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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并不如烟-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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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看“参考”的事做毕,父亲也就终日无事可做了。在以往杂乱忙碌辛 苦劳累疲惫困乏的时侯,他多么向往安宁清静恬淡闲适的日子。现在,他向 往的日子来了,却没能给自己带来安宁清静恬淡闲适。(19)57年以前,那 时事情再多工作再忙,父亲每隔一、两个月要抽出一天的工夫,把全家带到 郊外去散心。香山、颐和园、十三陵是常去之地。现在,每天都可以搞郊游 ,父亲却呆在家里,不爱动弹。说来也是,父亲乃职业政治活动家,现在打 发他去过既无政治、又无活动的生活,他浑身上下能得劲儿吗?父亲常一个 人独坐书房。黄昏时分,书房内一片幽暗,他也不开灯,凄败之色在脸上尽 情地铺展,犹如把自己自觉地放逐在大漠之上,而四顾茫然……
年轻的我很难体会出父亲内心的复杂感受,但我发现自己的日子过得也 不痛快了。填好的入团申请书,被告知作废。政治课老师拿我的思想小结或 学习心得作为批判材料,在全班散发抖落。班干部和积极分子都不怎么搭理 我;干部子女身份的同学把我从圈内踢到圈外;出身不好的同学又不敢把我 从圈外划入圈内。一个先是团支部书记后当上学生会主席的同学,时刻用批 判的目光打量我,并抓紧一切可以抓紧的机会,随时向我发动攻击。站在学 生官儿的位子上,她的每次行动又总能纠集到同伙。一旦我陷入挨批的处境 ,就觉得自己也当上了爸。这时我心里也着实纳闷儿:本是眉清目秀的少女 ,只要怀上一颗革命的心,怎就穷凶极恶起来?下午自习课后的自由活动, 是我最难挨的时光。看着同学三三两两的闲聊天,拉帮结伙的搞活动,就好 像一支行进中的浩荡队伍单把我抛撇在外头。我孤零零地伫立于操场东头的 老杨树下,看着渐褪的夕阳,即使什么都不想,只要鼻子一酸,那眼泪就流 成了行。为了排遣空虚,我能借个蓝球,一口气玩它几个小时。
我的同学、已是北京青少年业余体校篮球队员的洪钤,瞧我投篮的兴致 如此之高,便对我说:“你那么爱好体育,找个机会我推荐你去业余体校学 打蓝球吧?”
我回家把这事儿跟父亲说了。父亲这下可找到一个分析事理的机会。他 口若悬河地讲起来,认为洪钤的通脱,更多地是接受了其父洪深的影响。然 后,告诉我戏剧家洪深出身官宦门第,且毕业于哈佛。再后,又向我讲述了 其父洪述祖因宋教仁一案,而如何改变了儿子的人生道路。最后,父亲建议 我去看看曾朴的《孽海花》,说那里面影射了许多中国近代史上的名人,很 有意思。由此,我发现讲些自己的事,居然能引起父亲的话头。他,真的寂 寞。
时间一长,我打球的热情开始消衰,决定不再去体校。下午放学回家, 把功课做完,就和父亲一样地无事可做。东翻翻,西看看,从北客厅遛到南 书房,又从东客厅逛到西卧室;再不,打开收音机,从孙敬修娓娓道来的童 话故事,一直听到斗嘴架势的歌曲《社会主义就是好》。
无事可做的父亲看不惯无事可做的女儿。他问:“你的心上是不是长了 草?能不能安安静静地做成一件事?”
