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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田半亩-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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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生命从来是独一无二、最可宝贵的礼物。我感谢,今生是您的女儿,感谢能够依偎在您的身旁,能够开放在您的手心。妈妈,不幸的部分是我们共同的命运,幸福却是更深切的主题。”
更多的花,开了
当田维的大学同学在毕业前将整理出的田维日记交到这位母亲手里的时候,田妈妈有了个想法,她要给女儿出书,了却田维喜欢写作的心愿。这位母亲说,我只想在孩子坟前烧几本书,给她个纪念。于是,田妈妈拿了四万五千块钱,跑了好几家出版社,很多地方都嫌钱少不给出,最后在昆仑出版社出版了800本书。
当这本书到发行部主任侯健飞手中的时候,他随手翻了翻,忽然被书中透露出的纯净和对生命的感恩情怀打动,把书带回家彻夜通读。天亮的时候,他决定加印这本书。短短一个半月,没有大力宣传,《花田半亩》从800本到5000本,再到25000本,从江苏、湖北等书店数以千本的添货,到网上书店要求每周必须保证1500本的供货,越来越多的人被田维感动。
一个读者在田维生前的博客上留言:“我不知道,当今天我们这些陌生人来看你的时候,是否扰乱了这一湾清水。或许,你会原谅我们的,因为你知道,许多人都在找那一刻的安宁。就像我一直认为的那样,好的文章,就像有内涵的人一样,不会张扬,没有浮躁,简单而宁静。告别了吗?在你的字迹中,我看不到离别的哀伤,庆幸我是在两年后才知道你离去,才看到你留下的足迹,不然,我想当时我会有一种怎样的哀伤啊!”
一直在推动此事的侯健飞说:“缘于读《花田半亩》,认识了田维和她的文字,除了隐隐的伤心,却感幸运,我突然意识到,田维多像我的女儿!我心中的女儿就应该是这样:她像仙子一样,单纯、干净、善解人意、喜欢朗读,更喜欢鲜花与野草,用诗歌悄悄记录欢爱与悲愁,人的生老病死,爱怨情伤,花的呼吸,鱼的跳跃,一笔一画地书写每一个汉字,用纯白的涂改液,小心翼翼地覆盖那个写错的标点,心中还陡生怜悯,像不忍扼杀一个小小的生命。在密友间,喜欢朗声大笑,也喜欢浅浅地微笑,更喜欢给密友起三个以上的外号……”
可是,人生就像一个有许多缺口的圆,这些缺口就是遗憾。人的一生,不管长短,不可能不留下遗憾,田维也一样。如果你认真品读《花田半亩》,你就会发现,这个花季少女在那些忧伤的文字后面,藏起了无数带往天国的遗憾:比如,妈妈不顾一切地要自费为她出书;比如,妈妈无尽的眼泪、哀思和孤寂;比如,父亲的沉默和醉酒;再比如,她多么想在去往天堂之前披上洁白的婚纱……
在田维短暂的生命中,在与死神波澜不惊的对视中,我们要感谢她留下美丽文字。
等待人与书的相遇
