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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夷坞-许我向你看(出版)-第10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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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韩述?韩述会崩溃的,她再不待见韩述,也不愿意看到那一幕。
一把火烧了?这些照片平凤和望年手上还有没有?他们会拿来干什么?勒索韩院长?卖给不怀好意的人?结果同样不堪设想。如果是这样,纸包不住火,假如韩述迟早会知情,如果他早一天看到这些照片,是否在伤心之余能够趁早做打算,这样事情就会朝更坏的方向发展。
桔年把照片压在枕头下,辗转难眠。她从来就是个嘴里说得少,心里七窍玲珑的人,但是想得越多就越不安。简单的人或许更有福一些。
这么到了半夜,她终于撑不住陷入梦境,好在睡得极浅极浅,所以手机响的第一声她就察觉了。桔年以为是平凤,赶紧抓过来接,然而却是韩述。
“桔年,你出来一下,我在你家门口。”韩述声音很镇定,也很怪异。她看了看时间,凌晨三点十五分。他以前虽无赖,但鲜有大半夜跑来吓人的。
“怎……怎么啦?”桔年一紧张就结巴。
韩述不肯在电话里说,只是让她出来。
“我有点儿事跟你说。”
那种不详的预感在桔年心里像暴风雪一般铺天盖地而来,不会是连他都出事了吧?她都搞不懂心里乱成一堆的惶然究竟是为了线头中一哪一个,然而在下床的短暂瞬间她作出了一个决定。也许她该把照片交给韩述,也许他会因此恨她,但她隐约觉得,她样是对的。
她从枕头下摸出那个信封,披件衣服就跑了出来。韩述果然就在门口,背对着她,看着黑乎乎的地方,不知道想什么。他站立的时候背总是挺得笔直,但是这时却显得有些僵硬。
韩述听到了响动,立即转身。
“大半夜的怎么了?”
韩述没有立刻说话。
桔年微微皱了皱眉,“饭局现在才散?喝多了?进来说。”
他沉默地点了点头,跟她进了屋子,两人都没有坐。
韩述吸了口气,似乎在想该怎么开口,桔年捏着那个信封,同样犹豫不决。
“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他们差不多异口同声地说出这句话,彼此俱是一愣。
最后桔年先按捺住了,“你先说。”
韩述一改往常在她面前没个正形的模样,相反,他很严肃,严肃得让桔年心中的如此突兀。
“谢望年出事了……我刚听说,他杀了人,已经被警方拘捕,你爸妈都快疯了。”
“他杀了谁?”桔年声音僵硬而空洞,她最关心的是这个。
离得那么近,她甚至可以看到韩述因紧张而滑动的喉结。
他说:“桔年,你的朋友死了。”
桔年忽然想起晚报上的那则社会新闻。答案早就摆在她眼前,是她后知后觉。
平凤!
桔年那一瞬间仿佛从手里那个干干净净的蓝白色信封上看到了血,上面沾满了平凤的血!
信封在她手上毫无预警地坠落,从开启过的边缘露出丑陋的端倪。
“你没事吧,桔年。”韩述扶着桔年的手臂,然后府身去捡掉落在地的东西。
然后,他看到了那些照片。
第三十一章 我们还能相信什么20090518 09:35
桔年后来忘了,韩述究竟用了多长的时间一张不落地看完了照片。
她只记得很久之后,他才问了一句:“谁给你的?”
