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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份-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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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巴路,那可能还更适合一些。那样的话,她的崇拜者就不是查尔斯·迪德,或是克里斯托弗·戴维。这个打头字母“D”代表姓“杜”,杜·巴路只有一个名字,卡里·杜·巴路。或更恰当一些,查尔斯。她想象着一个从外省来的败落的贵族家庭,它的成员以他们的姓为荣。她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那位查尔斯·杜·巴路倚在柜台边,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的情景。她对自己说,这个姓适合他,它完全符合他那种冷漠的态度。

不久后的一天,她跟让·马克一起在街上散步。杜·巴路向他们迎面走来。她颈上佩戴着那串红色的珠子。这是让·马克送给她的礼物,但以前,她一直认为它们过于惹眼了,所以很少戴。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因为杜·巴路认为它们好看才戴上的。他一定会认为(实际上,他也有理由那么认为)她是为了他才佩戴它的。他看了她一眼,她也偷偷地看着他,心里还在想着那串珠子。她感到脸上火辣辣地烫,一直烫到了胸部。她肯定他已注意到了。但这时,他们已经从他身边经过了,而且已离他很远了。突然,让·马克惊呼道:“你脸红了!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她自己也感到异常地吃惊,她怎么会脸红呢?是因为太在意那个人而害羞吗?但她只不过是因为那小小的好奇心才注意他的呀!上帝啊,为什么近来她总是那么容易脸红,就象一个青春期少女。

在青春期的时候,这倒是理所应当的。那时,她经常脸红。因为她正处在一个女人生理阶段的开始,她的身体由于发生了某些令她羞于启齿的变化而成了一种负担。作为一个成年人,她早巳忘记脸红了。而接下来的高潮则预示着这个阶段的结束,而她却又一次地感到了害羞,随着害羞感觉的复苏,她又学会了脸红。

24。

更多的信象雪花一样飞来了,她已经越来越不能忽略它们了。它们是智慧的,庄重的,一点也不荒谬,也不是纠缠不休的。她的通信者什么也不想要,什么也不要求,什么也不坚持。他十分英明(或是精明)地没有描述他自己的个性,他的生活,他的感受,他的渴望。他是个间谍:他只写关于她的事。那些信不是诱惑的,而是尊敬的。如果那些信中充满了诱惑,它一定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长期计划。最近收到的那封信,虽然是大胆的:“我三天没见到你。当我再一次见到你时,我对你的举止感到惊奇。你是那么轻巧。你就象一团火焰,非得跳跃才能存在。你迈着似乎比过去更修长的双腿,大步前进着。你周围环绕着明亮的,疯狂的,喝醉酒的,野性的火焰。我想象着,向你赤裸的身体抛去一件火焰编织而成的披风,我要把你雪白的躯体裹人红衣主教深红色的披风中。然后就这样把你放到一个红色房间中的红色床上,我的红衣主教,最美丽的红衣主教!”

几天之后,她买了一件红色的睡袍。她站在镜子前注视着自己。她从各个角度观察着自己。她撩起她的长袍,觉得自己的腿从没那么修长过,皮肤从没那么白皙过。

让·马克回来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尚塔尔迈着充满魅力的步伐,穿着她那件光彩照人的红色睡袍向他走来。她绕着他,躲避着他,一会儿让他靠近,而一会儿又逃离他。她用这个游戏引诱着他,让他满屋于地追逐她。突然间,它再现了女人被男人追逐的古老情景。她向大圆桌跑去,她自己已被这种男人追逐女人的情景陶醉了。她突然跳到床上,把她的睡袍一直掀到脖子上面。那天,他用一种新的方式,新的体力与她做爱。她突然有一种感觉,什么人正从房间的某个角落极其专心地偷窥着他们。她好像看见了他的脸,查尔斯·杜·巴路的脸,那个把红色披风强加给她的人,那个把爱强加给她的人。想到他,她不禁在高潮的时候喊出声来。

现在,他们肩并肩地躺在床上喘息,一个间谍的形象唤醒了她。让·马克所到她正在低语,要在她赤裸的身体上披上深红色的披风,象一位高贵的红衣主教穿过拥挤的教堂。静静地听着她的低语,他又把她搂到了怀里。他被她讲述的那些幻景所诱惑,他们又做爱了。

接着,一切又都重归平静了,在她面前,她看见了她的红色睡抱,绢巴巴地卷在床边。在她微启的眼帘前,那红色的一小块幻化成一片玫瑰园。她几乎都闻到了那快要被遗忘的微弱的芬芳,那向往吸引全世界男人的玫瑰的芬芳。

25。

一个星期六的早晨,她推开窗,看见窗外一尘不染的蓝色天空。她感到心旷神怕,仿佛置身仙境。她对正准备离开的让·马克说:“你猜我可怜的布烈坦尼克斯这些天来在干什么?”

“为什么?”

“他仍然那么好色吗?他还活着吗?”

“你怎么会想到他呢?”

