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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荒云泥变-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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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烁着瑰丽蓝光的岩洞中,朔庭依旧安详地躺在平静的海水里,身周血瑚海葵如同一朵朵盛开的艳红花朵,在水波中轻轻伸展着轻薄的触手。

借着噬魂蝶的光芒,舒沫潜入水中,伸手拨开朔庭飘荡到脸前的长发,细细打量着他的眉眼。他是这么真实地躺在她面前,仿佛随时都会睁开那双亮闪闪的眼睛,朝着她露出又狡黠又可爱的笑容来。

舒沫伸手搂住了朔庭的腰,打算带他跃出水面,却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第一次和朔庭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不由心脏怦怦地乱跳起来。明知道这个隐蔽的岩洞中没有旁人,她仍旧忍不住再朝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望了一眼,然后低低一笑,紧了紧抱住朔庭的手,大着胆子俯下头吻了吻朔庭的嘴唇。

虽然是在水中,朔庭的嘴唇依然柔软,让舒沫想起春天拂过手背的花瓣。这就是朔庭,是她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舒沫对自己说,他是那么完美,自己怎么可能为了旁人而舍弃他呢?

小心地托住朔庭的后腰,舒沫轻轻一蹬,已然带着朔庭飞出了水面。血瑚海葵们伸出柔软的触手想要阻止她,却被舒沫的手指一划,霎时从栖身的岩石上剥落下来,随着舒沫掀起的水柱搅落到岸上。

将朔庭平放在岩洞底部一块平整的石头上,运用法力烘干他的头发和衣衫,舒沫将一朵朵血瑚海葵摆放在朔庭的头部、四肢和躯干上。一共七朵血瑚海葵,据双萍说这样可以保证朔庭的身体三日内无恙。

如果从极冰渊的地泉无效,而她又不能在三日内回到这里的话,朔庭的身体就会损坏,永远丧失复活的机会。

用乾坤袋将朔庭包裹起来的时候,舒沫的手指忍不住颤抖得厉害。虽然她在双萍面前竭力做出胸有成竹的模样,但她实际上从未去过从极冰渊的地泉,她也不知道那个地泉是否真的如舒轸所说的那般神奇。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是在孤注一掷,而这孤注一掷的理由,竟然是为了躲避杀死晨晖的结局。

为什么突然害怕起晨晖的死?舒沫回答自己:第一,她毕竟有慈悲之心,不愿意看到有人因为自己的私心而死;第二,她既然那么爱朔庭,对于和朔庭同一灵魂的晨晖,自然会有恻隐之心;而第三……便是那海国公主的誓言在约束着她吧。三条理由已经足够,虽然没有一条理由和晨晖自身相关。

乾坤袋已经恢复成了一尺左右的长短,恰好让舒沫可以背在背上。尽管朔庭的重量一点没有减轻,但那沉甸甸的感觉却让舒沫觉得一阵心安,一阵紧张,又是一阵骄傲。

无论如何,朔庭和舒沫的命运,现在都掌握在她自己的手里了。十七年前,是她的怯懦和逃避让朔庭陷入了那些人的摆布中,那么这一次,她一定会牢牢握住命运之舟的舵盘!

伸手入怀,舒沫取出了一直贴身而藏的短剑“湛水”,紧紧抿了抿嘴唇。湛水固然是上古神兵,但由于是舒轸所赠,舒沫对于使用它一直心存踟蹰,宁可凡事都靠自己的力量而不要再仰仗舒轸的恩惠。可是这一次,她还有什么面子放不下呢?

手腕轻扬,湛水已飞向空中,迎风一晃瞬间长到三尺来长。舒沫紧了紧托住乾坤袋的手,纵身一跃,已牢牢立足在剑身上。霎时间,湛水发出一声清亮的剑鸣,恍若闪电一般向着北方而去。

苍翠的越城、平静的镜湖、连绵的九嶷山脉、浩瀚的星宿海……一帧帧景物如同流光一般从舒沫的脚下飞速而去。舒沫的眼睛,从没有这般的坚定和清亮。她确实没有去过从极冰渊,可是从以往舒轸的叙述里,她已经可以大致判断它的方位。