人可真是个复杂的东西,像父亲仅在(19)57年一个夏季,就能给官方 提那么多条的批评意见;而我跟他生活了几十年,除了以疑问句方式批评我 “心上长草”之外,至今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父亲是否还教训过我什么。
为了能安安静静地做成一件事,我向父亲郑重提出要学书画。理由是: “如果我不学的话,将来你死了,你买的那么多的字画由谁来欣赏呢?”听 后,父亲大惊大笑亦大喜。精神之振奋,情绪之昂扬,活像当天我要给他做 大寿。
父亲立即张罗起来。首先让母亲把她的西书房腾给我,然后给我送来文 房四宝、镇尺印泥、碑帖、画谱。他自己充当搬运工,不叫洪秘书插手。什 么康熙时期造的墨,给乾隆爷进贡的纸,紫檀的笔架,端溪的砚台,还有祝 允明、文徵明、吴昌硕、金农、郑板桥、吴大澂、康有为等人,以及我当时 就认不得、现在也记不起的许多名家写的立轴、手卷、册页。父亲每搬来一 样宝贝,都要数落给我听,抖落给我看。
见他两手灰尘一脸汗,我心疼得叫:“爸,别搬了。”他却乐此不疲, 止都止不住。
母亲被父女俩昂扬的热情所感染,也陪着我们高兴。可一旦发现父亲有 时亮出的宝贝是她压根儿没见过的,便有些愤愤然,对父亲说:“你这个老 头子!居然藏了这么多好墨好纸。我给你抄了多少稿子,替你写了多少书信 ,你都不把好纸好墨给我,现在小女儿只说了一声要学书画,八字还没见一 撇,你就把好东西都摆出来了。”
母亲说这话,最初只是嗔怪,后来她还真的呕了点子气。父亲赶紧陪笑 。
继而,是关于请谁来当我的老师问题。
父亲说:“教你写字的人不用请,你妈就是最好的老师。”
母亲的书法特棒,这是党派圈内众人皆知的事。抗战时期“民盟”给中 共中央的一些信函文件,就是母亲用正楷誊写的。她正经八百一手颜体楷书 ,连周恩来都知道。五十年代初国家决定在天安门前修建人民英雄纪念碑, 母亲接到被聘为纪念碑建筑委员会的委员通知。她大惑不解:自己不是建筑 家,又非美术家,怎地成了委员?后来遇见周恩来,周说是他提名的,说: 李健生懂书法,对碑文的设计可以出些力。
母亲从如何握笔提腕运气开始教我练字,让我从篆隶练起。挑了一本邓 石如的《石鼓文》册页,叫我天天临摹、反复书写。说什么时候练熟了,写 得像个样子,才能歇手。我爱练字,更爱父亲给我布置的书房和他给我的每 一支笔、每一张纸、每一块墨。每天做学校老师布置的作业之前,先练字。 母亲不怎么看我写,写完后她用朱笔批阅。整个字都写得好,在这个字上勾 个大圈圈;字的某个局部写得不错,就在这个局部画上小圈圈。一张大字经 母亲的批阅,变得像人工绘制的地图。
父亲则是个持久的看客,我只要展纸提笔,他便在我身后走走停停、停 停看看。管我写得好歹,父亲是一概欣赏。他在不停地夸奖我的同时,还不 断地自责,说从小没有把字练好,现在眼瞅着女儿超过了自己。其实他的自 责,仍旧是对我的欣赏与疼爱。在我写字、母批字、父看字的工夫,我们忘 记了各自的不幸和共同的寂寞,一起感受着快乐。尤其对于父亲来说,无论 是给我布置画室,还是看我练字,都是他枯寂生活中的甘泉丰草,润泽着他 的心田。
谁来教我画画儿呢?父亲决定给我找最好的国画老师:“你看,陈半丁 怎么样?”
我说:“当然好啦,只怕太高,我够不着。”
父亲笑了,说我傻。因为投师皆投于高门之下。
父亲把洪秘书叫来,让他与陈半丁联系,问问:这个星期天陈半老是否 住在西四?上午可有空暇?章某人想带着他的女儿登门拜访。不一会儿,就 有了回话儿,说半丁老人非常欢迎章先生和女公子。
听到这“非常欢迎”四个字,父亲实在舒心。
我问:“咱们去之前,干嘛要打听清楚陈半老住不住在西四?”
