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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有不少的唱片，都是韩章喜欢的乐队和歌手，也有好几本笔记本和成沓的曲谱。德音仔细翻看着手中的纸张，有的很整洁，像是一气呵成；有一些却是反复地涂涂改改，仿若暴躁中的胡乱涂鸦；有些甚至都已经填好了歌词。德音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韩章创作时的样子，全神贯注的，皱眉的，抓头发，双眼放光，兴奋大喊的样子，在曲谱的最后有着铅笔写就的三个英文单词“To　my　girl”。德音匆匆翻看每一篇的结尾，都是“To　my　girl”。德音对着一张曲谱，轻轻哼唱出纸间的旋律，发现这都是未曾被唱出过的，却被韩章仔细地珍藏，妥帖地保管，郑重地写下“To　my　girl”，如同是尚未寄出的秘密礼物。日期有远有近，最远的是在两人年少尚未别离之时，而最近的则是在韩章出事的前一周。

这些旋律像是一声春雷炸响在耳边，整个耳朵都是嗡鸣声，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又像是上帝的那一束光突然闪耀在眼前，一片明晃晃的光亮。德音觉得自己必须做点什么，而且已经知道了应该做什么。胡乱换下睡衣，抓起外套，德音冲出门外。


第二章　代替


四月份的帝都清晨，天光微亮，德音坐在出租车上，匆忙赶往唐敬的公寓，内心如同撞向悬崖的波涛，涌动着一股慑人的力量。虽然保安对这个清晨找上门来的年轻女子心怀疑问，但德音还是在登记过后顺利来到金牌经纪人唐敬的门前。门很快被打开，唐敬眼角暗红，想来这几天也没能休息好，看到门外的德音似是吃了一惊：“德音，你——”

“唐先生，让我代替韩章！”德音站在门口，说出这样的第一句话。

唐敬这下是真的惊到了，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你说什么？”

“请让我代替韩章唱完那些歌。”德音直视着对面男人的眼睛，神态郑重，语气严肃。

“先进来吧，我们到客厅说话。”

两人相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德音，你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唐敬出言询问，但脑子里有了一个大胆的认定。

“我想要成为MM乐队的主唱，代替韩章唱完那些歌。我知道这是匪夷所思、近乎荒诞的要求，但是唐先生，我是认真而且我知道这也是韩章希望看到的，请您一定要答应我！”德音一口气说出自己的想法。

“这实在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德音你应该知道这不合逻辑，不是你爱韩章或是韩章爱你，你就可以代替他成为乐队的主唱，这里面牵扯了太多的事情。先不说公司的考虑和安排，单纯是你自身的身份和条件，还有——”

“唐先生，我知道你会觉得我异想天开，甚至会怀疑我是不是因为韩章去世而陷入疯狂，我的确疯狂了，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而你作为韩章的好友，你应该知道韩章组建MM乐队的初衷之一就是为了我，他甚至为我写下了太多的歌曲，我必须要唱出来。韩章，韩章他一直希望我能够唱歌，我，我——我可以的唱歌的，我可以现在休学，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现在就可以唱给你听。”德音说到最后，有些语无伦次。

“德音，你冷静，你先冷静下来——我听说过你的歌声，也明白韩章的心愿，就算我愿意帮你，但这件事情实在不是我能做主的。”

“那么谁说了算？”

唐敬思忖片刻，绕过了主管音乐部的副总王亮，因为知道那家伙有意扶持一个潜规则上位的男歌手，要不也不会在办公室和乐队其他成员吵得那么厉害，说出了CBS大boss杨之成的名字。

“我知道了，谢谢你，谢谢你告诉我，我一定会让他答应的。那么先告辞了。”德音站起身来，微微鞠躬，转身朝门外走去。

唐敬想想自家老板那风流成性，奸猾狡诈的德行，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让德音一个涉世不深的小姑娘直接对上那个老狐狸。不过，韩章爱上的女孩子还真的是很有意思啊。

CBS的老总就不是那么好见的了，德音几次找上门去，都被彬彬有礼的秘书小姐以“不好意思，没有预约”为由挡在了门外。但是德音毫不气馁，几乎每天两次跑到CBS报道，以至于秘书都有些感动，再加上这姑娘看起来并不像那些老板甩掉之后还来纠缠的女人，就偷偷地说“这位小姐，我们老板每周五早上会在香山高尔夫挥几杆，你或许可以去试试。”

于是在周五的早上，德音终于见到了杨之成。意外地是自己竟然是见过杨之成的，那时候自己还是闻氏国际的实习生，陪着闻涛参加一个饭局，见到了这位掌控半个话语娱乐圈的大佬人物。对方显然也还记得自己，要不在自己刚刚冲上来拦住他的时候就会叫保安了，在听到德音的要求后，杨之成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看向德音的目光带着明显的探究意味。“德音小姐的提议很有趣，我会考虑的，但不如先陪我们挥几杆？”德音注意到杨之成说的是“我们”，但是从秘书小姐那得到的消息来看这是杨之成的私人娱乐时间，很少有人知道，也绝不会带人打扰。正疑惑之际，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Sorry，我迟到了。”

德音扭头，果然是闻涛，不过来者显然更加吃惊，连一向不动声色的脸上都微微带了错愕之情，“德音，你怎么会在这？”

“闻先生，好久不见。”德音声音暗哑，没有解释自己出现在此的原因。闻涛狐疑地看向杨之成，面带不虞之色，后者夸张地做出无辜的表情，表示自己很冤枉。闻涛唤来工作人员“你送这位小姐到休息区，好好照顾。”又转向德音：“小七在那边，你可以和他先聊会儿，一会等我一起。”说罢不待德音的而回应，挥手让工作人员驾驶着电动高尔夫球车先带德音离开了。

