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翩翩公子微微蹙起眉头，狐疑的望向乌鲁，只见他面色惨白，正靠在床头不住的喘息，转头看着躺在床上的燕迦蕤，伤者仍旧未见苏醒的迹象，心中不免疑惑，随即开口问道，“乌大叔，我大哥怎么样了？”



第五十四章　决心



　乌鲁尴尬的朝四周瞧了瞧，然后低头沉思，片刻之后，才缓缓说道，“其实，这个问题已经超乎了我的想象……”



一句话弄得胡昂然莫名其妙，而他更加奇怪密密麻麻的一屋子人，眼前这个无良大叔却出奇的没有张嘴破骂，翩翩公子不禁眉心紧锁，不解道，“乌大叔，能把话说明白点吗？”



“哎，”这声叹息立时将胡昂然那颗揪起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而喉结也随之自然的滚动了一下，惶恐的模样就像接受审判的囚犯一般齐書网，等待着乌鲁接下来的宣判。



“胡公子，这次进入你大哥梦境之中，你可知道，历时多长？”



这句话更是让胡昂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挠了挠脑袋，茫然道，“不就是一会儿吗？”



话一出口，在场众格罗斯特族人顿时一片哗然。



乌鲁酝酿着辞藻，缓缓摇了摇头，顿了顿，才道，“也许你是那么认知的，但事实却非如此。”



胡昂然身子微微后撤，眼皮跳了一下，然后疑惑的看向乌鲁，只见他那副苍白的脸孔更是煞白，异常的气氛让胡昂然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而在这同时，心里也有一个否定的声音在不断的刺激着他。



白茫茫的帐篷之内，气氛的诡秘蔓延而开，那一直当当作响的金铃也戛然作止。



乌鲁的声音仿佛来自悠远的地方，飘渺不知虚实，但却重重的吐了出来。



“其实，你这一走，就是一月有余。”



轰，胡昂然脑部像受到了剧烈的轰炸一般，一双鼓得如金鱼眼睛的眸子怔怔的望着眼前这个沧桑的中年男人，翩翩公子的双手摸索着扶到了床沿之上，那阵哆嗦显得茫然而不知所措。



“其间，我们试图呼唤过你，可一直以来，就是没有丝毫的反应。当然，我也没有料到自己第一次施用这魂归法就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庆幸你现在已经回来了。至于贵兄，在下医术有限，天命更不可违，一切只能看他自己了。”乌鲁面色极其难看，毕竟胡昂然已经毫无疑问的成为这南方众部族的大恩人，救世主。而他这样做，却无形中让在场众人对他忿忿不满，除非燕迦蕤能平安醒来。



胡昂然脑子里嗡嗡作响，双手向身后慢慢挪动着，脑袋难以置信的摇晃起来，仿佛某样东西正在撕扯着他的内心，令他痛不欲生。本来他打算在燕迦蕤疗伤期间，再顾恶魔岛，尽管那里几乎已经什么都不存在了，但是失去妮露的他，不愿意就此放弃，那是对爱莉丝阿姨造成伤害的弥补，也是自己必须履行的义务。



只是现在，无意识中却已虚度了一个月的光阴，那失去的岁月是否就能追回，他很迷茫，更况且他的结拜义兄尚未苏醒。



复杂的情感交织于心里，如同小刀一片片的生剐着他的心，令其满目疮痍，胡昂然悔恨的捂住胸口，那撕心裂肺的痛楚一阵阵的冲击着他的神经，眩晕的感觉油然而起。忽然，咚的一声，他的后脑勺便重重的磕在小床上面，人已昏死过去。



蒙古包里顿时炸开了锅，众格罗斯特族的民众马上就将乌鲁包围了起来，一双双冒着火光的眼睛忿忿的瞪着他。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想必乌鲁早已万劫不复了。



