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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结之丞-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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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别开眼去。他将几片剪纸枫叶托在掌心,低头沉思。
「呃,笠见是……」
林弥对和次郎轻轻点头。除了杀人凶手之外,笠见兵藏是渔夫在藩主面前表演御前渔的那一晚,最靠近大哥死亡真相的人,但是……
和次郎对于结之丞的死状所知程度和林弥不相上下。换句话说,几乎一无所知,但他似乎好歹记得笠见兵藏这个名字。当然,他也知道一年前卸下大目付职位的小和田正近,是指挥调查命案的人物。
「你们两个人……」
从和次郎口中发出像是硬在喉咙的含糊声音。
「正在重新调查那起命案吗?」
「我们是这么打算。」
林弥重起抱起胳臂,看了透马的侧脸一眼;然后将视线拉回和次郎身上,娓娓道出前天和昨天的事。他不打算对和次郎跟源吾有所隐瞒。
我想知道大哥的死亡真相。
这个念头一直盘踞在心底。
结之丞的葬礼结束之后不久,林弥就跑到了小和田的宅邸和兵藏住的作事方宿舍—也曾在结之丞倒下的寺町(译注—寺庙众多聚集的地区)一偶伫足接近十五分钟。即便不是通盘了解也无所谓,起码想掌握部分真相。哪怕只是细微末节的事都好:心情宛如遭受烙刑般备受折磨。然而,不管前往哪里、造访谁,情况丝毫都没改变。不晓得的事依旧不晓得,隐没在迷雾的彼端。
「这样不行啦。」
透马一句话否定了林弥的话。
「新里的作法很糟糕。这种事不能闷着头躁进;和剑道一样。如果使蛮力,往往适得其反。越心急只会越陷入对手的圈套。」
「那,该怎么做才好?或者应该说是,樫井打算怎么做呢?」
林弥反问,透马对他露出匪夷所思的笑容,看起来既像是无所畏惧,又像是天真无邪。那不知是樫井透马这个男人独特的笑容、笑容背后藏着天不怕地不怕的天性、天生心无邪念,或者截然不同的感情,林弥这一阵子隐约感觉到了透马终归无从窥知的一面。
「欸,废话少说,跟我来就对了。」
「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没有。」
「什么?」
「这又不是这两天发生的命案。调查两年前的事,事到如今,不可能有新的线索送上门。」
林弥无言以对。或许是林弥哑口无言的表情相当滑稽,透马放声大笑。
「什么脸啊?你的表情好像饵卡在喉咙的鲫鱼唷。」
「可惜我没看过饵卡在喉咙的鲫鱼。」
「哈哈,因为一动也不动,什么线索也掌握不到。管他有没有方法,总之行动就对了。有些东西要展开行动之后,才看得见、听得见。」
「你刚才不是说,不能闷着头躁进吗?」
「我是叫你别急。冷静行动很重要。」
「真的假的?我总觉得跟你讲话,总是被你巧妙地唬弄过去。」
「我唬弄你有什么好处?我说,新里。」
「什么事?」
「只要不放弃,道路就会自行开启。只要不放弃的话……」
透马缓缓握拳。他的动作看起来像想握住某种林弥看不见的东西。
林弥他们造访时,笠见兵藏正在宿舍后面务农。或许他们看起来像是高级武士的子弟,兵藏放下锄头,准备在泥土上立正行礼,林弥他们连忙制止他,对于突然遥访致歉,传达来意。
「我是新里大人的……」
兵藏随即回应「我知道了」,擦拭额头上的汗水。因为时值夏季入秋的交界期,所以田亩上只有一排排的茄子苗。兵藏从茄子苗摘下几个笳子,用井水洗一洗,连滴水的箩筐递给林弥他们。