父亲答:“他有两个家。”
我后来才弄懂父亲说的“两个家”,是个啥意思。
陈宅,是一所很普通的四合院。陈半丁,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老头,面 部所有的线条都流畅圆润,眼睛炯炯有神。“面如银盆,目如朗星”,是评 书里形容男性的惯用词语。我觉得把这个惯用词语套在他身上,“银盆”略 有些过分,而“朗星”却很是得当的。
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摆着用玻璃杯沏好的两杯热茶,这显然是给我们的 。望着杯子里尖细的茶叶载沉载浮和澄清的茶水染绿染浓,我怎么也没有想 到杯水之间,能呈现如此的清幽和美丽。它的诱惑,简值有如饿汉面对着一 道美食。实在忍不住,自己先就喝开了,一口、两口、三口,直至喝干,然 后兴奋得对父亲叫嚷道:“爸,我喝的这是什么茶呀!会这么香?”
陈半丁说:“这茶叫洞庭碧螺春,是我特意给你们预备好的。”
父亲见我如此牛饮,便道:“陈半老,请莫见笑哇!我不懂茶,更不知 品茶为何事,一家人每日下午喝一道红茶罢了。”
父亲细细啜饮,对茶味的醇和与茶香的绵长,赞不绝口:“这里的茶, 让我想起‘佳茗似佳人’的诗句和因吃茶把家产吃空的故事了。”
从这话里,我能感受到父亲因获得碧螺春规格的礼遇而产生的快慰。父 亲曾说过:如到别家作客,从外国人给你预备的杯盘刀叉和从中国人为你冲 泡的茶水里,大半能判别出这家主人对你欢迎和尊重的程度。
父亲问陈半老最近在做些什么,陈答:“我在大跃进。”
父亲困惑不解:“画家怎么大跃进?”
“画家的大跃进,就是把画越画越大。”陈半老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 自己的画桌说:“这张桌子够大了吧?不行,不够大,要画更大张的,我就 挪到地上画。后来,这样画也不行了,要求画更大更大张的,我就搬到院子 里画。”
讲到此,他把我们父女带至客厅门口,让我们目测这所四合院的庭院横 有多宽,竖有多长。父亲听得直摇头。
陈半老说:“因为大跃进的缘故,我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院子的尺寸。 跃进到最后,院子有多大,我的画就有多大了。”
爸又困惑不解了:“这样大的画,该如何画呢?”
陈答:“脱了鞋,站在纸上、蹲在纸上或趴在纸上画。西南角画它一棵 松,东北角涂它一架藤,松枝旁边添石头,藤蔓底下开菊花……。至于这幅 画的全貌,我也难知。因为画完以后,我家无法张挂。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 地方可以悬挂这样的画。”
一阵闲谈后,父亲将女儿想学画的事说了。
陈半老一口答应收我为徒。父亲向陈半老请教,画坛收徒有何规矩及礼 仪。陈半老说:“你家是下午喝红茶的洋派,那些规矩就免了。”
我问陈半老,今后是怎样个教法?答曰:“画好一张或数张,拿来我看 。”
在归途,兴致不减的父亲还带我到西单商场的旧书店逛了一圈。回家见 到母亲,我还没来得及说个子丑寅卯,他老人家便抢先一步“报导”。我很 知道父亲足足高兴了一天的原因是什么——陈半丁没把他当右派。
父亲自己也看出来,要陈半老一枝一叶、一山一石地教我这个一窍不通 的学生,几乎是不可能的。他决定重新物色个更加适合于我的老师。这时, 父亲想到女画家潘素。
我问:“谁是潘素?”
“张伯驹①夫人。”
“谁是张伯驹?”
父亲说:“此人大有名气。他的父亲张镇芳,曾当过直隶总督和河南都 督。他本人入过军界,搞过金融,最后成名在诗词文物。你看的旧小说里, 形容才子不是常用‘诗词歌赋,无所不晓,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吗?张伯 驹正是这样的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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