也知道，并没急于再往上走，耐心留在凌云阁等待。
“喂，土小子，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果然，片刻后便有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响起。
“我来拜师。”李楚暗觉惊疑，因为他到处都看遍了，却没见到任何一个人影。
“我没听错吧，土小子你来拜师？”对方轻笑，“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啊，哈哈！”
“这里是万兵朝。”李楚平静的说。
“知道你还傻乎乎跑来，而且本门七年都没收过一个弟子了，就你……别做梦了。”
“我有万兵恩符。”
“你有啥都没……喂，等一等，你刚才说有什么东西？”
“万兵恩符。”
“拿出来我看看。”沉默片刻，那人才又开口，语气中仍然充满狐疑。
李楚掏出那张不知什么材料制造的银色小符，略略举起，方便对方查看。
“咦，真是太师叔祖昔年的‘器符’……小哥，你姓黄、姓宁，还是姓上宫？”
“都不是。
“不是？”对方刚刚平缓的语气陡然凌厉起来，“那你怎么会有这张恩符的，快说！”
“我在山下捡到的。”
“捡到的……那你把恩符给我，我给你一千大商币再多点也行，拜师就算了，怎么样？”
李楚丝毫不为所动，摇了摇头，缓缓说：“据我所知，当初贵门那位长老可是承诺无论是谁，只要带这万兵恩符上山，就能要求万兵朝做一件事，并没规定必须姓什么，对吧？”
“你一定要拜师？”
“嗯。”
“那你先在这里等着，哼！”对方显然没想到李楚如此难缠，再没出声，似乎离开了。
孰不知，李楚表面平静，内心却是忐忑不安，在他想来，对方乃是万兵朝弟子，除掉自己易如反掌，如果此人动了贪念，要在这荒地杀人夺符的话，自己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楚并不知道，杀人夺宝这种事，也许对他而言司空见惯，很平常，可那些自幼便进入山门，一直在严厉门规下成长的万兵朝弟子却绝无这种胆魄，甚至不会生出如此心思。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阁外浓雾涌动，走出一个十七八岁，肤色白净的青衫少年。
“你叫什么名字？”青衫少年盯着李楚看了几眼，才开口问。
“李楚。”少年一说话，李楚便听出正是先前隐在暗中那人。
“带上它，我领你去见师长。”青衫少年递过来一条厚厚布条，不冷不热地说。
“嗯。”李楚并不多问，接过布条绑在眼睛上，脑中却立即集中思维，开始全神记忆。
从小到大，李楚几乎都是孤独一人，除了那猥琐临摹师外，也没人真正教过和夸过他什么，不过从临摹师口中，李楚知道自己至少有一样资质似乎非常不错，那就是——记忆力！
直行六十七步、左转四十三步、又直行一百零九步、右转六十四步、再次左转……
“可以摘下布条了。”胳膊一松，青衫少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在这里等一下。”。
李楚暗自回想了一遍记忆的步伐，才摘下布条，只觉眼前一亮，所见景物已迥然大变。
脚下是光滑的青砖路，前方三十米左右则是一座二层高，造型典雅的质朴宫殿。
远处，一片延绵起伏，葱郁青绿的山脉中，隔三差五修建着一座座小巧楼阁，看似杂乱无章，仿佛随意修建，但不知为何，李楚总觉得这些楼屋排立的格局有几分熟悉的感觉。
李楚下意识地回头望了望，满眼俱是浓浓山雾，根本看不到山门和出路。
“喂，看到没有，这就是那个走狗屎运，捡到恩符，厚着脸皮硬要拜师的土包子。”
