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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媚千娇-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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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薇莺拍着她的后背:“等过几日,局势稳定下来,我就出去找她们。”
“薇莺,”金碧问,“你想不想傅团长?”
薇莺的手一顿,没有说话。
金碧打了个呵欠:“人家都说,驻防团的官兵已经全部牺牲了。。。可傅团长那么厉害,他一定没事。”
直等到金碧睡着了,薇莺才敢放肆的流泪,她无声的恸哭,她也不相信傅正襄会死,她那么恨他,她日思夜想的恨着他,他怎么能死?!
他一定、一定、一定要活着,等她地老天荒的恨下去!
同一时刻,曲微湖上的一艘乌篷船中,小燕楼问船夫要了碗水,递给红鸾:“来,喝点水。”
红鸾呆呆的看着他,他很有耐心,朝她笑了笑:“乖,喝一点。”
红鸾接过碗,喝了一点,又还回去:“你喝吧,你的伤还没有好。”
小燕楼把剩下的水一口喝完,放下碗,握着左臂的伤口,皱了皱眉。
红鸾立刻什么都忘了,着急的爬过去,扯下他的右手,借着一点渔火,上下左右的打量他的伤口,舒了口气:“不再流血了。”
小燕楼趁势搂住她:“红鸾,你莫生气了。”
红鸾靠在他肩头:“我不是生气,我,我是想不明白。”
那日,红鸾与薇莺她们被人群冲散,她撞撞跌跌的走到一个岔路口,突然伸过来一只手,捂住她的嘴把她往巷子里拖。
红鸾魂飞魄散,拼命挣扎,有个无比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是我。”
她顿时停住动作,等到了巷子里,她回头见小燕楼惨白着脸,左胳膊上全是血。
“你,”红鸾扑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别问,跟我走。”
红鸾跟着他左躲右闪,三绕两绕就出了城,他们沿着一条人迹罕至的羊肠小道往前,一直走到曲微湖畔。
那里早就等着一艘乌篷船,船夫见小燕楼过来,立刻撑起蒿杆,招呼:“这边!”
小燕楼将红鸾推上船,自己也迅速跟上去。
船夫将船撑到一个野渡口,问:“你怎么受伤了?”
小燕楼掏出枪:“子弹打光了,差点被俘。”
他的话说一半留了一半,他子弹打光了,也杀了该杀的对象,然后他转身去找他的女人,被流弹打中胳膊,差点被倭寇生擒。
船夫点点头,目光望向怔愣的红鸾:“那是。。。?”
“我女人。”
“哦。”船夫了然,不再说话,径自撑船去了。
小燕楼走向红鸾,红鸾迟疑着问:“你,你是。。。什么。。。人。。。”
“别管我是什么人,”小燕楼说,“你跟不跟我走?”
红鸾只停了一瞬,便重重的点头:“跟!”
小燕楼露出笑容,吻了吻她额头:“好姑娘。”
“你的伤?”
“不严重,帮我包一下。”
红鸾手忙脚乱的帮他包扎,小燕楼脸上的笑容就未停过,等她包好,他说:“我们去沪上,然后就结婚,好不好?”
红鸾低下头:“好。”
她这两天在船上,偶尔会觉得小燕楼好陌生,看着小燕楼,她不自觉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她想不明白,她的小燕楼,怎么突然会变得不是小燕楼。
“你,”红鸾靠着他的肩头,问,“你真的叫小燕楼?”
“记住,你丈夫我,叫詹燕楼。”
红鸾点头:“哦。”
“睡吧,”小燕楼哄她,“靠着我睡一会,等天亮,我们就离开这里。”
红鸾睡着了,船夫走过来,轻声笑道:“真想不到杀人不眨眼的小燕楼还有这副情深似海的样子。”
小燕楼将红鸾搂得更紧一些,吻了吻她的发丝:“我对我老婆,当然情深似海。”
永安城破了。
没有了驻防团的拼死抵挡,倭寇很快就用炮轰塌了永安城西边上千年的老城门。
城西是首当其冲遭倭寇铁蹄践踏的地方,他们的炮口对准了会乐里。
“妈妈——”韭芽尖叫,伸手拼命拖拽她,“快逃吧!”