没有哪个记述田维的人能够比她自己更准确地刻画出她与书的情缘:“想在这样的季节里,在刚好的光线中,将自己铺展。像一本书那样,被平放在微风的窗口,让风拂过,让空气翻阅我的身体,一页页地言说不尽,沉默着芬芳的文字。这会是毫无声息的午后,足够明亮;这该是忘记了获得和丧失的时刻,我的生命,成为这样的一本书,成为文字,盛开着,如一朵绯红的小花;我只愿是这样,无所忌惮,无所忧愁地存在,仿佛人间之外,我只被巨大的宇宙怀抱着,放在蓝空的摇篮。一个遥远的声音对我说着,感恩,善良,美,和爱。如果书有知觉,那么,它们该是最幸福的精灵。它们不发一言,却懂得所有,它们在书架上等待,一只手,一颗爱知识的心灵。有时,这样的等待会经过漫长的时间。在图书馆的旧书区,我遇到许多在等待中老去的书籍,它们书页的齐整,让我得知它们长久的寂寞,落满的尘埃,又泄露了时间的沉淀。我翻过它们的书页,手指在纸页间摩挲,停留下我的目光和温度。书的封底,还插着旧式的借书记录卡,日期停顿在1986年的春天,那也是我出生的春天,20个春秋,这世界上多了一个爱书的孩子。20个春秋,它在书架上等待人与书的相遇……”
悼田维
路文彬
就在一个多小时前,打开手机,突然看到冠夫兄发来的短信,告诉我田维于近日不幸病逝。他解释说:之所以要告诉我这个消息,是因为田维的同学在告知他这一噩耗时,特别提到了我是她生前最喜欢的一位老师。短信我反复看了几遍,眼睛几度湿润。我不知道她的同学为什么不在她病危期间就及时通知我,也不明白她们为什么甚至连她的葬礼也没有邀请我参加。遗憾加剧着我的歉疚,使我想到自己其实一直没能够为这个刚刚20岁出头的美丽姑娘做些什么,而只是在默默地望着她离开。可是,面对一种早已注定了的悲剧命运,我又能做些什么呢?事实上,我和她都不过是同样的无助啊。
在凄暗的悲伤旋流中,一只手总是在不停地朝我晃动,仿佛是向我求助,又仿佛是在同我告别。但不管怎样,我的唯一念头就是要拼力抓住这只手,可我又怎么能够抓住它呢?实在不忍再眼睁睁地看着那只手在自己的面前消失,于是我只好绝望地转过身去,让呼唤从心底猛然迸发出来……打开电脑,写下“悼田维”几个字后,我的视线一片模糊,泪水终于涌落了出来。我曾经乐观地以为,自己至少是可以看到田维披上学士袍的那一天的。毕竟,开学后田维就该念大四了。然而,谁又能够料想生命的无常呢?
说来惭愧,我是在教过田维整整一个学期之后才认识她的。后来,她又选修了我的《外国爱情经典研读》课。一天下午,就在要开始上课的几分钟前,一个瞪着一双大眼睛的秀气女生在楼梯上拦住了我,交给我一封信。课后,当我拆开那枚漂亮的信封,展开馨香四溢的考究信笺时,这才知道她叫田维。在那封信里,她告诉我上学期她没能通过我的《中国当代文学史》考试。不过,她并不是要向我解释自己没能通过的理由。她只是想告诉我,她热爱文学,写作是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虽然她的文学课没有及格,但这与她对文学的热爱没有关系。显然,她是担心我会对她有所误会。此时仔细想来,准确一点儿说,她应该是在担心我可能会误会她对文学的由衷热爱吧。我没有将她的这封信看成是一次自我辩白,而是把它当做了她赠与我的一种宝贵善意接受下来。和她一样,我也热爱文学,所有热爱文学的人无一例外的都是我的亲人。其实,她完全可以不必写这封信的,我已经设法让自己习惯了这所大学里那个毫无文学热情的中文系。但是,她的这封信的确又让我在这座倍觉孤独的校园里意外获得了久违的温暖。
在这封信里,田维还向我透露了她的病情,那是一种与血液有关的绝症,它留给她的时光最多还有几年。几年?这个残酷的时限让我一下子联想到了庸俗言情剧的惯常情节,疑惑这是否是出自一个浪漫主义文学少女的过剩想象?再说,这即使是真实的,我也实在不情愿把它当真。多么鲜活的青春啊,即便叫我相信也是够残酷的。不,我不能相信!不过,这多少使我萌生了几分对她的怜爱。附在那封信里的几首日记形式的诗稿,被我特意推荐给了朋友主持的一个诗歌大奖赛,结果她荣获了其中的一个奖项。此后,我一直都在悄悄关注着她。我觉察到她的身体在微微发胖,扭曲着她那原本秀美的轮廓,心想,这可能是同她每日必须吞下的那些刺激性药物有关吧?但为了不触及那个让人扫兴的话题,我只能继续保持着自己的沉默。渐渐地,我甚至于有了一种错觉,以为那一切其实就是一场不幸的误会,因而竟一度忘记了她是在以怎样的坚强度过每一个没有未来的日子。