“现在才拜师，这年纪为免也太大了点吧，估计没哪个师长肯收他，嘿！”
“所以才说是土包子嘛，我看他到老也成不了一名‘术炼士’，更别说‘术炼师’了……”
不时有三三两两，年纪都在二十左右的少年人从李楚身边走过，想必李楚捡到万兵恩符，执意要拜师的事已经传开了，那些少年人各个都肆无忌惮地小声议论和讥笑着。

第七章　拜师万兵

决定拜入万兵朝，除了躲避危险外，还有一个对李楚极其重要的原因，所以那些万兵朝弟子的讥讽和蔑视他并没放到心上，他注意到的是这些弟子不同的衣服。
李楚暗自回忆，仅片刻功夫，在自己身边走过的弟子已经有五十六人，其中四十九名弟子穿的都是和那引路弟子一样的青衫，另外七名弟子身上却是一袭颇为淡雅的黄衫。
还有个奇怪现象也落入李楚眼中，那九名黄衫弟子不仅气度更为沉凝，似乎在门中的地位也更高，每一名青衫弟子看到他们时都表现得很尊敬，间杂也有一些羡慕和……妒忌！
“李楚，你跟我走。”这时引路的青衫少年跑了过来，带着李楚进到那间质朴宫殿。
与外间风格一样，宫殿内部的布置依然简单朴实，两排整齐的座椅，上首一块凸出半米的平台，平台上有几把宽背椅，稍微打眼的，便是正面墙上的“万兵殿”三个镶金大字。
悄然看了看，李楚证实了自己的猜测，殿中包括先前那五十六人，一共聚集了大约七八十名弟子，其中只有十名黄衫弟子，左右各五人站在上方，其他站在后方的全是青衫弟子。
不像那些青衫弟子表现的轻蔑和嘲笑，十名站在上方的黄衫弟子根本就当李楚不存在似的，只是偶尔互相小声谈笑，从头到尾，就没有任何一人瞟过他一眼。
“肃静。”沉稳的语声响起，殿堂布帘后陆续走出四名身穿长袍的中年人。
“你就是李楚。”一名眉目俊朗，留着三缕黑亮长须的中年男子上前两步，微笑着问，“不错。”
“你将那恩符拿给我看一看。”
李楚也不说话，直接拿出恩符递了过去，长须男子看过后，转身递给了身后三人。
“李楚，你可否告诉我是何时捡到，又是在何处捡到这万兵恩符的？”沉吟片刻，长须男子紧盯着李楚，缓缓说：“最好将所有经过都说一遍……包括你的来历家世。”
“嗯。”李楚早有准备，“我是个孤儿，一直在隆江码头当船僮，半个月前接到一单活，帮俩父子拿行李，到达山下的栗花林时，他们给工钱让我先回去，我当时有点累，趴在山石上睡着了，后来听到一声巨响才吓醒过来，结果返程中在林外鬼瞅涧旁就捡到了这块恩符。”
事隔半月有余，李楚猜到当日惊天巨响，密林被焚之事肯定瞒不了，早编好一套说辞。
“嗯。”长须男子扬起手中恩符，回头苦笑，“应该就是宁家那块了，你们说怎么办？”
“是又如何？”五人中一个眉细脸窄，眼睛狭长的瘦削中年人撇了一眼李楚，冷冷地说：“他都这般年纪了，而且连武魂也没觉醒，任谁也教不出名堂来，反正我是不收的，哼！”
“二师弟，你教好宏儿就行了。”长须男子眼光一转，落到了左边一名高大男子身上。
“大师兄，我门下可有六名黄衫弟子，哪有精力来教他啊！”那高大男子立即叫了起来。
“这……”长须男子有些为难，回头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李楚，犹豫着说：“那只有我……”
“大师兄，万不可如此！”
长须男子话没说完，那瘦削中年人已出言相劝，“你刚才也说要我教好宏儿，难道你就不用管嘉荫了，培养他俩才是本宗的重中之重，而且师傅和师叔祖也不会同意你分神的。”
看到几个师长你推我让，摆明一副不收废物弟子的态度，殿内很多弟子都忍不住轻声笑出声，不时瞟一眼仿若变成泥塑木雕，不言不动的李楚，搞不懂他脸皮为什么如此厚。