湛水神剑的速度,比云荒飞得最快的风鹞还要迅速。不过两个时辰,舒沫已经到达了云荒大陆以北星宿海和苍茫海交界之处。脚下的浮冰渐渐开始增多,互相撞击着发出丁丁冬冬的声音,空气也越加凛冽,饶是舒沫久居隐翼山,比旁人更为耐寒,也不禁在这高速的飞行中被寒风冻得四肢僵硬,脸颊上更是刺痛得麻木起来。

她在无边的大海上搜寻着,湛水神剑如同梳子一般在星宿海的北部海域穿梭,费力的遥望让她的双眼胀痛不堪。可是,那一座座在海面飘荡的冰山是那么相似,它们反射出的太阳的金光又是那么刺目,舒沫在这白茫茫的一片冰雪世界中,突然发现自己根本分辨不出从极冰渊究竟隐藏在哪一片冰层底下。

她竭力压制着内心升起的恐慌,说服自己仔细搜寻着脚下每一处冰原。就在太阳快要沉没在苍茫海的尽头时,舒沫忽然停下来,定定地盯着脚下一个缓慢移动的小点。

不错,那是一艘船,一艘红色的大船,飘摇在浮冰之中就仿佛一颗点缀在水晶碗里的樱桃。可是在这片绝境般的海域上,有谁敢怀着必死之心冲破风浪避开浮冰破解结界来到这里?

舒沫降低了高度。拨开层层遮蔽在眼前的云雾,舒沫看清楚了那艘船上的情状,不由大吃一惊——足以容纳千人的红木宝船上,没有一个水手、一个桨奴,甚至没有一个侍从。只有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船楼的最高层,靠着红木雕花栏杆的外沿,手中各握着一支极长的铁桨。铁桨的末端,隐没在幽蓝色的海水中。

忽然,一座巨大的冰山趁着洋流,猛地从斜刺里向那艘宝船冲去。眼看那艘相比之下微不足道的宝船就要被撞得粉身碎骨,一支黑色的细长铁桨却蓦地在冰山上一抵,生生将激流中的红木宝船调了个头,险险从两座冰山的夹缝之间箭一般穿了出去!

原来那个人,竟然真是靠一人双桨之力,在这片险象环生的绝地中前行的!这样的勇力和胆识,实在让人敬佩惊叹。

红色的宝船虽然可以容纳千人,在浩瀚的冰山丛林中也不过沧海一粟。舒沫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红点在雪白闪亮的浮冰中穿梭,游刃有余毫无滞碍,不由又降低了高度,想要看清那个勇士究竟是何等人物。

那个人的全部心思,显然都在对付应接不暇的浮冰,竟然没有发现舒沫从侧面打量着他。他人极瘦,眉骨却很高,颇有些威严而又阴戾的模样,不过这些都是舒沫的感觉,因为熟识而对面前的形象所下的判语。

那个人,正是淳熹帝。

舒沫心中一动,原本因为憎恶而恼怒的情绪渐渐平息,却突然想起他当日召唤云浮世家,就是为了进入从极冰渊。虽然自己拒绝了他的要求,却保不准那个一意孤行的帝王用别的手段查明了从极冰渊的位置,亲自驾船前来。

以淳熹帝的身份,若是没有明确从极冰渊的方位,断断不会远离帝都以身犯险的吧。舒沫思忖至此,悄悄升高湛水神剑,重新躲藏在云雾之后。只要跟着淳熹帝,说不定真的就能到达从极冰渊。

舒沫的猜测没有错,在经历了长达一个月的海上勘测后,淳熹帝终于凭借皇家密藏的云荒七海地图,确定了从极冰渊的具体方位。此番他遣散从人孤身而来,已是志在必得。

此刻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天际的海平面下,就连最后一丝淡红色的霞光也渐渐被黑暗吞没,若非舒沫目力非比常人,只怕便捕捉不到依旧在海面上穿梭的红色宝船。

苍茫海的夜晚,比其他地方的夜来得更为迅速和浓厚,让人似乎在一刹那间便陷入了无处可逃的黑暗。舒沫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海面上越来越黯淡的红点,忽然一阵狂风吹过,将天空中浓密的黑云猛然掀开,露出一轮卓然皎洁的明月来,顷刻间将流水般的光芒洒遍了整个苍茫海,让整个天地陡然一新!

舒沫猛地掩住了口,深怕自己情不自禁发出惊呼——那横亘在前方盈盈一线的亮光,如果不是从极冰渊,又会是什么呢?