妈妈摇头:“我不逃。”
薇莺苦劝:“妈妈,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妈妈理了理身上大红金丝凤纹的旧式旗袍,又摸摸头上簪的整整齐齐的两支多宝钗,走到立柜,将准备好的一小桶桐油取出来,浇在房间各处:“反正这里住不得人了,不如我一把火烧了。”
众人都吓傻了,妈妈笑一笑:“若我是男儿,定要横刀立马,驰骋沙场,可我是女人,又流落风尘,只是我这残花败柳之身就算再不干净,我也不愿白白留给倭寇糟蹋。”
她点燃了蜡烛,转头一一将玉琴楼的姑娘细细的打量了一遍:“去吧,天下无不散的宴席,你们的卖身契会跟着我一并烧掉,乱世里,大家各自珍重。”
她居然还笑了笑:“那院子里的广玉兰看来只能困住我一人啊。”
红鸾嚎啕大哭,金碧抽噎着拖住妈妈的手。
“我们快走!”金绯含泪高声说,“再不走,就白白辜负妈妈的一片心意。”
薇莺跪下,哭着向妈妈磕了三个头。
众人也跟着跪下,哭声一片中,姑娘们互相搀扶,拿着各自小小的包袱往外逃。
火很快燃起来了,火光中隐隐传来妈妈平时最喜哼唱的《思凡》:“奴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汉。为何腰盘黄绦,身穿直缀?见人家夫妻们,一对对着锦穿罗,啊呀天吓!不由人心热如火,不由人心热如火!”
薇莺曾听红鸾、金绯闲聊时讲过,妈妈姓沈,闺名一个单字“蕊”,乃光绪年间永安知府沈同宜之嫡长女。沈家乃川陕大族,世代书香。却不想,沈蕊少时突逢变故,家中遭遇不白之冤,族里竟无一人敢出手相援。可怜她出身绣户金玉质,终陷乱世泥淖中。
扭曲的火光中,伴随着炮声隆隆,会乐里的过往,无论是声色放纵,浮花浪蕊还是红颜易老,身若飘萍,都被埋葬在残垣瓦砾中。
漫天的烟尘中,似乎那曲子还在继续:“好了,被我逃下山来了!但愿生下一个小孩儿,却不道是快活煞了我!”
子弹从身边呼啸而过,不论男人女人,都是倭寇猎杀的对象。
红鸾是最先走散的,在一个巷口,她们几人被忽然冲来的一帮人挤开,惊惶的人群过后,红鸾已经不见了。
“红鸾——”薇莺大喊,金绯忙用力捂住她的嘴:“你疯了?!快往前!”
往前,往前,这一片硝烟弥漫,尸横遍地的孤城中,还能往前去哪里?
“往前!”金绯到底大了三四岁,强自镇定道,“一定要往前!”
剩余的四人往前逃,枪声如影随形,身畔随时有人倒下,每往前一步都是极大的幸运。
韭芽是第二个不见的,薇莺一直紧紧攥着她的手往前,不知不觉中,薇莺蓦然感觉手中空荡荡的,她大骇之下转头,韭芽居然不见了!
“韭芽不见了!”金碧也发觉了,她尖叫出声。
薇莺说,“你们快走!我要回去找她!”
金碧抹了抹脸上的黑灰:“我也去!”
薇莺跟金碧调头就要去找,韭芽还那么小,也从没跟过男人,落在倭寇手中怎么办?!
金绯拖住两人:“你们继续往前,我回去找!”
三人正争执,突然从旁边一条巷道里走出来三个倭寇,他们本是端着机枪,一见是年轻女人,大声狞笑着放下枪口,朝她们走来。
容不得多想,金绯用力推搡着薇莺和金碧,边大喊:“你们快走!我拦住他们!”
薇莺和金碧已经吓木了,被金绯搡着往前走了几步,忽然回过意识,无措的转头,金绯已经被那三个倭寇抓住,她不停挣扎,大声叫道:“快走!快走!不要停!”
薇莺狠狠攥住金碧的胳膊:“走!”
金碧哭喊:“姐——姐——”
“走啊!”薇莺死命拖住她,“走!”
金碧被薇莺拖着歪歪倒倒的向前,她不断回头,薇莺沉声说:“莫回头!金绯一定不希望我们回头!”