殿内，所有人都把眼光望向最后一名没说过话，头大如斗，眼小如豆的矮胖子身上。
“各……各位师兄，你们是……是想让我……我收他入门？”那胖子结结巴巴地问。
“四师弟，你是咱们师兄弟中除大师兄外唯一的八级术炼士，门下也只有几个人，而且没一个黄衫，收他应该没什么问题吧？”那被称为二师弟的瘦削中年人不冷不热地说。
“没……没问题。”胖子看了看李楚，颇为吃力地说：“我只是怕……怕耽……耽搁他。”
“李楚，你可愿拜入我四师弟门下？”那长须男子微笑说：“他可是八级术炼士哦！”
“我愿意。”李楚并不了解八级术炼士是个什么概念，他只知道自己必须留下来。
“好，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准备一下，马上就进行拜师入门仪式。”长靴男子微笑着说。
“四师弟，恭喜你又收到一个好徒弟，呵呵！”
“对啊，四师弟，说不定你们‘青云峰’日后的兴旺都要靠这个李楚哩，嘿……”
几名中年人全都眉开眼笑，和那有点结巴的胖子开起了玩笑，殿内弟子也纷纷窃笑。
他们都知道这位四师叔虽然本身造诣不凡，但性格内向，口齿笨拙，最不善教导，多年来门下连一个黄衫弟子都没出过，弟子纷纷转走，他所带领的青云峰也弱得不像话。
“李楚。”那胖子走到李楚身前，吃力地说：“我叫成圭，是本宗第……第三代弟子，今日代表本……本宗收你为徒，你……你只要叩头宣誓，便正式成……成为我万兵朝弟子了。”
李楚依照规矩向成圭叩头敬茶，然后再在祖灵前焚香宣誓，一丝不苟完成了拜师入门。
“李楚，如今你已是本宗弟子，有两件事我要告诉你。”
这时长须男子再次上前，沉声说：“第一件事，本宗每一个新晋弟子，都必须到后山‘火云谷’守炉焚材，苦修三年，才可返回宗门修习术炼艺；第二件事，虽然本宗弟子无需修武，但即便一名初级术炼士，也必须要做到眼疾、心明、桩稳、手准和六识俱备。”
“而普通人根本没法做到这五项，所以本宗弟子修习术炼艺之前，都得先完成山外那些‘神兵武者’的奠基阶段‘武魂觉醒’，增强速度、力量、反应，以及最重要的‘识感’。”
长须男子掏出一本小册子，抛给李楚，“这是‘灵武诀’，只要依诀修炼，便能完成武魂觉醒，不过一般人都是在五六岁奠基，耗费七八年才能觉醒武魂，你这岁数，唉……”
李楚并没露出丝毫失望之色，也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接过灵武诀，收进怀中放好。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世间各地那些武道宗派，以及术炼门、术炼宗等，基本上都是只招收稚龄童子入门修炼，只要岁数稍微大点的便不会考虑，原来是这武魂觉醒的原因。
此时，成圭看着任凭宗内弟子怎么轻视讥笑，师兄们怎么推脱嫌弃，下方的李楚依然垂眉敛目，不言不语，一副任人欺凌的样子，本身也是孤儿的他忽然觉得心中一阵激荡。
唉，他一个孤儿混迹乱世想必已受过很多苦难，如今有此机缘，自己怎能再亏待他！

第八章　黄衣青衣

“李楚。”胸口热血一涌，成圭突然上前两步，走到李楚身前，大声说：“你现在完成武魂觉醒虽然非常难，但也并非完全没机会，你放心，只要你能完成武魂觉醒，为师保证，会将本宗的‘虚鼎凝火术’、‘雷霆锤法’、‘万兵阵图’三大术炼秘技一样不少全传给你。”
李楚讶然抬头，望着成圭那张此刻异常认真、诚挚的胖脸，心中第一次起了波澜，他尽管年纪不大，但多年的漂泊生涯，早已见惯人情冷暖，能清楚分辨什么人是真对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