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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百合子望着一脸惨白的繁子。她的母亲现在褪去了那份高傲的面孔，躺在床上的她，只是一个脆弱的病人。
医生已经来过了。这种心脏病也无法彻底治疗，所以医生还是建议留在家里休养，同时要注意照顾病人的情绪。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百合子有些害怕。
失去父亲以后，她就只有哥哥和她两个亲人了！她已经失去过母亲一次了，难道还要失去第二次吗？
坐在床边的百合子脑袋里乱糟糟的，她叹了口气。付出了这么多，父亲还是过世，而母亲也同样病倒了。命运的惯性太大了，她越来越感到有心无力。
如果她不知道青帮的规模的话，可能还对扳倒真岛抱有希望。可通过那些码头上的小乞丐传过来的信息，她慢慢打听清楚了青帮是个什么组织。
他们不仅掌管着半个满洲的鸦片生意，还做着从走私军火的勾当。无论是军方还是政界都不敢招惹他们，因为他们也和他有过生意来往。
对于这样的庞然大物组织，正面迎击是不可行的。而且这几年，百合子也就勉强发展了一些值得信任的孤儿而已。一边学习一边管理，这已经是极限了，毕竟这几年她的手中没有太多的钱，而且也不能站在明面。
真岛是青帮头领这件事，百合子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就连藤田也只知道真岛是个危险人物而已。
她害怕把别人扯进来。万一被真岛知道了，这个屋子里的人恐怕都逃不过一死。
如果要和真岛抗衡，就要借势。她所知道的人里面，就只有斯波和秀雄有利用价值。斯波是有钱，而秀雄家是和军方有关系。问题是，她不想出卖色相地去利用两个人。
她的觉悟还是太低了，无法像镜子夫人说的那样利用自己的身体作为武器。或许是她心里还抱着一丝希望，所以不愿意把自己的身体交给其他的男人吧。
而且，她觉得要借用两人的力量，自然会要把真相告诉他们。但那无疑多了一份不确定的因素。
在接触斯波之前，她是这么想的。
没想到真的和斯波谈判后，斯波既然无条件地答应了她的请求，并没有问任何问题。
这让百合子有些意外。书上说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百合子也纳闷斯波为什么一口就答应了。毕竟那个计划里斯波可能会损失一些名誉，她还以为要讨价还价一番，斯波才会答应呢。
看来男人的心思她还需要慢慢学。
门外传来的敲门声，藤田说道：“大小姐，是时候用午餐了。”
“我知道了。”百合子从座位上站起，经过藤田旁边的时候，却听见他在自己耳旁轻声说了一句：“他回来了。”
百合子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马上反应过来藤田口中的那个他是谁。心里涌出的异样情绪让她停下了脚步。
百合子大约停了有一两秒，然后她像没事人一样地迈开了步子。藤田把这些都收在眼里，他脸上很平静地跟了上去。
从头到尾，两人都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山本。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后，山本才停了擦拭花瓶的动作。
餐桌上只有百合子一个人用餐。百合子问藤田瑞人为什么没来，藤田回答说他敲了门，但没有人答应，而且门也被反锁了。
百合子突然想到瑞人床头的那些药。回想起瑞人回来时，那异常怪异的反应，无比担心的百合子连忙来到了二楼。
敲过房门以后，房间里还是没有传来任何回应。百合子有些焦急地问道：“瑞人哥哥，你在吗？”
小半会后，房门打开了。瑞人领口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大半白皙的胸膛。他双眼有些迷蒙，像是还没有睡醒的样子。
看到瑞人没事，百合子暗自松了口气。但转而又羞红了脸：“你……你把衣服穿好啊！”
“反正是兄妹啊。”瑞人不在意地笑了笑，但还是用手拉起了和服的领口。“找我有事吗？”
“因为看你没出来吃午饭，所以……”百合子突然停住了，她也不好继续说下去。毕竟这个时候的她应该不知道瑞人的床头抽屉里有安眠药这件事的。如果继续说下去，搞不好瑞人会以为她在他不在的时候，翻过他的抽屉。
“啊，只是有些困，就不想吃午饭了。百合子居然这么担心我，我真的很高兴呢。”瑞人突然把脸凑了过来，在百合子的耳边轻柔地吐息道：“怎么了，百合子是要和哥哥一起睡吗？”
可百合子却后退一步，狠狠地瞪着瑞人：“不要把我当成那些轻浮的女子！”
丢下这句话，百合子气冲冲地走了。
她难受极了，以前的瑞人，从来不会对她说这样轻浮的话。可是她又无法责怪他，因为两个瑞人毕竟是不同的，现在的瑞人还没有对她做出过任何承诺。
她和哥哥所共有的那些回忆，现在却只有她一个人记得了。这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啊！还不如她也和哥哥一样，什么都不记得就好了。
她真的希望没有爱过瑞人就好了。如果不记得他，她便不会如此纠结，如此难过。
有些味如嚼蜡地吃完午餐。百合子没有主动去见真岛，一个是她不知道遇到真岛后要说些什么，二一个是她仍然有些畏惧。
百合子知道自己是不能畏惧的，她的计划需要接近真岛才能完成。
她不能逃避。既然无法逃避，就选择直面恐惧吧。她也没有退路了。
百合子并没有第一时间去见真岛。佣人住的地方不在宅邸里，所以要是百合子不想遇见真岛的话，也是不会遇到的。她知道她现在应该扮演的角色该做的是什么，所以一直呆在母亲的房间里，陪着昏迷的母亲。
繁子好像做着什么可怕的噩梦，额头上一直流着冷汗。
“不……不要离开我。”
百合子愣了一下，看到母亲禁闭的双眼，她便明白过来这是梦话。
“我不会离开你的，母亲。”虽然百合子这么说了，繁子却一点放松下来的意思也没有，挣扎得更厉害了。