“各位，安静，安静！”斯威特雄浑的声音从众人中爆发出来，威严凛凛。



大家转身望向这位一族之长，老者那不怒自威的举止让众人身子随即一震，整个帐篷立时安静下来，变得鸦雀无声。



玛莎跟着走了出来，来到床边，在乌鲁的帮助下，俯身将胡昂然扶到了燕迦蕤的右侧躺下。然后转身向众人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大伙儿见状，有的乖巧的退了出去，有的甚至捂上了嘴巴。



斯威特扫视了一圈四周，才回头问乌鲁，“现在怎么办？胡公子没事吧？”



乌鲁脸色愈加苍白，低声道，“应该没事，只是过度疲劳而致，毕竟他的精神一直处于相当集中的状态，所以方才一下子松弛下来，才致使昏迷，相信凭他的体魄，过不了多久就能醒来。”



斯威特宽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玛莎好生照看昏睡的二人，之后就护住乌鲁出去了，路过众人面前之时，不免有些犀利的目光直射过来，但乌鲁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



斜阳残照，当下已是黄昏时分，冬季的寒冷早已退去，新春的清爽让人心旷神怡，那发出嫩芽的柳条之上，云雀栖枝弹起，在那无数丝绦之间来回蹦跳，欢迎这个美丽的季节的到来，时不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啼鸣，婉转悠扬。稀松的泥土里，忙碌的身影隐约可显，小小蚯蚓似乎就在其间穿梭。牧马牛羊低头饮水嚼草，动物们的目光之中透露出欣喜的满足。这片广阔无垠的草原之上，万物复苏，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



莹莹翠绿之上，染上一抹橘黄，那半个西下的太阳与水平线相接之处，斯威特独立于此。乌鲁已经送回洞穴之中，垂暮老人的身影在照耀之下，拉得悠长悠长。



“哎，”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老人转身而去。



这时，胡昂然已经醒了过来，见身旁的燕迦蕤还处于昏迷之中，心中一阵喟然。随便披上一件外套，他便站了起来，却偶然瞥见玛莎坐在一旁的矮凳之上，背靠着帐篷，一只手顶着下颚，居然已经睡着了，忽而想起自先前他醒来后就不见纳兰连毅人影。



胡昂然心中微微疑惑，随即将视线移到玛莎身上，脸上逐渐浮现出感激的笑容，暗忖这一个月来，这位大婶想必是累得够呛。于是，他踱了过去，将披风取下，轻轻的搭在了玛莎肩上。不料对方却是一个惊诧，立即醒了过来。



微微抬起眼帘，玛莎微笑着看着眼前已经无事的翩翩公子，然后站起后欠身答谢，柔声问道，“公子醒啦？”



胡昂然点了点头，遂漫步走出包内。玛莎也立即跟了上来。



回头看着这位质朴的妇女，良久，胡昂然感叹道，“大婶作为族长之女，却能保持朴实无华之风，实为难得，堪称众人典范。”



也许是这里处于偏西地带，尽管草原一片欣欣向荣之景，但长年不免风沙侵袭，妇人的脸上早早的染上了一抹沧桑之色。只见她长叹一声，嘴角努动，道，“还不是一样。想我夫君早逝，如今大仇已报，就更无牵挂了，只欲安心做好本分而已。”



胡昂然似有所感，认真的审视着这位不失伟大的妇人，郁结的内心似乎舒坦不少，遥望远方，郎声道，“我这就来找你！”



玛莎疑惑的看着这位俊逸少年，话到口边，却又吞了回去。现在的胡昂然，目光坚毅，周身散发出一股神圣之气，英伟的身躯上，那股与自身年龄不符的深邃之感无形中透露出来，俨然一种皇者的霸气。妇人身形不免一震，怔怔出神的打量着这位贵公子。



胡昂然侧脸过来，朝着玛莎微微一笑，然后拱手请求道，“大婶，有些事情我必须马上处理，所以要离开这里一些日子，大哥就劳烦你照顾了。”



玛莎茫然，旋即释然，然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这时，胡昂然脑海中又浮现出纳兰连毅的刚毅轮廓，再度向玛莎打了个招呼，叫她转告纳兰连毅，如果他要找自己，叫他先在这里安心等待，不久之后必定再见。