正文悼田维(2)
不过,我一直在期待着田维能同我有更多的交流;但她似乎是一个不太善言辞的孩子,与我相对时,我只能感觉到她的眸子在说话。好在这些话语后来都以文字的形式留在了她交给我的作业上,于是,我看到了一个活跃在独特思想和空灵语句里的田维。她的个性好像全部都展现在了她那么喜爱的文字里。现在我明白了,是始终近在咫尺的死亡令田维早早提前完成了对于现实的超越。
最后一次和田维打交道,是在这个学期替梁晓声教授主讲的电影课上。她对我说自己因故错过了我上次放映的那部意大利影片《邮差》,希望能从我这里将影碟借去补看一下。我没有将自己的影碟借给她,而是专门去市场买了一张新的送给了她。我认为这样的影片值得收藏。
电影课结束时,我注意到田维的试卷未能像往常的作业那样再次给我一个惊喜。个中原因,我想现在是可以明白了。一切已然早有预示。只是不知,弥留之际的田维是否安详?她于现世的最后一程,除了同学,是否还有老师相伴?
尽管我相信生命的轮回,尽管我相信死后有灵,所以我们与田维的重聚只是一件早晚的事情;可是,这重聚前的别离承受起来依然不那么容易。
马上又要开学了,我不知道自己这回该如何再次走进那熟悉的校园、熟悉的教室,去面对那张已经永远不在的熟悉的面庞。但我还是想告诉每一位爱田维以及为田维所爱的人:一个故事尚未展开就突然结束,一首乐曲刚刚奏响便戛然终止,这意味的并不是什么短暂,而恰恰是永恒,因为永恒根本不是时间的漫长延续,而正是那一瞬对于时间无限锁链的毅然挣脱。
最后,我想借自己即将出版的长篇小说《天香》中那位同样早逝的人物习句的一首诀别诗献给此刻已远在天国的田维:
在死亡的悲泣里
我终于看到生命的欢颜
就是在这一时刻
我意识到向死的挺进有多么艰难
生不过是为了完成死的梦想
死用它的圆满成全了生的匮缺
这是结束当然也是开始
它让我忆起临世的第一声啼哭
然而,我仍不想死去
那不是因为我对生的眷恋
而是因为生对我的依赖
我不想背负自私的罪名
去投奔死亡的宽容
我无愧于生亦应无愧于死
……
2007年8月16日午夜于北京格尔斋
留在青春里的田维
张冠夫
听到田维远行的消息是在镜泊湖边,那时的我正望着清澈见底的一潭碧水。震惊之后心里一丝丝地疼起来,为田维。
她的男友告诉我,田维是前一日走的,那时的我在长白山。那日雨始终未停,大雨中的山和那片神秘水域遗世独立,地老天荒。人是渺小的,自然永恒。
无言,静默中在水边面对一天云霞。这是那时的自己为田维送行所能取的唯一方式。她的男友嘱我打电话安慰一下她的家人,她的好友嘱我写几句话为她送行,处在无语状态的我都做了,作为老师,作为长者。而这一切之后,最后的夕照将水天浑融为一,这一刻真正属于我和我的学生田维,此刻我是兄长,她是一个让人心疼不已的小妹妹。
田维有双沉静的大眼睛,这双眼睛有时活泼稚气明澈,有时又有几分忧郁沉重,但无论何时这双眼睛都会说话,向你敞开。
田维的病我是听别的老师说起的,她从未跟我谈到,所以我对这种病对于一个生命的严重程度没有任何预料,何况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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