百合子试着呼唤母亲，却无法让繁子从噩梦中脱离出来。她看着繁子皱紧的眉头，有些着急，但是自己也无能为力。
繁子继续呻吟着，脸上露出少女一样的天真表情。百合子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没有发烧。但繁子还是翻来覆去地说着一句话。
百合子不知道母亲说的是谁，只能猜测或许是过世的父亲。可是父亲过世的那天，也没有见到母亲这么伤心啊？
母亲的下一句话梦话，让百合子顿时愣住了。
“不要离开我，哥哥。”
母亲的哥哥是石清一夫，也就是她的舅舅。大概在三年前，她的舅舅就过世了。死因好像是家族遗传的心脏病的样子。从那以后，石清家的财政由她的舅妈掌管，而舅妈和她的母亲好像一向有矛盾，所以这次野宫家有困难也不见他们出手相助。
看过母亲的那本日记，百合子当然明白母亲和舅舅是彼此相恋的爱人。
对瑞人抱着同样感情的百合子，并不觉得母亲和舅舅的爱情有什么不妥的，但是对于自己的地位感到有些难受而已。
既然母亲不爱父亲，那为何要和他结合，为何要生下她？她在母亲心里，到底是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卡文好像过去了好像没过去
先写点试试

☆、八


“没想到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这个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真岛取下褐色猎帽。站在白雪中的他，每句话都带上了浓浓的霜气。“这么困难的时候，要是我没有离开大小姐就好了。”
藤田那毫无表情的脸看起来比冰雪还有冻人。他用没有起伏的语调说：“你家里有重要的亲人去世，不能留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不要太自责了。”
虽然说的是无比温情的话，可藤田的话里却听不出一点温暖的感觉。。
“这件事结束后我也用不着再请假了。”真岛只当藤田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脸上的悲伤不似作假，“那里已经没有我认识的人了。”
藤田停下了脚步。“请节哀顺变。”
两人在庭院的小路上走着，天上下着薄雪。除了万年青，大部分的树都枯着树杈，看上去极为地荒凉。
这种温度还没有办法把院子里的水塘冰封起来，远远看去就像一块深沉的绿水晶。
黑色的长石露在薄雪外面，连成一条通往仆人房间的小路。走了一会儿，两人来到了空置许久的仆人小屋前，藤田掏出钥匙，推开枝桠的房门：“你走之后，这个房间就没有人动过。明天可以开始工作吗？”
“没问题，藤田管家。”真岛接过钥匙，恭敬地说道。
“那就辛苦你了。”
“哪里哪里，这是我分内之事。”
“那我就先告辞了。”
在靠近主宅时，藤田忍不住加快了步伐。掠过空旷的大厅，直接上到二楼，来到百合子的房间。百合子正坐在床边优雅地喝着暖暖的红茶，一点也不觉得苦闷和急躁。这连带着让藤田绷紧的太阳穴也松弛了下来。
即使房间里被无烟碳烧得暖烘烘的，藤田还是担心地问道：“您怎么起来了，医生说您还得静养才行。”
百合子将银边瓷杯放置在一旁，脖上黑色的皮草衬得她的脸色越发苍白：“我只是受了点寒，又不是得了什么绝症，用不着这么担心。而且坐在床上怎么看得清你们的情况。”
“可是还是遵照医嘱比较……”
“行了，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百合子口气强硬地说道。不过马上她又软了下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如果我也休息的话，这个家里就没有主事的人了。”
“是。”藤田无奈地答应了下来。他在心底默默自责自己，如果不是他太无能的话，大小姐也不用这样拼命了。
前一段时间，夫人倒下不久，百合子因为受寒也倒下了。因为家里都没有人能够主持大局，不少仆人都私下传言这个家要完蛋了。
尽管藤田极力制止，但所有的仆人都开始这样传，他也不可能一口气把所有人的开除。
这个时候百合子强撑着病体安抚了大家。若非如此，可能不用真岛动手，这个家就毁了一半了。
挣扎在生死之间时，百合子也因此明白了。那就是她所做的这一切，并不是为了母亲和瑞人，而是为了她自己。因为如果野宫家就此毁了，她也会完蛋，而且下场只会比任何人都要惨。
为了活下去，她只能疯狂地努力从这个死局里开辟出一条通往生的道路。
也许她以前就是如此自私的，只是找到了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可这掩盖不了她想活下去的事实。懵懵懂懂地喝下瑞人给的毒药，却又重生过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求生的欲望让她从被母亲无情抛弃的痛苦情绪中振作出来，现在她的身体已经好了大半了。藤田只是习惯性地小题大做而已。
百合子知道藤田的出发点是为了她好，所以并不会多加怪罪。
“给我盯紧他，他在这个宅子的一举一动，我都要知道，但不要被他察觉。我相信他回来后一定会联系在日本那边的势力，如果他这么做，那就先不要跟踪。在外面很容易被他发现。”百合子吩咐道。
“藤田明白了。”
“虽然我们已经把他们的产业摸清楚了，但是要动手我们还没有那个能力。”百合子很有自知之明。
真岛的势力掌握着情·色服务这块大肥肉，每年都会收入大量的金钱。如果不是有政界和军方的人做靠山，他们不至于做得这么稳。不管是用金钱还是别的什么贿赂也好，都不是他们这种失势的破落贵族可以动摇的。
不过他们的势力也不是固若金汤。青帮的主场还是清王朝，他们在日掌握的只是少部分金字塔尖端产业，而大部分的基层还是由日本人把持。如果实行斩首战术的话，剩下的人就只是一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