在月光的映射下,从极冰渊如同一枚极细的月牙儿,漂浮在水天交接的海面上。它凛冽的寒气甚至让海面上都结了一层冰,如同龟壳一般皲裂着伸向大海的中央。可是仿佛故意为了和其他浮冰区别开来,从极冰渊不是雪白的,它闪烁着幽蓝的光芒,那种幽蓝,是冻结了千万年的玄冰从深达万丈的冰壑下,层层叠叠堆积出来的,它不属于尘世,凡间任何一种颜料都无法描绘那种凝冻住一切的冰冷和幽暗。

大片大片凝结的冰层阻挡了红色宝船的航线,淳熹帝用手中的铁桨戳了戳浮冰小试深浅,随即放下铁桨轻轻一跃,便从船楼的顶层跳到了一块浮冰上,身子摇晃两下,找到了平衡。

他大步在浮冰上走着,小心翼翼而又步履如飞,目标坚定地朝向前方幽蓝色的冰壑。当他终于踏上从极冰渊之时,淳熹帝忽然跪下身子,将耳朵紧紧地贴在冰层上,疲惫的脸上露出了清淡的笑意。

舒沫飞速地赶到从极冰渊上空,拨开云雾,凝神向那幽蓝的冰壑下望去,果然看见深不见底的冰壑底部微微透出金色的亮光来。据说从极冰渊中喷涌的地泉正是金色,那么只要降到壑底,便可以找到那起死回生的虞渊之水吧。

想到这里,舒沫再不迟疑,脚下的湛水神剑调转方向,急速地向着从极冰渊降落。她深恐淳熹帝抢在自己面前到达地泉,当下毫不迟疑,袍袖一甩,顷刻卷起无数冰屑,如同巨大的箭矢一般朝着淳熹帝当胸贯去!

淳熹帝万料不到在这片洪荒之地竟然也有人向自己偷袭,仓促之间就地一滚,堪堪避开了大部分的冰屑。然而依然有几粒冰屑砸在他的后背上,力道之大恍如飞石,竟在他身后扎出了点点血迹。

淳熹帝咳嗽两下,摇摇晃晃地爬起身,正看见舒沫缓缓落在自己身前的雪原上,手中一把短剑恍如秋水,正直直地指向他的胸口。

望着面前冰雕玉琢般的女子,淳熹帝朝着剑尖走上了一步,微微笑道:“艳若桃李,冷若冰霜,毒如蛇蝎,这几个字用以形容沫小姐,真是再贴切也没有了。居然一来,便下了杀手。”

“你来这里做什么?”舒沫知道面前之人虽然看上去枯瘦苍白,却依然是不可小觑的空桑皇帝,偷袭不成,不由多了一份谨慎警惕之心,“想不到堂堂空桑皇帝也做出毁约之事?”

“莫非沫小姐已经同意做舒轸星主夫人,否则这个地方对你而言,也一样是禁地吧。”淳熹帝淡淡地回答。

“云浮世家的事,还轮不到空桑皇帝过问。”舒沫冷哼一声,“你究竟来做什么?”

“我只是想要找到这里的地泉而已,不会对云浮世家有任何损害。”淳熹帝压抑着自己的怒意,刻意放低了身段道,“还望沫小姐行个方便。”

“你既然知道我毒如蛇蝎,又怎会行你方便?”舒沫说着,将手中湛水短剑往前一送,冷冷挑眉,“看在你涉及云荒政局的份上,我不杀你,快滚!”

淳熹帝冷冷一笑,低头看了看胸前寒光闪烁的兵刃,低声道:“你以为,真的能够拦得住我?”话音未落,他的身体蓦地向后一折,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擦着湛水剑刃飘开五尺,竟是朝那深不可测的冰壑中跳了下去!

舒沫大吃一惊,她并不熟识地泉的特性,所以更加不能被淳熹帝占了先机。电光火石之间,她一步便冲到冰壑边,想也不想地跟着跳下。

手中湛水一扬,已深深插入冰层,稳住了舒沫下坠的身形。她凝神四望,于漫天的月色中看见淳熹帝正攀住深壑边的崖壁,迅捷地向下滑去。

舒沫暗叹了一声,从极冰渊的崖壁壁立千仞,厚重的冰壳比镜面还要光滑,淳熹帝的十个指尖已然磨出血来,在冰壳上留下长长的红色划痕。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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