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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桥中国史-第9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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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早会发现自己面对反动分子而无能为力。尽管关于陈领导之下的党的生活的历史记载很少,仅有的少数资料还是展现了创始人管理一个组织松散的政党的情况,自上而下的联络渠道比自下而上的更加顺畅地起着作用。在顶层和中层,中国共产党更多地依靠与陈和李大钊的私人关系(在大多数情况下,这是导师与其追随者之间的关系),而不是依靠不带个人色彩的纪律。事实上,一旦这些联系纽带由于其他原因而被削弱,有关的成员便会显示出一种脱离组织的倾向。②李大钊和党的北方支部与上海的中央几乎没有任何有记载的接触,多多少少处于独立状态。即便是1927年初占领汉口英国租界这样一个意义深远的重要行动,也既未经中央的筹划又未经其指导。①此事仅仅四个月以前,中央执行委员会的一次扩大会议还对大大扩展了的党在组织上的缺陷表示了严重的关切。领导层表现出一种官僚主义的倾向,而有些同志甚至犯有侵吞和贪污的罪行。②党希望在基层的小组当中见到一种新的人生哲学的发展,在作风上应当是集体主义的而非个人主义的,成员的观点应当是客观的而非主观的,而且对党绝对信任而不怀疑。事实上,小组主要处理实际工作而放弃了理论训练。③那个层次的生活,在许多情况下仍是没有组织而且随便的。陈关于严密的党组织的看法,似乎更接近于罗莎·卢森堡而不是接近列宁。例如,根据现有的文件,在陈任书记职务期间,没有什么地方提到过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作法。④主要的决策由定期召开的代表大会和执行委员会的全体会议作出,陈与其书记处中的同志们则完成中央的日常工作。在陈辞职以后,1927年8月7日召开的会议批评他的领导作风是“家长式的”和“独断专行的”,他的组织路线是“不民主的”。这反映了新一代经莫斯科训练的领导人的观点,他们在党的生活中的经验,尤其是从批评与自我批评方面来说,很不相同。
① 《真理报》,103(1913年5月18日),《列宁斯大林论中国》,第20页。
② 同上书,第43—63页;H。德昂科斯和S。R。施拉姆编:《马克思主义与亚洲:概论》,第153—169页。
① 陈公博,《中国的共产主义运动:1924年写的一篇文章》第79—82、102—105页;韦慕庭与夏连荫编:《有关共产主义、民族主义和在华苏联顾问的文件,1817—1927年》,第100—109页;郭华伦:《中共史论》(此后作《史论》),1,第26—27、31页;张国焘:《我的回忆》,载《明报月刊》(此后作《明报》),6,第6页;或见张国焘:《中国共产党的崛起》(英文),1,第136—152页。
① 理查德·C。卡根:《陈独秀未完成的自传》,《中国季刊》,50,第295—314页;阿德里安·陈:《发展》,第45页;许华茨;《中国的共产主义》,第10页以下各页。
② 举例来说,迈斯纳《李大钊》第204—205页指出,李号召青年去乡村工作,丝毫没有谈到组织问题。
③ 郭华伦:《史论》,1,第95页。
④ 一般认为“二大”是1927年7月16—23日在上海召开的——译者。
⑤ 第二个章程的全文载于陈公博:《中国的共产主义运动》,第131—135页;回译成中文,载王健民:《中国共产党史稿》,1,第52—55页;韦慕庭与夏连荫:《文件》,第104—109页。
① 詹姆斯·平克尼·哈里森:《通往权力的长征:中国共产党史,1921—1972年》,第67—68页。张国焘略有出入地列入了以下组织上的变动:中央在“四大”以后包括书记处、组织部和宣传部,以及《向导》周刊的编辑;劳工部和农民部分别在五卅运动之后和1926年春设立。《明报》,13,第89页。
② 陈公博:《寒风集》,第226页;栖梧老人:《中国共产党成立前后的见闻》,《新观察》,13(1957年7月1日);托马斯·C。郭:《陈独秀(1879—1942年)与中国共产主义运动》,第255页。
① 迈斯纳:《李大钊》,第119页;《中共“八七”会议告全党党员书》,《红色文献》,第108页。
② 1926年7月12—18日全会的决议全文,载郭华伦:《史论》,1,第224—230页,译文载韦慕庭和夏连荫:《文件》,第271—281、288—317页,见第276页。
③ 韦慕庭和夏连荫:《文件》,第95、106、137页。小组中的党的生活,同在莫斯科的中共党员当中实行的批评与自我批评的作法,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经莫斯科训练的中共党员的返回,也许是导致1926年以及后来对陈的组织路线尖锐批评的原因。
④ 哈里森:《长征》,第126页。
第一次统一战线内的紧张状态