「这种东西不成敬意,但这是我家引以为傲的茄子。好吃得没话说,敬请尝一尝。」
透马和林弥先后把手伸向五寸左右的茄子。
好吃。虽然比不上水果,但是入口微甘,口感爽脆。兵藏得意地面露笑容。
「好吃吧?」
「人间美味。」
「嗯,好吃。总觉得连蒂都能吃。」
不知是林弥和透马的反应令他心情大好、透马带来的一公升瓶装酒奏了效,或者因为事过境迁,兵藏的口风变得比两年前松了。
兵藏坐在缘廊上,针对土壤和作物的因果关系发表一阵子自己的主张之后,迅速切入正题。
「如果说这种话,可能会被人贬为胆小鬼,但是我如今还是无法相信,那一晚的事是人为的。」
「如果不是人为的,你认为是什么呢?」
透马问兵藏。他的话语中故意带有一丝倨傲的口吻。透马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身分,但兵藏或许是从举止和打扮察觉到了,态度和语气都很恭敬有礼。透马认为:对这种人稍微用以上对下的口吻较为有效。无论是准备当作伴手礼的酒,或者调查兵藏及之后要去拜访的小和田正近的为人和嗜好,全由透马一手包办。林弥只是陪他一起来。
林弥打从心里认为:透马好成熟。
两人同年。过年就十五了。但无论是剑术、处世、亲手拓展自己未来之路的臂力及执著,都有如天壤之别。
我望尘莫及。
要嘲笑透马的思虑周详是武士不该有的小聪明轻而易举,如果嘲笑他的话,自己就能置身事外。但是,林弥一直和樫井透马朝夕相处,察觉到了他想要一个人,不靠任何人地往前进。因此,不管是卖弄小聪明也好,使诈也罢,他都会活用自己的所有能力。他既非埋头苦练剑术,试图忘记所有是与非,也不是放弃挣扎,接受一切。
他踢蹬、反抗、对抗、奋勇前进、开拓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林弥觉得他好勇敢。
我有樫井一半的觉悟吗?
林弥虽然不想自卑,但是感到苦恼。
必须尽早独当一面的人是我,而不是樫井。
我必须担起大哥放下的重担,背负新里家的生计:坚守母亲和七绪到底。对于如今的林弥而言,那感觉是一条漫漫长路。自己从来没有为了从那条迂回的远路别开视线,而手握竹剑吗?我挥舞竹剑其实只为了逃避现实,而不是为了鼓舞萎靡不振的意志吧?
林弥,怎么样?你觉得如何?
透马口齿清晰的说话方式钻进耳膜。这个声音把林弥从沉思中拖回现实。
透马宛如一阵鼓动风帆的顺风,不断地推动事情前进。
「我听到有风声说是狐狸妖怪搞的鬼,笠见大人也这么认为吗?」
兵藏语气凝重,结结巴巴地回答。
「不,我没有想到那么离谱的事……不过,如果是人的话,应该不至于一声不响。」
「你的意思是,一点人的动静都没有吗?」
「不,那倒不是。我听到声响……像是人倒下的声音,但是等我往那里跑过去,只看到灯笼烧起来,然后……」
兵藏咽下唾液,轻轻舒了一口气。
「我感觉到一股杀气。与其说是感觉到……倒不如说是忽然从黑暗中冲过来的感觉。真的只是一瞬间。一瞬间就消失了。」
「一瞬间。」
透马低声呢喃。
「那铁定是杀害新里大人的人的气息。但既然如此,我实在想不通,为何只有一瞬间呢?我身为一介武士,在市区的饭田道场传授武艺。不管是在黑暗中,或者是在三更半夜,我绝对不可能没感觉到杀气。」
「这么说来,笠见大人。」
透马倏地趋身向前。兵藏在口中嘀咕了一、两句,但是听不见。
「换句话说,刺客没有发出杀气就一刀砍向师父吗?」
「是……哎呀,但是,人做得到那种事吗?抽出白刃砍人却不发出杀气,剑术简直到了出凡入圣的境界。更何况,对手是那位武艺高强的新里大人,更是不可能。」
兵藏从箩筐中拿出笳子,像是把它当作护身符似地悄悄握紧。
「去年春天,家父过世了。」
「什么?」
「笠见似乎是一个长寿的家族,祖父和家父分别活到了八十、七十五。」
