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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结之丞-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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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刺杀结之丞
作者:浅野敦子
新里林弥是个正准备元服、还没满十五岁的年轻武士,他出生在中阶武士家族,有志同道合的好友——源吾和和次郎——,对嫂嫂七绪怀抱着单纯的恋慕,然而比起来他更加敬重兄长结之丞。武艺超群并被家族寄予厚望的结之丞,却在某次回家途中,遭人从背后暗算身亡。
林弥决心要在剑术上精进变强,找出凶手。这时,樫井透马出现在林弥面前,而他是幕府重臣樫井家的庶子,也是哥哥结之丞的弟子。在追查的过程中,他们发现幕后的主使和幕府高层有关,结之丞的死也不单纯是遭到寻仇,而好朋友源吾任职在幕府的父亲,似乎也和这件事情有关!
随着一步步的接近真相,林弥也越来越迷惘,也发现,哥哥的死并没有这么简单,其中牵连得太广,或许永远都无法得知真相……但是就在某天晚上,好友源吾家起火燃烧!这和结之丞之死究竟有什么关联?
☆、楔子 鱼鹰的黑
暗寂无月的夜。
雨从昨天半夜下到拂晓时分。几朵残留的乌云覆盖天际。只有星光不时从云缝间闪烁。尽管西山边仍有些许夕阳余晖,但是山川、房屋、人影都即将隐没在浓重的黑暗之中。
篝火照亮黑暗。
水面映出火红色,光影朦胧,水光摇曳。火光中,十二只鱼鹰分系于十二条绳索拨水前进。一只、两只、三只,倏忽潜入水中。不一会儿,又一只消失在水中。两只浮上水面,三只沉入水中。
渔夫站在船首,迅速曳起一只鱼鹰,令它将鱼吐进鱼笼。动作一气呵成,仅一眨眼工夫。然后将鱼鹰抛进河中,几乎在此同时,又扯动下一条绳索,将另一只鱼鹰拉过来……接二连三,动作毫无停滞,使鱼鹰把三寸左右的鱼吐进笼中。
鱼鹰船四周的船只响起掌声。有人轻声称赞「好身手」、「简直像在变魔术」。渔夫头戴有折痕的黑漆冠帽,遮住半白的头发,面无表情地鞠躬回应。
捕获的是香鱼。
小舞藩虽是六万石(译注:一石为十斗,相当于一百八十公升)的小国,但是拥有柚香下和槙野这两条名川,受到水利惠泽,因此货船交易及捕河鲜盛行。尤其是以鱼鹰在柚香下川捕获的香鱼,品质号称日本第一,奉为进供给幕府的珍品。
两年一次,在农历五月芒种(译注:二十四节气之一。在国历六月六日或七日,此时节谷物开出芒花,故称「芒种」)时,会进行御前渔:一种藩主从江户回国之后,渔夫在藩主的御船前进行该年首度以鱼鹰捕鱼的习俗,用来庆祝作为初夏河上纳凉的开始。专为藩主右江头定齐和领地侧室阿荣夫人准备的画舫,以及能够直接谒见藩主的高级武士乘坐的游艇陆续发船,围着六艘鱼鹰船停泊。
渔夫无需月光。
鱼鹰船顺着墨黑般的河面往下游前进,鱼鹰潜入水中,浮上水面,吞吐香鱼,再度被抛入河中,拨水前进。
风吹过漆黑一片的河川,掀起涟漪。
啊~,啊~。
渔夫们的吆喝声不算大声疾呼,悄然地融入夜色与风中,连船篙撑河底的闷响都听得见。如此寂静的时刻不时造访,使得篝火的火焰颜色格外浓烈鲜明,浮现在黑暗中。
过不多时,六艘船靠拢合而为一,把鱼赶进浅滩。这是一种名为一网打尽的捕鱼法,捕鱼倒是其次,主要目的是向坐在船上的藩主表达敬意。
一网打尽结束时,时辰已过晚上八点,掠过水面的风令人遍体生寒。然而,被那阵风刮起的水的气味,却是不折不扣的夏日气息。