桔年木然地回答:“死了的人。”
然后他们面对面地站着,谁都没有哭,谁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他们只是站着,像两个傻瓜,像残破的泥塑,像半夜里丢了魂的野鬼。
后来韩述离开了,他走出去的背影如困兽一般。
不,不是困兽,应该说是一头刚刚才眼睁睁看着生养他的狼群在面前通通死去的幼狼。
他们甚至无法开口安慰对方,一如打穿了的伤口,你两头得捂着,一松开,就是血溅五步,再也活不了了。
很久以后桔年才知道,自己那一晚的猜测竟然八九不离十。真真就是地摊文学里最爱写的那类法制故事,看的时候离奇,过后才发觉它的丑陋和血腥。
没几年就该退居二线的高院院长韩设文通过自己的小司机偶然结识了对他“仰慕”已久的成功私营企业家叶先生和崔先生,两位企业家极尽拉拢之能事与位高权重的韩院长建立了相当友好的关系。换作几年前,嫉恶如仇、自视清高的韩设文只怕一个好脸都不会给他们,他不缺钱,也不缺权,什么都不缺,无欲则刚。
可是那两人出现的机会非常之微妙,因为就在那个时候,韩设文忽然从内部的一纸文件和身边的种种迹象里惊觉一个事实他老了,或者说,他即将老去。他不想拥有更多的名利和前程,但是他不能容忍自己老去,因为他习惯了自己位高权重的威严,习惯了力量和雄心。当他老去,当他退休,再没有围绕在他身边恭谨的人们,再没了一诺千金的力量,他会成为一个在自家阳台一边浇花一边怨天尤人的糟老头。
他愿意付出一切换回他的青春,哪怕只是一种错觉。
然而,最可怕的是,他在和自己一起躺了三十年的妻子身上发现,他渐渐地不行了。
叶秉文和崔敏行这种人,韩设文见过许多,他看不起他们,有点儿小钱,自以为就可以通天,出现在他身边的时候,却像两只哈巴狗。然而这个时候,两条阿谀奉承的哈巴狗如同肚子里的蛔虫一般惊人地窥探并满足了韩院长唯恐老去的心态。他得抓住些什么,否则就再也来不及了。于是他鄙夷着他们,却在享受他们的奉承,这让他感觉自己仍有用处,仍有力量。他开始收下那些钱,不止是这两个人的,还有别人的,他甚至不知道他留着那么多钱干什么。他的积蓄足够他安逸养老,他的妻子、儿子、女儿这辈子都生活无忧,他只是需要那种拥有的感觉,疯狂的拥有,他站在权力的边缘,再不拥有他就远失去了。
接着很自然地,姓叶的和姓崔的巧妙而善解人意地私下带来个女人。那是个肮脏的妓女,却也是个盛年的女人。一生清高的韩设文让那个妓女穿上朴素的衣服,扎着他年轻时候女孩子最爱的小辫,当他趴在这个妓女身上,他可肆无忌惮做自己想做的事,即使他不是每次都能成功地做点什么,但是他能感受到那个年轻的妓女在他身下臣服。他终于感觉他重新征服了他早已不在的青春年华,那种快感是他的妻子孙瑾龄或是他熟知的任何一个优雅女人所给不了的。他知道这无耻且危险,但他沉迷。
只是聪明如他却无法洞察的是,这个妓女跟他的小司机竟然是一对,那个叫谢望年的小伙子一脸慈厚地跑前跑后任劳任怨,却在背后打着他的小算盘。谢望年和妓女平凤联合起来,预谋已久用房间里的摄像头拍下了韩设文的丑态,他们不打算直接勒索韩设文,不仅因为他们不敢,更因为他们有更好的渠道。这故事里的崔先生和叶先生愿意出很高的价格买下这些影像和照片,留着说不定有大用途,而那笔钱足够这小两口远走高飞去享受一段好的生活。
一切罪恶在背地里悄然滋生、萌芽,长出黑色的触角。不料平凤在远走之前得知了桔年而对的僵局,她下定决心要帮桔年,所以,她想,反正照片拍出来了,她也早对那变态的老肥羊心生厌恶,只要顺便给桔年一份,就可以让那老家伙吃不了兜着走,这样老家伙就再也不能从中作梗了。
她偷偷寄出了照片,邮件前脚被带走,谢望年后脚就发现照片少了几张,那是他要用来卖大钱的,他等不那么久,就是为了干一票大的,一旦照片流传出去,韩设文倒了,崔敏行他们不是傻子,如何还肯出钱?他的大好计划都被平凤这个蠢女人毁于一旦,于是他们在她的出租屋里争吵厮打,他问她把照片给了谁,让她追回来,她不肯。平凤撒起泼来的时候也足够他受的,谢望年气红了眼。当他冷静下来,他已经在那个他喜欢的妓女身上捅出了三个血洞……
这是一个低劣到让人欲哭无泪的故事,但是这个故事几乎把桔年身边所有的人都卷了进去。
韩述几乎砸烂了他父母家里所有可以砸烂的东西。妈妈伤心欲绝,被他叫做爸爸、一生敬重的那个人低头沉默。他指着自己父亲的鼻子,在一片废墟里怒吼:“是谁跟我说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正义?是谁让我活着就要干净做人?是你!可你让还能相信什么?我活到三十岁,半辈子都在追赶你,结果你是个不要脸的老王八!”
