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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盘皆输-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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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多此一举?我爸和我,就是要让她的人生历史,留下污点!这叫杀一儆百,给其他老师树个榜样,叫他们好好对待学生!”梁锦华的眼皮吊了起来。

“对,杀一儆百。我说出的话随随便便就不作数,那我的老脸,往哪搁?”梁胜前很不满地说,“而你,倒过来这么做了,又瞒了我们几个月。你出差到江西,五个多月,回来两三次,却什么也不说。要不是有人给我透了风,我立即拿黄局长是问,这事,还真给疏漏过去了,哼。”

“疏漏?”程沧中想一下,明白了,“您老,去找黄局长翻案了?”

“那当然。”梁胜前不无得意,“在黄局长的压力下,赵校长终于同意恢复原方案。不过,那个陆副校长很倔,要请你去和他谈一谈谷雪的一万六。你去,到陆副校长那里,拿回那一万六。”

“不行。”程沧中血冷心冷,“谷雪的母亲长年有病,家里没多少余钱。”

“你要让世界充满爱,唷,崇高。但有很多很多的人,偏就不记别人奉献给他的爱。你可怜她,那好,你从你存折里拿出一万六,还有学校赔的两万,都给我。这是儿子受伤的赔款,我来保管。”梁锦华声音有些嘶,“要不,我和你,离婚!”

程沧中环顾客厅,默然一会,忽地“嘿嘿,嘿嘿”地冷笑。

梁胜前有些吃惊,梁锦华不很在乎。

“好,离婚。”程沧中结束冷笑,“这三万六给不给你,你我都离婚。”他站起身,走到客厅门边,叫道:“儿子,予高,你过来,把电脑关了。”

“噢。”程予高应着,但不关机。他喝几口可乐,慢腾腾地走出他的学习室,再走进客厅。

“妈妈提出要和爸爸离婚,爸爸也同意。你说,你愿意跟妈妈还是爸爸?”程沧中拉过儿子,让儿子坐下。

“这回是真的?”程予高问。“离婚”这个词,他听过几十遍了。

“真的。”程沧中肯定。

“那,那我,跟爸爸。”程予高说完,站起来,想回学习室去。

梁锦华忽觉有如倒抽筋般地痛:“儿子,儿子,你……”

“予高,你可要想清楚,”梁胜前心头像被刀子在划,“你如果跟你爸爸离开这里,那你的生活会大变样。你的初中、高中、大学的学费,你爸爸不一定能承担。还有……”

“外公您别说了,我跟爸爸。爸,我去玩了,行么?”

“行,你去玩吧。有些事,你还是不听为好。”

程予高看一眼梁锦华,转身走出客厅,回学习室。

“沧中,沧中……”梁锦华发现问题严重,口气软了下来。

“爸,这是我最后叫您这一声。”程沧中眼里泛出一缕凄伤,“锦华和我走到这一步,是应该结束了。锦华这‘离婚’二字,大约只是随口的气话,而我,却是几个月来,希望,不,渴望她说出这两个字。结婚至今,我在这里,是低一等、二等甚至三四等的人。今天,事已至此,我想我应该一吐胸中块垒。”

程沧中一一道来——

1960年,上海下放了好几万工人,到江苏、浙江、安徽、江西的农村、山区。我的父母就是其中之二。父母带了我姐和刚刚两岁的我,来到了江西。星走月移,忽忽二十五年,直到1985年,我父母才按有关政策,迁归上海。那年,我27岁,在乡办厂当工人。为了随父母回上海,我中断了和全村最好的姑娘玉秋的恋情。分手那天,她痛哭失声,而我也因此,心弦痛断。。