玛莎也是含笑着答应了下来。



随后，胡昂然再度走进帐篷，不久便换上原来那身贵族行头，出门后向妇人施以一礼，便转身离去。看着那宽广的背影，刚巧回来的斯威特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父亲，为何唉声叹气呢？”玛莎侧目回问道。



斯威特古井不波的脸上闪过一丝怅然之色，看了女儿一眼，然后望着胡昂然远去的背影，兀自不紧不慢道，“睹目思人啊……”



他的声音十分低沉，却多了一丝的飘忽不定，立时已把玛莎牵至了过往的岁月。



“想你母亲当年，也是这样背对着我，毅然转身离去，却再未回来，留下你我俩父女孤苦无依。然厄运却没轻易将你放过，优秀的塔森最终也离你而去。”



确实，玛莎此生的经历一直都在痛苦中度过，也正因为这样，她才如此坚强。八岁的时候，母亲背信弃义，抛下了他们父女，同一异族男子洒然离去，从此，悲惨的命运就与玛莎纠缠不清，直到塔森的出现。



塔森勤劳、勇敢、温柔，尽管相貌平平，但身上那绝对的优势是如此的闪光发亮。没有一见钟情的浪漫，塔森作为一个早年丧父失母的孤儿，坚毅的性格与生俱来，最终在媒人的撮合下，和当时还未成为族长的斯威特之女玛莎共结连理。只是命运的坎坷再次跟玛莎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玩笑，当年南方众族就已有反抗势力出现，之后规模更是越来越大。只不过南方联邦向来敌视外族，更何况恶魔岛之说素来不为人知，因此，外界也根本不知有此一番叛乱。



当时，结婚还不到一年的塔森毅然塔上了征讨之旅，不久之后却传回他战死的噩耗。至于那次规模空前的战争，恶魔岛以漫天的血腥手段将其轻易镇压，从此以后，部族之人更加畏惧那至上的势力，逆来顺受度过了十余年。却不曾想到，传说中的救世主此时出现，以一己之力覆灭了整个恐怖之岛。



记忆的画面迅速翻转，长长的思念渐渐拉回，斯威特回望玛莎一眼，她那微红的眼眶之中已有点点晶莹晃动。而胡昂然的身影早已消息在二人的视线之中。



夜幕降临，父女二人依偎在蒙古包里，身旁的燕迦蕤仍旧昏迷不醒，一只飞蛾毫无顾及的落足于那闪烁着昏黄烛光的灯芯之上，扑扇的翅膀刚刚将身体围裹起来，只听滋的一声，那娇小的身体之上便窜出一团火苗，慢慢的，一个生命陨落。



追求光明，却前途未卜。



“父亲，胡公子他……”玛莎看了看一脸祥和的父亲，欲言又止。



“哎——”又一声长叹，斯威特扶玛莎坐好，站起身来，正色道，“说实话，我活了这么一辈子，堪称阅人无数，又以占星之术精准闻名，惟独有他，我却根本无法看透。”



第五十五章　黄昏，独善其身



　扑，一道海浪迎面打来，随即退去，然后后浪立刻补上，生生不息。在那细细密密的松软沙子上面，一位飘逸出尘的少年负手伫足，漫步两日之后，胡昂然已经回到了南方这片海域的岸边，路他没有赶，也许他需要时间来静心，来探知心中的云雾。而这春意盎然的海边，早已退去了一月之前的血腥，只不过那时不经意便种下了各种回忆，现在伴随着海风的清新，重游旧地的翩翩公子在收获果实的同时，还嗅到了一丝清爽。不过这一切却只有淡淡的味道，迷茫中交织着渴望，他那随风而拂的青丝之上，仍旧带上了淡淡的忧伤。



葱郁耸立的森林，远方连绵起伏的群山，潮水扑打沙滩的海岸，一切都已回归自然。



远方真的还有岛屿吗？或许现在该称它为一朵漂浮的黑云了吧？胡昂然展颜自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