他的脸很快被甩了一个巴掌,嘴角都裂出了血,可一点儿都不疼。打他的人是他的妈妈孙瑾龄。
“你想要我去死?”孙瑾龄这么对她最宝贝的儿子说,“小二,算我求你了,把照片毁了。”
她恨她的丈夫,但她也恨不顾一切撕下那块遮羞布的儿子。
韩述在妈妈决堤的眼泪中离了家门。他是个不孝子,他的世界垮了,可他也让妈妈的世界垮了。可他没有办法,他咽不下去,一想到自己半生敬若神明的父亲在照片里的模样,他就疯了。
就在同一天晚上,韩述在暂居的酒店里接到姐姐韩琳打来的国际长途。
想必韩琳已经得知了这件事情。
“你也来劝我毁了那些照片吗,姐?”韩述坐在地板上,靠着床沿醉醺醺地问姐姐。
韩琳的声音听起来遥远而模糊:“韩述,你会怎么做?”
韩述反问:“如果是你呢?”
韩琳曾是国内顶尖法学院的高才生,韩设文引以为傲的女儿,但是她丢开了这些,去了遥远的异国。此刻,她在弟弟的这个问题面前沉默。
天亮以后,韩述亲手向上级纪检监察部门呈交了那些照片。他做这些的时候没有犹豫,然后他回到桔年的小院,卸下一脸的正义,趴在桔年的膝盖上哭得一塌糊涂。
“我还能相信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的家庭、他的父母,他的信仰,他的骄傲彻底毁于一旦,只剩身边这个静如寒潭的女人,可她也不属于他。
平凤的尸体,桔年出面收殓,她用最简单的方式掩埋了她的朋友。警方并没有在谢望年行凶的第一现场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包括照片,也许有我已经捷足先登。在所有人眼里,这只是生活在最底层的男女之间一场意外的血案。
桔年站在平凤的墓碑前,好像还可以看到那张浑不吝的笑脸。
她说:“就让我帮你一次吧,桔年,我也就帮你这一回。”
就这一回,她说到做到,用了她的命。
后来,桔年找到了市区里唯一的儿子和依靠的父母。谢茂华夫妇仿佛一夜白头,他们哭得没有了眼泪,只会像两个疯子一样一人一句的咒骂着那个害了儿子一生的杀千刀的贱女人。
他们都没有想到桔年会在这个时候来探望。
桔年说,要跟他们一块去看看望年。
这个提议给了这对老夫妇一个支撑下去的理由,他们用了仅有的钱去打点,终于三个人得以见上望年一面。
望年胡须凌乱,这让他的稚气看起来消退一些,反而有些沧桑。他竟像是长大了,用这样的方式长大。
谢望年对老父母的眼泪和叮咛充耳不闻,从桔年进入他视线那刻开始,他就一直用战栗的目光看着这个有些陌生的亲姐姐。
隔着铁栏,桔年试探着用手去抚摸望年的头发,望年低下头流泪:“我不是故意的,姐。”
桔年柔声说:“我知道,我知道……”
然后她骤然揪紧了谢望年来不及理短的头发,从一侧衣兜里掏出了出门前就藏在那里的一把小刀。
她没头没脸的捅过去,就像谢望年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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