回上海以后,我进了上海手工艺品七厂。我勤恳工作,努力学技术、学文化,还考上了业余大学。

有一天,1986年6月20日,我偶然遇到了旧伤旧病复发、半昏迷、瘫坐在复兴东路路边的贺芝亚妈妈。我立刻推开围观的人群,叫了出租车,把贺妈妈送进医院,并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垫付了第一笔医药费。医院和闻讯赶来的民警为慎重起见,把我“扣”了下来,还复印了我的身份证工作证以防万一。贺妈妈身上有某委工作证,医院、民警就设法通知了某委和贺妈妈的爱人梁老同志和女儿,就是你们。

梁老您一见我,首先责问“是不是你骑自行车撞了她?”你,锦华,也咕噜咕噜地猜疑我。幸好贺妈妈经治疗完全清醒了,一开口,就是“这孩子救了我,是个好青年!”

贺妈妈12岁就当了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小交通员,送情报、协助武工队除汉奸、侦察鬼子的火力点,等等,机智又勇敢。她16岁参加八路军冀中部队,后转入新四军粟裕部队。她比您梁老大两岁,解放初期干部级别比您梁老高很多。1953年,经组织介绍,您梁老和她结了婚。

您梁老,原是北京房山县的一个小中农,您念过几年书,务农经商地位一般般。1949年9月28日,您参加了革命,随军南下到了南京。您没有打过仗,没有立过军功,很多资格老、功劳大的人,一层层地压着你。然而,1957年来了,您抓住了机会,反右,您立了大功,从副连级一下升到了正营级。1958年,您拥护彭德怀元帅批判粟裕大将,立功;1959年,您拥护伟大领袖毛主席,批判彭德怀元帅,又立功,升到了正团级、副师级。1963年,您以副师级级别转业到上海,任某局副局长。*中,您被打倒两次,可您两次都不到三个月就又浮出水面“回头是岸”。*结束,您老又不遗余力地批判声讨四人帮,还忏悔再忏悔,直到1989年才复出,任某委副主任。1992年,您老63岁时,按正局级待遇离休——国家规定,1949年10月1日前参加革命的同志享受离休待遇。

您老是否可以扪心自问——1949年9月28日参加革命的、早了三天、有幸列入离休的正局级高干的您的一生,为党为人民为祖国,究竟作了多大的贡献?

贺妈妈和我,比较贴心。她在的时候,您老和锦华,对我还过得去。贺妈妈1995年去世前两个月,曾经和我说起过对您老的评价。

“芝亚对我的评价?快,告诉我。”梁胜前急切地说。

程沧中定神看了一会梁胜前,说:“贺妈妈对您老的评价是——比起红军时期、抗战时期、解放战争时期英勇牺牲的革命先辈和幸存的离休干部的大部分,胜前差得太远了。胜前这辈子,干不了什么好事、正事、大事。他的几次政治立功,太低级,让我羞愧啊,让我心酸。三十多年了,我不敢去见粟裕司令、楚青大姐。胜前他不大方、不大度、不大器、不大气,归根到底,是个境界偏狭、落后的小农民。”

梁胜前如遭霜打,两眼干涸无光。他喃喃地说:“她这么说,她这么看我啊……”

“我妈真这么说?”梁锦华信疑参半,“那,我妈对我,又怎么评价了?”

“贺妈妈说你,能力一般,格调不高,小肚鸡肠,令人失望。亏得你哥你嫂相当优秀,给了贺妈妈很多的安慰。”

“那你呢?你又怎么评价我了?”梁锦华情绪相当不好。

“说实话真话还是假话?”程沧中反问。

“当然要真话。” 

“你是一个,没品没味的,女人。”程沧中说。

“沧中,你都在胡说!你太,太伤人伤心了!”梁锦华可怜兮兮地说。她和程沧中,缘分似乎已尽。

“明天早上,我和你到民政局协议离婚,下午,我还得去江西。儿子决定跟我,那三万六,就不该给你。”程沧中走到一如呆鹅的梁胜前背后,为他轻轻地捶背,“明天一早,我送儿子到我妈那边去。”

“沧中,别这样。离婚的事,儿子的事,等你从江西回来再说,啊?”梁锦华低语。

程沧中放慢捶背的动作,说:“不,明天就去办了。”

“我不去,不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你能办成?”梁锦华说着,快步离开客厅,走进学习室。

程予高还在玩游戏,可乐被喝掉了三罐。

“儿子,妈妈很爱你的,是吧?”

