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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祭坛-第1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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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你会在什么时候突然回到我身边,我一直在等你,等啊盼啊,盼啊等啊,用我的一生在等你。唉,造化弄人哪,一等就是三十三年,这都是命啊!”他把元稹的诗改了三个字来描述自己三十三年的苦恋。
何田田抹掉眼泪幽怨地说:“你这是何苦呢?耽误了大好年华。”
铁戈却反问道:“还记得老水校有个教英语的女老师吗?”
“记得。”
“她为啥一生都不结婚?”
“我没有和她接触过,不知道,反正就觉得那个老姑娘怪怪的。”
“你可别小瞧她,她是燕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在燕大读书时她和一个同学相恋了。抗战爆发后她的恋人考上了空军,四九年这人奉命到台湾后就再也没有音讯了,可这个女人却一直苦苦地等待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多少人都劝她找个人结婚算了,但她坚决不听,就这样一直等到去世时还是孤身一人。我刚听说这件事时感到不可思议,世界上好男人多的是,为啥偏要死等一个人?当我在监狱中思念你时,这才猛然明白她为啥要苦苦等待一个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其实她守候的是一个似真似幻的念想,对爱情如此忠贞不二这就不能不令人叹服。田田,她能等待一个去了台湾的白马王子,我为什么就不能守候一个还在中国的初恋情人?爱情是个说不清道不明永远不能以常理来衡量的东西。就说你吧,在我被捕的那天晚上你突然亲吻我的手铐,当时真把我吓了一大跳。我那时已经被捕了,所有人都唯恐避之不及,可你却偏要送我最后一程,这能用常理来衡量吗?你不是也等了我几年吗?虽然你后来结了婚,但你心中只有我一个人,这又说明了什么?只有四个字可以说明它——至死不渝。多少人的一生都是在这四个字中度过的,他们心甘情愿地忍受着那份寂寞难耐的孤独,却始终不曾放弃心中珍藏的感情。在别人看来这是毫无意义的,在我看来却是永远值得。就因为值得所以才用一生去等待去守候!还记得我们在水库游泳时我对你发过的誓吗?此生只恋初恋人,今生今世你是我唯一的恋人,我不能违背自己的誓言。你在湖北的那十年虽然只是昙花一现,对我来说却是永恒。”
她轻轻叹道:“昙花一现,只为韦陀。”
听了她这句话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是韦陀那个无义郎君,我一直思恋着我的昙花!”他低下头又在她的嘴上、脸上、眼睛上、鼻子上、脖子上印下无数个温柔的吻,她则很享受地让他亲吻个够。
“你啥时平反的?”良久她躺在他的臂弯里柔声问道。
“八零年二月十二号。我平反后在家休息了一个多月,老爸就逼我回厂报到,三月三十一号我回厂报道。厂里给我补发了三年的工资,但也扣了三年的伙食费,我不在乎那点钱。我回厂里报到时把原来那些整我打我的王八蛋吓得够戗,但我没有报复他们,和那些小人计较太有损我的形象,降低我的品位。八二年红州地区要召开第五届篮球运动会,红州县的刘县长也是咱东北老乡,和我爸关系挺好,亲自把我调回红州,这样我就成了红州县球队的主力队员。”
何田田问道:“你们平反就是一张通知书吗?”
铁戈笑道:“不是通知书是判决书,进去出来都要经过判决。我们平反时县法院给我们留了一条黑尾巴,说我们在文化大革命中说了一些错话,做了一些错事。连我们原来的交待材料都不退还,这说明他们只要有机会还想再整我们。”
“这不奇怪,狗改不了吃屎的本性。”
“后来我们去找地委要求退还原来的交代材料,地委派了一个秘书长跟我们谈这个问题,他说:‘你们的案子比较特殊,为了防止以后还有反复,所以地委决定那些材料目前不能退还。’说得真是悲天悯人,其实他们心怀鬼胎。后来郎超雄说不必在这件事上纠缠,先把那条黑尾巴剁掉再说。于是他和左子海又开始申诉。这次申诉一直拖了好几年,到八六年十一月县法院进行第三次判决。判决书说八零年的第二次判决中‘认定郎超雄、左子海等人对党的领导、社会主义制度和无产阶级专政等问题,持有不同看法,发表过不同意见,存在某些错误言论、观点和口号是错误的,郎超雄、左子海等人对此不服,再次向本院提出申诉是正当的,应予彻底纠正,彻底宣告无罪。’从七五年石庵村、辛建被捕算起,就为了无罪这两个字整整花了十一年时间。”
“总算恢复了清白,不容易啊。”
“真不容易。后来郎超雄和石庵村找到地区公安处据理力争,要回了他们当年写的哲学、政治经济学的手稿,经过重新整理修改终于出版了。”
何田田有点不理解:“不是都当成罪证了吗,怎么又发还了?”
“郎超雄和石庵村的嘴巴好使,他们跟公安处辩论说你们已经说过交待材料要留下来,我们写的这些东西并不是交代材料,在我们被捕以前就写出来了,你们是老公安应该知道交待材料和学术手稿的区别吧?公安处只好让县公安局把东西退给他们。哟,十一点多了,咱们去喝点酒,为咱俩的重逢也该好好庆祝一番。”
过去整个白菂河镇只有一家餐馆,现在满大街都是,这个小小的山镇也是与时俱进。他俩找了一个比较干净的小酒馆,上到二楼选了一个靠窗的包厢坐下,那里正好能看到当年他俩在河边谈恋爱的地方,不过那片柳树林已经被砍伐一空变成了菜地,只有靠河边堤畔还剩下几棵柳树,在微微的北风中随意摇曳着。
老板是对年轻夫妻,一见铁戈便笑道:“你们怎么来了?”