“说罢，怎么回事？”闻涛不苟言笑的表情愈发严肃。

“我还纳闷呢？那不是你的妞吗？为啥跑来说想要代替我旗下的一个过世歌手成为主唱？如果你想让她进娱乐圈，我可以另外安排啊！或者我这儿也有现成的女星啊！”杨之成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本来还要调侃的，看到闻涛皱起的眉头，自觉收声。

“是那个叫韩章的吧？不要答应，她不适合你那个乱七八糟的圈子。”

“什么叫乱七八糟的圈子？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还没告诉我呢！”

“今天不打了，我先走了。”闻涛也不管身后男人的不满，径直往休息区走去。

休息区内，小七正在和德音说话，但看得出德音兴致不高，气氛有些沉闷。“先生你来了。”小七说着长舒一口气，总算把人留到先生回来了。“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闻先生，我自己回去就好，失陪了。”德音没有得到杨之成的允诺本就有些沮丧，实在不愿讲话，更没有力气和闻涛这种气场强大的人物周旋。不过对方显然并不在乎德音的话，径自拉开车门，示意德音上车。德音只好无奈妥协。

“最近闻颜老是问起你，改天一起吃个饭。”小七坐在驾驶位上，密切注意着后排动向，对于老大总是拿自己妹子开场的举动十分鄙视。“感谢闻颜的惦念，最近有些忙，事情也很多，有时间我会打给她。”德音一直很喜欢自己家教过的那个小姑娘，但现在哪能顾得上。一时间车上无人讲话，德音静静地看着窗外。

“我知道了韩章的事，但是听着，德音，你不适合娱乐圈，不可以去。”闻涛忽然出声，打破沉默。

德音错愕地看向闻涛，似乎对于闻涛的话十分意外，“不适合？闻先生对我了解多少，怎么知道我不适合？你听过我唱歌吗？你知道我和韩章的关系和过往吗？我怎么会不适合，我绝对可以读懂MM乐队！你凭什么可以评价我！”德音不知怎的，负面情绪爆发，近乎嘶吼，全然不似平时的冷淡清净。“停车！麻烦停车，我要下车！”

小七为难地从后视镜看着自家boss，又有些为难地看着德音，然后将车停在了路边，德音扔下一句“抱歉”，匆匆下车。正好一辆出租车驶过，德音慌忙上车离开。

“现在怎么办，先生？”小七出声询问，而闻涛盯着疾驰而去的出租车背影，低低地叹了口气。

尽管见过了CBS的大老板杨之成，但是进展并不顺利，甚至连试唱一首歌的机会都没有，再联系的时候，杨之成都没有躲避，甚至还让秘书传出话来给德音：“德音小姐，我们老板的意思是爱莫能助，因为问题的关键并不在他那里，甚至CBS认为由已故摇滚王子的女友来接替乐队主唱是个很好的想法。”

德音实在想不出如果大老板都同意，那么还有什么阻碍呢。忽然，德音想起那天和闻涛在车上的对话，意识到问题可能出在闻涛那里。可是不应该啊，闻涛那样的任务何苦要为难自己。不过德音的习惯是一旦发现问题，就要直面解决。于是来到闻氏国际在CBD的办公大楼。


第三章　质问


闻氏国际的总裁素来低调，以至于江湖传言见一面难于上青天，但这并不包括德音在内，前台秘书客气地表示请德音小姐耐心等候，闻先生正在开会。德音坐在沙发上，后背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受到惊吓的德音猛地回头，耳边传来一个男子清越的声音“Sorry，无意吓到你，还好吧，德音？”

“不是，是我最近——您好，梁先生。”来人正是闻涛的特别助理，也是德音实习时的直接领导——梁哲。

“是要找闻先生吗？干嘛不上去等？闻氏国际曾经的实习生，现在的准员工难道在闻氏办公区迷路了吗？来吧，和我一起上楼。”德音勉强笑笑，和梁哲一起走上电梯。刚出电梯口，正好碰到从会议室走出来的闻涛，闻涛顺手把手中的文件递给自己的特助，“你先回去看一下，拟个草案出来。”又朝德音微微颔首，“跟我来办公室。”

依然是简洁大气、线条冷硬的装修风格，和闻涛本身的气质完美搭调。“请允许我开门见山，闻先生，我想知道是不是你在阻拦我代替韩章成为MM乐队的主唱？”德音没有理会闻涛请坐的手势，两手撑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站在闻涛面前，两眼直视着对面的男人。

“你这是在质问我吗，德音？”闻涛皱起眉头，眼前的女子脸色苍白，身形瘦削，比之一个月前，憔悴了太多。

“是还是不是？请闻先生正面回答我。”德音身体更加向前，眼睛里隐隐烧着火光。

“是。”闻涛简短地吐出一个字，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眼底流露出一丝怜惜的柔软。

德音后退一步，虽然来之前心底就是这样猜测过，但是此刻被亲口证实，德音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闻涛这样的身份地位根本没有必要对自己使绊子，更何况算起来自己是有恩于他。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为什么？德音，你觉得呢？我以为你应该明白。”闻涛也站起身来，向前靠近，在德音的耳边低低问道，略低沉的语气却给人莫大的压迫力，抑或还有一丝丝的蛊惑在里面。

德音后退一步，纵然内心隐隐感觉到事情的真相，却并无心面对，于是：“如果说我求你呢？”德音停顿片刻，似是犹豫，又似在酝酿，“凭我曾经在这栋办公楼停车场救过你的命，我求你答应。”德音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主动提及那场骇人的枪战，但是为了韩章，为了MM乐队，为了那些未唱完的歌，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是闻涛第一次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