渔夫从鱼获中选出最肥美的香鱼献给藩主,御前渔宣告结束。
笠见兵藏任职于作事方(译注—负责建筑、修缮工程的差役),赶着夜路。或许是因为长时间受到河风拍打,身体有点发烧。说不定是春末好不容易快好的威冒,今晚又旧病复发了。
早知道就不该勉强自己。
兵藏压抑后悔的心情,忍着恶寒步行。他是二十石的身分卑微者,在御前渔中并没有任何工作要做。即使以身体微恙为由在家养病,应该也不会受到责备。御前渔除了是庆祝藩主平安归国的活动,也是对小舞宣告夏天到来、两年一度的习俗。兵藏心中确实想要亲眼目睹。说不定会为了微不足道的欲望,落得导致病情加重的下场。事情演变成这样,连兵藏自己都觉得丢脸,叹了一口气。
我总是这样。明明清心寡欲、信仰虔诚,但是运气老是越来越背。俸禄不增反减,妻子一开口只有挖苦或抱怨。
兵藏意识到自己在发无谓的牢骚,进一步察觉到那是他这阵子独自走路时的毛病,心情更加郁闷,心情和脚步都变得沉重。
兵藏一手揣在怀中,弯腰驼背,步履维艰。摇晃的灯笼令他想起了方才看见的篝火颜色。尽管五月香鱼是妄想,好歹也想以甘露煮小鱼当下酒菜配酒。忽然心想:也许酒会变成药水,替我赶走这种浑身无力和恶寒的症状。这么一想,更加想喝酒;嘴馋得不能自己。然而,身体变得更烫、更沉,脑海中浮现自己整个人倒在酒店泥地上的丑态。而且手头没有酒钱。虽然不是没有常去的店,但……
今天还是算了吧。
经过柚香下川的支流——松川。这一带是寺院密集的地区,包括历代藩主下葬的显顺寺在内,好几间寺庙、神社聚集。一片漆黑的夜路上别说是人了,连一只野狗都没有。光线来源只有兵藏提在手中的灯笼。过了桥,兵藏又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还得走好一段距离,才能抵达位于城邑西边的家。平常不觉得远的路程,走起来变得好吃力。头开始隐隐作痛。
嗯?
兵藏停下脚步。
不是因为身体发烫。而是他听见了什么声音。
这是什么声音?
人的讲话声?亦或是风声?
兵藏竖起耳朵。黑暗夺走视觉、听觉、嗅觉,仿佛淹没了全身。黑暗并没有捣住眼、耳、鼻,但却无法看见、听到、闻到任何事物。
难道是错觉吗?
兵藏放慢呼吸时,又响起了另一个声音。这不是错觉。确实听见了。当他意识到那是人倒下的声音时,发足狂奔。年轻时——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兵藏存市区的道场传授武艺。老归老,但他自负自己仍是一名老当益壮的剑士。
「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在吗?」
兵藏高声探问。伸手不见五指的路上窜起小火焰,原来是灯笼烧起来了。身体僵硬,双腿无法向前迈步,背脊颤抖哆嗦。和先前的恶寒无法相提并论的寒气令他起鸡皮疙瘩。
这是杀气吗?
兵藏抛下灯笼,手搭在刀柄上,然而却无法将刀抽出,手指动弹不得。全身飙汗,苦不堪言,忍不住开口时,有什么从身旁经过。只感觉到有东西经过的气息。别提挥刀砍了,连目光都追不上那股气息的去向。
气息在一瞬间消失,只留下了黑暗和兵藏。风轻抚汗涔涔的颈项。兵藏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小心谨慎地试着靠近火焰。
「恶——」
这下换成憋气。灯笼即将燃尽的烛火,勉强照出了一个仰躺在黑暗中的人影。兵藏走近细瞧对方的脸,是一个鼻梁高挺的年轻男子,从他身上发出血腥味。他死不瞑目地半睁开眼,露出像是盖上一层薄膜的死人瞳孔。
十分酷似鱼鹰的眼睛。不知为何,兵藏突然如此心想。
鱼鹰有着死人的眼睛吗?