“我也不知道。”

让·马克走了,留她一个人单独在家。她去了一趟卫生间,然后又来到衣橱前。

她想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她看着那些架子。突然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在内衣架上,她看见她的披肩整整齐齐地叠着放在一堆衣服上。面她记得上次自己只是随手扔在那儿的。有人整理过她的东西了吗?清洁女工一星期来一次,但她从来不碰自己的衣架。她惊异于自己的天才观察力,并告诉自己,这种观察力的培养完全要归功于几年前在那幢乡树别墅里度过的日子。这时,她总觉得有人在监视她,所以她学会记住她是怎么放置自己的东西的。这样,别人动过她东西后再小的变化,她也看得出来。她很庆幸,那段日子终于结束了。她满意地照了一下镜子,离开了房间,她下了楼,打开信箱,那儿又有一封新的信在等着她。她把信放进包里,考虑着该去哪儿看这封信。她走进一个比较僻静的街边小公园,在一棵巨大的秋季天篷般的树冠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的菩提树下坐了下来。

“……你的脚后跟踩在人行道上,让我想起那些我还没走过的路。那种念头象树的校权一样延伸开来。知道吗,我少年时代的梦被你唤醒了:我把我面前的生活想象成一棵树。我曾经叫它可能性之树。我们曾经在很短的一段时期内如此看待生活。后来,我们又把它看成是一条向远处延伸的足迹,一条谁也走不出去的隧道。

古老的树精灵用中种根深蒂固的回忆形式与我们在一起。你让我回想起了这棵树。

作为回报,我要告诉你它的模样。你听见它的低语了吗?“

她抬起了头。在她头顶上,菩提树的枝干象装饰着小鸟图案的天花板一样向外延伸着。她忽然觉得它就象是信中提到的那棵树。那棵幻想中的树与她脑中那朵幻想的玫瑰溶合在了一起。她想:我必须回家了。在走之前,她又一次始起头来,看了一眼那棵菩提树。

其实,她青春期时那朵幻想中的玫瑰并没有给她带来多少奇遇,它甚至没给她带来什么特别一点的变化——除了那个英国人留给她的可笑的回忆。那个人比她老很多。他至少十年前就进了这家公司了。他向她求了半小时的爱。后来,她才了解到,他是一个以追求女色出了名的人,一条十足的色狼。这次意外没有再掀起余波,除了后来成为让·马克的一个笑料(就是他给那个家伙取了个绰号:布列坦尼克斯),并让她知道了一些的特殊含义:比如,“狂欢”和“英国”这两个单词的对比,代表着愉快和邪恶。

在回家的路上,她的耳边还不断地回响着菩提树上小鸟的鸣叫声。她的眼前则是不断地浮现出那个好色的英格兰老男人的模样。在那些影像的包围下,她迈着轻快的步伐回到她居住的那条街。前方五十米处的人行道上樱着一张属于小酒吧的桌子,她那位年轻的通信者正一个人坐在那儿,他既没有在看书,也没有在读报,只是坐在那儿,什么也没干。他的面前摆着一杯红酒。他用一种和尚塔尔很类似的,满足的,懒散的神情仰望着天空。她的心开始砰砰直跳。整件事安排得是多么巧妙!

他怎么知道她在看完信后会和他相遇?尚塔尔觉得自己好像正赤身裸体地披着一件深红色披风。她气愤地向他走去,那个监视她私人生活的间谍。她和他只相距几步远了,她等着他开口和自己说话,她该怎么做呢?她并没想到会有这样的遭遇。但她不能象一个胆小的女孩子一样逃跑,她放慢了脚步,试着不去看他(上帝啊,她的举动真的象个小女孩,这是不是意昧着她已经老了呢?)但奇怪的是,他仍然望着天空,就象他面前的那杯红酒一样冷漠。他好像并没有看见她。

她已经经过他,并离他很远了。她继续向着公寓的方向走去。是杜·巴路不敢吗?还是他克制着自己?但是,不,不,他的冷漠是那么的真实,以致于尚塔尔根本不能怀疑它:她错了,她错得多么可笑。

26。

那天晚上,她和让·马克去了一家餐厅。邻桌的一对情侣正陷入无尽的沉默之中。在其他人面前保持沉默是很不容易的。他们能把目光投向何处?如果他们两两相望而又一句话都不说,会让人觉得很古怪。盯着天花扳?那看起来会让他们的沉默更加明显。要不,观察邻桌?那他们可能会碰上对他们的沉默很感兴趣的目光,那种情况更糟。

让·马克对尚塔尔说:“看,他们并不是憎恨对方,或是冷漠已经取代了爱情。

你不能用他们之间交流了几句话来衡量他们相互之间所产生的影响。因为他们的脑中是空的。如果他们无话可说,那么他们拒绝开口则是很不明智的。我有一位姑妈住在派利高德。每次我去探望她,她总是能不停地说。我曾试图找出她健谈的原因。

她几乎无话不谈,包括任何她看到的和她所做的,她谈她早上起床,谈她早餐只喝纯咖啡,谈她丈夫散步时总喜欢倒退着走。让·马克,他一回来就看电视,这简直让人难以想象!看了不多会儿,他就厌倦了,于是他又开始看书。——她就是那么说的。——他就是那么打发时间的……你知道,尚塔尔,我就是喜欢找那种定义般的,简单的中心句。那句“他就是那样打发时间的”就是这些话的中心。它们的中心就是时间——时间怎样流逝,让它自己流逝,而不对他们造成任何影响,不用他们亲身去经历时间的流逝,就象精疲力竭的运行者。这就是她谈话的根源所在,她可以在滔滔不绝的谈话中让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而当她闭上嘴的时候,时间就仿佛停止了一样。这个又大又沉的停止从一片阴影中显现出来,它吓着了我可怜的姑妈,那个惊慌地,急于寻找一个可以告诉对方她的女儿正因为儿子腹泻而烦心的人的妈妈,是的,让·马克,是腹泻,腹泻。她去了医生那儿。你不认识他。他住得离我们不远。我们认识他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是的,让·马克,有一段时间了。他也给我看过病,就是这个医生。那年冬天,我得了流行性感冒,你还记得吗?让·马克,那次,我发烧发得很厉害……“

尚塔尔微笑着,让·马克又开始了另一段回忆:“我刚十四岁的时候,我祖父——不是那个木器匠,是另一个——已经去世了。当时,他在医院里,我去看他。

他正躺在病床上,嘴里发出一种什么也不像的声音。不是呻吟,因为他已感觉不到痛苦;也不是他想说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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