金碧呆呆的转过头,跟着薇莺向前走了好一段路,躲入一扇晃悠悠的破门后。
门外有一队倭寇欢呼大笑着走过,两人大气也不敢出的蹲在那里,等到门外没有动静了,薇莺低声说:“金碧,你知道那座礼拜堂吗?”
金碧点头,薇莺说:“我想起来了,出城也未必安全,我们现在就去那里!那里的牧师是洋人,倭寇不敢太放肆。”
“礼拜堂离这里有些远,若是,”薇莺说,“若是我们中途分散,你去那里跟我会合,就算我没到那里,你也要拼命求着牧师收留你!听到没有?!”
金碧捣着嘴,小声哭道:“你别丢下我!”
薇莺摸摸她的头发:“我不丢下你,但是若再遇上倭寇,你就先逃。”
“我姐姐已经被倭寇抓住了,若是再遇上倭寇,我跟你一起死!”
薇莺含泪抱着她:“好,我们一起死!”
休息了一阵,薇莺搀着金碧起身,金碧忽然轻声叫道:“薇莺,我,我肚子疼。”
眨眼间,金碧的额头就布满了冷汗,薇莺不知所措:“那,那怎么办?”
“我,”金碧说,“等我再休息一下。”
薇莺又扶着她靠在土墙上,金碧喘了口气:“薇莺,我大概。。。是有身子了。”
“什么?!”薇莺一下站起身,站到一半,又连忙蹲下,“你怀孕了?!潘公子的?!”
金碧微弱的点头:“是。”
薇莺头都大了:“你没有喝避子汤?”
金碧不做声,忽然反问:“薇莺,你喝了那个?妈妈说,若是不愿,我们可以不喝的。”
薇莺有些赧然:“我就头一次喝了。”
“薇莺,”金碧说,“你会不会也。。。?”
薇莺连忙否认:“不会不会,我前几日才来的葵水。”
金碧低着头:“唉,真不晓得怎么办好。”
“走一步算一步吧,”薇莺也不晓得怎么办,“金碧,你现在能不能走了,能走快些走,这下更要去礼拜堂了。”
两人躲躲藏藏的向礼拜堂进发,在一路目睹了数起杀戮及强暴事件之后,她们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到了目的地。
薇莺在窄巷里拍着礼拜堂的后门,拍了一晌,门打开了一条小缝,泰勒太太一见是她,忙将门打开。
薇莺与金碧闪身进去,泰勒太太又忙将门锁上。
“泰勒太太,”薇莺说,“这是我妹妹,我们,我们实在没地方可以去。”
泰勒太太抹着眼泪:“牧师一直念着你,不知道你的情况如何了。”
薇莺低声道:“谢谢。”
礼拜堂里正在举行一个简朴的葬礼,泰勒牧师和几名相熟的教友围着小小的棺木正在唱诗,圣诗同时带着悲伤与盼望的力量,在教堂不算太宽阔的空间中回响。
薇莺和金碧一进去就惊呆了,牧师太太痛哭:“我的小女儿在飞机扫射的时候中弹。。。”
“伊丽莎白?”薇莺难以置信的捂住嘴,“伊丽莎白。。。”
薇莺听见牧师唱完圣诗,朗声祷告:“。。。神要擦去他们一切的眼泪.不再有死亡、也不再有悲哀、哭号、疼痛、因为以前的事都过去了。”
薇莺心中大恸,不由问道:“真的吗?”
“真的,”泰勒太太抱住她,“真的!”
夕阳西沉的时候,伊丽莎白被安葬在她中弹时正在玩耍的后院中,永远留在了这个她从出生起就不曾离开的异国,也同样是家乡的地方。
多灾多难的一天就这样在死亡和眼泪中结束了。
接下来的两三天,更多的倭寇蜂拥进城,似乎为了宣泄被堵城外半个月的恼羞成怒,他们肆无忌惮的在各处烧杀抢掠。
这样的肆无忌惮一直持续到本来应该支援驻防团的援军抵达,虽然他们没有夺回永安城,却多多少少让倭寇收敛了一些。
永安城的秩序逐渐恢复,大街小巷散落着的死去的人已被收埋,凝结发黑的血被水一一冲洗干净,劫后余生的人们灰头土脸的从躲藏的地方走出来。
整座城中,只有四处的残垣断壁依旧在向人们诉说战火的无情。
礼拜堂比往日更加安静了,堂中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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