兵藏斥责自己:想什么对死者不敬的事?!然而,眼前清楚浮现映照河面的篝火和一身漆黑的鸟,令兵藏的身体不停颤抖。
☆、一 淡墨色的天空
风中带着湿气,令人浑身不舒服。
「看样子,要下一场雨了。」
上村源吾仰天咂嘴。
「下雨的话,对你有什么影响吗?」
林弥抬起头来,微微眯起眼睛。
天空呈淡墨色,昨天和前天都从下午开始下雨。纵然是雨势绵绵的梅雨,若是断断续续地下个没完,也会累积相当多的雨量。柚香下川的水流比平常混浊湍急。几只燕子掠过土黄色的水面,交错飞行。湍急的水流声传入耳中。河边刚被雨水冲刷的柳树,在阴天下也淡淡地闪烁着翠绿光芒。形状像柳叶刀的细长叶子随风翻飞,绿光四映。河堤对面的一片田里也有随风飘摇的嫩绿色秧苗反射光线。天地河川受到阳光普照,大地布满生机的季节即将来到。
百兽齐鸣、万物钻动,生气蓬勃的季节就要展开。
「怎么样?有,还是没有呢?」
源吾将嘴角扭曲成诡异的角度,斜眼看了林弥一眼。
「什么怎么样?」
林弥收起下颚,望向源吾那张古铜色的国字脸。
「你的说话方式非常吊人胃口。」
「咦?会吊人胃口吗?我并没有其他意思。」
「胡说!你一付就是别有他意的下流表情。」
「下流表情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说清楚!这个没有礼貌的家伙。」
源吾绝非丑八怪,虽然才十四岁,但是长相粗犷、长材魁梧,和未剃的浏海不搭调,实在令人看不下去。他父亲身为江户诘大纳户头(译注:任职于江户藩邸的官职,负责掌管藩主的衣物、领地进供的物品,赏赐金银等事务)离开故乡,等他一回国,就会替源吾举行元服仪式(译注:日本古时男子成年,开始戴冠的仪式)。
「像林弥你这种小孩子,是不会懂我这种相貌的韵味。欸,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呵呵,毕竟你们会说:下雨不能出去玩,真是伤脑筋。」
源吾脸上又露出意有所指的笑容。山坂和次郎也在林弥身后发出浅浅笑声。林弥回头。
「搞什么,连和次郎也在笑,有什么好笑的?」
「哎呀,林弥,你最好别太理源吾。这家伙现在得意忘形的不得了。」
高大的和次郎弓身俯看林弥,笑着低喃:随他去、随他去。
然后站直身体,忽然凑了过来。如今,三人正要前往鸟饲町的芜生流筒井道场,和次郎和林弥同为人云「后生可畏」的练剑奇才,从和次郎的运步之中,得以窥见他的天分。
自从拜师入门之后,林弥他们几乎天天行经这条路。这也是一条风的气味会依季节而明显不同的路。春、夏、秋、冬分别弥漫着泥土、青草、稻穗、河水的气味。面向富含青草味的风,和次郎又笑了。
「源吾他啊,似乎在舟入町的某家店有了相好的女人。当然,对方不是只陪酒卖笑的女人。」
「啥?相好的女人?」
林弥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显得愚蠢,但话已出口,后悔也来不及了。林弥交相看着源吾和和次郎,大吃一惊。心跳微微加速。他不想被两人发现这一点,动作夸张地耸了耸肩。
「这可真是惊人啊。你从什么时候开始进出舟入町的?」
舟入町是位于柚香下的下游,沿着河岸的细长小镇—有几个河港,大批货船来来往往,「纪野屋」、「伏见屋」等富商的仓库林立。不同于这种繁华街景,入夜后华灯初上,另有一个热闹的地区。小餐馆和章台(译注:即妓院)栉比鳞次,内侧的小巷里有青楼和妓院簇集,是一个烟花柳巷的城镇。
对于生活在小舞市区的人而言,舟入是烟花巷的别称。必须经过架设于河渠上的红栏杆桥,才能抵达那里。那座桥名叫大根桥(译注—大根在甲又指白萝卜),和烟花巷不相衬。林弥未曾经过那座桥,万万没想到同年纪的源吾早已进出那里。
「啊~,不不不。你别误会。相好的女人是和次郎说得太夸张了。这家伙有个坏毛病,凡事都爱瞎起哄,夸大其词。真是个令人头痛的家伙。」
「你还敢说。这件事明明是你先提起的。」
源吾「好啦好啦」地安抚嘟嘴的和次郎,在林弥的眼前伸出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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