程予高头也不抬,说:“不知道。”

“儿子,你想和妈妈好好谈一谈吗?”

“不。”

“那件事……你还没想通?”

程予高的双手停一停,但很快又继续敲击键盘。

梁锦华又问了几句,程予高却再也不回答了。
十.真的有鬼
吴溪菊躺在病床上,窗外的寒风里,杂着不多的雪花。

从谷雪离开学校、颜佳季力冬等找她“谈话”以后,她的日子就越来越难过。初一(2)班的学生上她的数学课时,基本上不看她。而颜佳、季力冬偶尔与她对视,她都要硬生生地扫一眼之后再转移目光。程予高却与众不同,每节课都紧紧地盯她,那怨恨甚至仇恨的眼光,叫她无处可躲、浑身发凉。后来,她教课的初一年级另外两个班的同学,上课也大多不看她了。她曾经教过的现在上初二初三的学生,见了她也不再问好不再聊几句或者干脆躲着她走。

初一年级组的老师们,对她也明显冷淡、冷漠。她两次生病,老师们的关心、问候,都显得心不在焉,都虚情假意得很。

她很想得到的初一年级组组长的位子,没有得到。校长室先是让教务处副主任顾老师代理这个组长,两个星期后评选,先选出候选人,再由校长确定组长人选。她没有成为候选人,没有人选她,甚至没有人评论她。后来,校长室通知下达,由教外语的葛老师担任年级组长。

评选之前,她曾经去找过平时对她很不错的陆副校长,想毛遂自荐,但没谈几句还未及正题,陆副校长就接起了电话,一说,就说了十几分钟,她只能干坐。接着,陆副校长说有别的事,请她暂时回自己办公室,以后却再也没有叫她。至于赵校长的面,她更难以见到。

现在,她不肯承认但事实证明,她“偷鸡不成蚀把米”。

而韩悟良,下三流,可恶透顶!她在谷雪离校以后,就连续多次发短信给他,他却一次也不回。她约他到外区甚至苏州、杭州去见面,他也不给她答复。她慌了,情急之下,发短信告诉他,她已经怀孕了。可是,这坏坯子还是不回复。

她忍无可忍,在一个星期六下午,“冒险”到普西医院去,逮着了韩悟良。韩悟良黑着脸把她带到了一个小办公室,听她诉说。她愤愤地诉说,之后,啜泣着诉说。

韩悟良冷冰冰地听她说完,然后来回踱着步,说:“溪菊,你骗我。我开出你需要的那张诊断书的第二天,你们学校的陆副校长和谷雪老师,就到我这里询问了。”

“啊?陆校长和谷雪,怎么问的?你呢,怎么说?”

“我一见谷雪,就悔恨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平白无故害了人。她那么美丽那么清纯,而你,居然骗我说是一个坏男人打了学生!”

“悟良,我是想……”

“好了,你也别说什么了。我不可能再去改变诊断结果,也不会检举揭发你。当然,你发的那些短信尤其是关键的短信,我还得保留一段时间。你和我,到此为止,分手吧。”

“那……那你和我的孩子,怎么办?”

“孩子?我是医生,有措施的,再狂热也不会让你怀孕。如果你真的有了,我不知道这孩子究竟是谁的。”

她的脸刹地白了:“你,韩悟良!你还是个人吗?你,太狠毒太不要脸了!”

“说起不要脸,我倒要问你,谷雪和你无冤无仇,或许还把你当姐姐,而你,真不要脸,下手竟是这么阴险狠毒!”

她惨惨地笑起来,说:“你是看上谷雪了吧?你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是哟,谷雪是蓝天上的白天鹅,你呢,臭水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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