「是……」
透马皱紧眉头,抓不到话题的脉络。林弥也一样。这个茄子和长寿的家族之间总不可能有关。
「祖父在八十岁那一年夏天猝死,家父晚年久病缠身,有些精神恍惚,每天过着分不清梦境与现实交界的日子。这种人说的话,完全不能当真。」
兵藏吞吞吐吐,玩弄茄子。林弥将视线从茄子移到兵藏干燥的脸上,试着问道:
「令尊说了什么呢?」
林弥发现了话题的头绪。同时,他有预感会出现什么。兵藏将茄子放回箩筐,十指交握。
「他坚称,自己在年轻的时候,听过……和新里大人的事十分类似的事情。」
林弥不由自主地和透马交会目光。
「也就是说,之前也有人遇上了和大哥一样的遭遇吗?」
「是的。」
「笠见大人,请你说得更详细一点。」
「哎呀,这件事我实在不清楚……毕竟这是家父进城之后不久的事,所以前前后后算起来,是五十多年前的事了,而且家父后来神智不清,完全不确定这件事的真伪。」
「所以,到底是怎样的事情?」
兵藏说话慢吞吞,拐弯抹角,令人越来越不耐烦。林弥为了压抑催促他的心情,在膝上握拳。
「家父说,小姓(译注:武士的职称。伺奉在主君左右,负责杂务的武士)组还是小纳户(译注:武士的职称,地位在小姓之下,伺奉在主君左右,负责杂务的武士)的组长果然是遭到了暗杀。那位组长是人称当代第一的剑士……尽管如此,却被人从背后一刀劈开,而且组长的刀没有拔出鞘,别说是刀上沾满黏糊糊的血了,连交锋过的痕迹都没有,所以众人议论纷纷,究竟是谁能够让那种高手毫无还手的余地,将之击毙。但是到头来,没有查出刺客的真实身分。这件事没有厘清真相,成了悬案。」
林弥再度和透马交会目光。
一样。这岂不是和大哥一模一样吗?
假如笠见兵藏所言属实的话……
「这是怎么一回事?」
透马仿佛看穿了林弥的心声,自言自语了一句,抬头仰望天空。初秋的风清爽地吹向三人。
造访小和田正近的宅邸是在隔天下午。林弥一告知自己是新里结之丞的弟弟,马上就被引领至内侧的房间。
两间房间打通的和室似乎是长辈房,书桌旁的文件堆积如山。看似低阶武士的侍者端茶进来;看到透马擅自翻阅文件,皱起眉头,但是不发一语地离去。小和田的宅邸宽敞,通风良好。风中之所以搀杂树木叶片的气味,大概是因为耸立在围墙旁的松树。
林弥他们没想到会顺利地被引领至和室。因为他们是做好了吃闭门羹的心理准备而来。
新里家和两年前不一样,如今无任一官半职,尽管担任官职,比起历史悠久的小和田家,地位也略逊一筹,更何况林弥只不过是尚未进行元服仪式的小伙子。昨天,笠见兵藏差点在刚耕地的泥土上曲膝跪拜,但在正近面前,就换作林弥要低头叩拜了。
透马将文件放回原本的地方,端正坐姿。不久,发出脚步声,正近本人出现了。他是一个五十开外、个头矮小的男人,样貌温和,看起来不像是长年担任大目付这个繁重工作。白底的单衣看似凉爽,十分适合他。
正近清楚记得林弥,一坐在书桌前面,立刻面露开朗的笑容,说:你来得好。
「好久不见,你变成了一个好青年。新里家有你在,想必阖家安泰。」
「不,我既还没有成为武士,也无法像大哥一样优秀。」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新里结之丞确实是英才,但是你和他有血缘关系,不是外人。千万不要忘了这一点。再说,你还年轻。无论是要追上他或超过他,都是遥远未来的事。不用着急。」
正近的话中透露着发自真心的激励,林弥低头深深一鞠躬;喘一口气,抬起头时,发现正近的目光不是对着自己,而是对着坐在一旁的透马。
「那么,这位同行的是?」
「和大哥关系匪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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