对于陈独秀领导的中国共产党来说,唯一的最重要的政治问题是其与孙逸仙领导的国民党的关系。这个问题是如此错综复杂,以致中国共产党起初并不愿意陷进去。在“一大”上它对中国其他党派的态度,不是如陈公博记载的那样是敌对的,就是像陈潭秋追述的那样,支持国民党的进步的政策,但采用非党派的合作方式。①必须记住,陈独秀当时正与广东的军阀陈炯明共事,李大钊则打算与北方的军阀吴佩孚进行一次会谈——两者都是孙逸仙的敌人。②但是,到中国共产党第二次代表大会时,陈炯明事件已经结束,吴佩孚也遭到马林和中国共产党关于当前事态的声明的严厉谴责。这个声明邀请国民党以及其他民主的和社会主义的团体联合组成一个民主统一战线,将中国从帝国主义者和军阀的双重压迫下解放出来。③统一战线的这个压倒一切的目标是无可质疑的;使中国共产党其后遇到宗旨上和组织上难题的,是1923年6月采用的“党内合作集团”的政策——据此,中国共产党的成员以个人名义加入国民党,同时保持中国共产党党组织的独立性。④首先,这种与中国资产阶级合作的策略,同中共在意识形态上铲除资产阶级的承诺是矛盾的;另一方面,党员一致行动正是列宁主义的共产党概念的本质的组成部分。①夺取政权之前很有必要结成统一战线,这一前提由于中国共产党人数上的劣势,似乎是有充分根据的,但它也为统一战线在国民革命看上去正在取胜,联盟中较弱的一方可能被较强的一方抛弃时的最终分裂,播下了种子。因而,这个联盟必然是暂时的,因为从革命的一个阶段向另一个阶段的转变,不大可能是平平静静的。继列宁的《两种策略》之后,瞿秋白的重要文章《自民主主义至社会主义》,②似乎已准确地点明了这个问题。但共产国际更为乐观,谋求从内部控制和改造国民党。③国民党由于接受了如其1924年的宣言所阐明的反帝反封建的双重目标,也由于其改组披上了列宁主义的外衣,的确发生了变化。④统一战线成立以后,中国共产党谋求通过把其成员安插进国民党中央的群众运动部门和黄埔军校,从而影响国民党。国民党员们对传统上被认为显赫而有实力的部门,例如财政和外交部门,而不是组织、宣传、劳工或农民部门,表现出更大的兴趣,这一事实表明,国民党对党的组织和革命的观点没有改变。保守分子们争夺有钱有势的政府职位或大元帅府的职位。与此同时,中国共产党的机关刊物《向导周报》、《新青年》和《前锋》,从未停止批评国民党组织上的缺陷和妥协的倾向。这些努力,连同俄国的援助和俄国顾问的到来,有助于国民党中左翼的产生,因而在其创始人孙逸仙于1925年春逝世以后(见第11章),逐渐分裂了该党。①国民党的党组织落入左派之手,而政府则仍在右派的掌握之中,在这种情况下,身为国民党政治顾问的斯大林的特使鲍罗廷,希望形成一个中间派来团结和统治该党。②国民党内部的分裂导致中国共产党重新调整其关于统一战线的理论,被陈独秀认定为“反革命的”③国民党右翼已背离了统一战线,而中间派则保持其暖昧态度,国民党左翼具有革命倾向但是容易妥协。陈因而从其早些时候只有资产阶级才有能力领导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立场,转变到只有无产阶级才能执掌这种领导权的立场上来。大约同时,斯大林在莫斯科提出了国民党实际上是四个阶级——工人、农民、城市小资产阶级和大(民族)资产阶级——组成的集团的观点;④因而就中国共产党来说,留在其中以便保持“党内合作集团”联盟,尽力使国民党发生转变,这在理论上是可能的。
从更实际的方面说,中国共产党向群众进行宣传和组织群众,得益于国民党的合法旗号,⑤在1925年的五卅运动和随后的1925—1926年的省港大罢工以及1927年1月收回汉口和九江的英租界的行动中,取得了引人注目的胜利。这些胜利要归功于中共在城市劳工当中的工作。⑥第一次统一战线将近完结之时,中共大概能够影响约300万工厂、矿山和铁路的工人。与1920年仅仅385000人的数字相比,①这种显著的增长要归因于中共在其1925年1月于广东召开的“四大”上所采取的展开工会工作的措施,以及五卅运动本身。工业方面纠纷的次数增加了——由1925年的348起增至1926年的435起,尽管大都出于经济原因。②北伐期间(见本书第11章),湖南的工人帮助北伐军运送军用物资,同时破坏了北方军队控制之下的铁路系统,③他们在汉阳兵工厂的同志们则举行罢工,阻止为吴佩孚部队生产军火。④迅速扩展也许导致了工会组织的脆弱。在广东,工会的领导和纪律都令人失望,因为工会本身在共产党和反共产党的路线上存在严重的分歧。⑤在武汉,当时工会运动的一个杰出领导者刘少奇,承认工会群众基础薄弱、组织不团结、政治觉悟模糊。⑥共产国际的第二次代表大会没有否定马克思主义关于农民的正统立场,把亚洲革命者的注意力引向他们本国的土地问题。在其1922年的第四次代表大会上,共产国际着重告诫说:东方各落后国家的革命运动,如果不依靠广大农民群众,就不可能取得胜利。因此,东方各国的革命党必须明确制定自己的土地纲领。这个纲领应该提出彻底消灭封建主义及其以大土地所有和土地租种形式出现的残余的要求。①共产国际第六次全会(1926年2—3月),还有第七次全会(1926年11—12月),都发出了同样的呼吁。②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者们,陈独秀和张国焘尤为突出,往往低估农民对于政治问题的兴趣及其有组织的行动的能力。③中国共产党1925年的第四次代表大会对于土地革命只表现出有限的兴趣。然而,这并不能否认某些党员个人为后来相当重要的农村工作倾注了精力:沈玄庐在浙江萧山的农民协会为减租而斗争;而彭湃在海丰和陆丰的农民协会创始于1921年,在1923年拥有100000以上的成员。后来,在国民党的赞助下,不过仍由中国共产党领导,这场运动波及广东全省,涉及大约700000人。青年团领袖恽代英以一种不那么系统的方式劝导团员们去乡下工作。④湖南的农民运动由于其巨大的规模和毛泽东在其中的作用,是别具一格的。它始于1923年,并且在1926年该省被国民党的军队攻占时,得到了有力的推动。据毛所说,那里的协会在1927年初拥有200万名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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