铁戈一愣,问道:“你怎么认识我们?”
那人笑道:“我老爸是搞采购的,姓付。”
“喔,你是付师傅的儿子,怎么开起餐馆当老板了?”
“哪里是老板哟,设备厂垮了总要做点事糊口啊。我原来也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万般无奈才租了这间门面开餐馆,好歹饿不死。”
铁戈打着哈哈笑道:“混得比我强,自己给自己就业,还能给别人发工资,顺便弄个老板当当,凡事都是你说了算,你们老付家还真是出人才。”
小付笑道:“还人才呢,我们是夫妻店,我只能给老婆发工资。”
铁戈点了一个斑鸠火锅,一份红烧野猪肉,一盘西芹百合和一瓶劲酒。
老板刚要离开,何田田叫住他:“老板……”
“何大姐别叫我老板,叫小付。”
“小付,你把VCD打开,放《心雨》听听。”
铁戈说:“《心雨》太一般,放别的歌吧,像《魂断蓝桥》、《卡萨布兰卡》就很好听。”
“不,就放《心雨》,声音不要太大。”何田田坚持道。
包厢里响起《心雨》幽怨的旋律:“我的思念是不可触摸的网,我的思念不再是决堤的海,……”
何田田手托着下巴静静地听着,那样专注,那样深情……
铁戈不解地问道:“为啥放这首歌?”
何田田说:“我第一次听到这首歌时哭了,这就是我结婚时的心情。”
“……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深深地把你想起……”
菜上来了,歌声还在继续回荡:“……因为明天我将成为别人的新娘,让我最后一次想你……”
空气中充满了哀怨。
他打开劲酒说道:“田田别伤感了,咱们不是又见面了吗?来,喝酒。这劲酒只有三十八度,是一种养身酒,姜昆做的广告。你想喝多少自己倒,这么多年没见面我还真不知道你的酒量到底有多大,要是把你整倒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小样!这酒咱俩对开,今天谁把谁整倒还不一定。”何田田依然是当年那种敢做敢当的关东女子的豪爽劲,这恰恰是铁戈最喜欢她的地方。
看到何田田心情好了点他故意说:“哟嗬!三十多年没见面要打我一个下马威是咋的?行,咱俩今天就分个高低。”
说完铁戈把酒倒进两个玻璃杯,杯中呈现出琥珀色,散发着诱人的酒香。
何田田淡淡一笑道:“你别看我爷爷是湖北人,我奶奶可是俄罗斯人,她喝酒基本上不要啥菜,半根酸黄瓜就行,喝酒就像喝白开水似的,俄罗斯人喝酒那可是全世界都有名。我记得七一年咱们到山里去挖冬笋时你还不怎么会喝酒嘛,啥时练出来的?”
“我调到红州后被安排在工商局工作,慢慢也就被潜移默化了。”
“啥潜移默化,腐败了吧?来,咱俩整一个。”何田田打趣道。
俩人碰了杯各自喝了一口。
“喝汤,这斑鸠汤可好喝了。听范火木说这斑鸠汤凉了以后没人可以偷嘴,因为只要有人偷着喝了这汤,汤上面的油皮就合不拢,你说怪不怪?”说着便给何田田舀汤。
何田田喝着汤问道:“听晓茜姐说你退休了?”
“我九九年开后门搞了个病退,早就不上班了。”
“好好地为啥要退休?”何田田不理解。
铁戈解释道:“七九年工商局从商业系统独立出来单设机构,当时国家财力不足,国务院没有钱给工商局做开办费,就让工商局收取管理费作为部分人的工资和机构建设的费用,这其中包括市场、办公楼和宿舍建设,在当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是一个国家是靠税收养活的,工商局收费应该有一个时间限度,不能总这样收下去。八二年我调回红州在红州镇工商所干了三年,八五年我和另两个人被调到郊区去组建一个工商所,那里的人都很彪悍,我们有一个管理员去收费还挨了打,所以没人愿意去,领导就把我派去要我尽快打开局面。我很快就把工作全面展开,当年就把年初定的任务翻了两番。八六年为了适应工商管理的需要红州城区成立了三个新所,对人员进行了大调整,结果市场所搞不起来,局领导又把我调回红州市场所当了专门分管市场管理的副所长,其实就是专门抓收费的。等我把市场所搞起来了,我组建的那个新所又垮了。八八年领导再次把我调到那个所去当所长,我当时就骂,我这哪里是什么所长,完全是救火队队长。为了完成任务我又重新开展调查,我发现有很多个体户是用木板做的小商店,上面用石棉瓦一盖,五六个平方,摆上几盒烟、几瓶酱油、几袋盐,外加一点针头线脑之类的杂货,实在是赚不到钱,要我收这些人的管理费简直是杀命养命,我真的下不去手,所以我命令全所的人对这种个体户一律免征管理费。可是局里定的任务年年都在往上调,完不成任务就要扣工资,我又不能让手下的弟兄们喝西北风,这就让我进退两难了。于是我把收费重点放在了汽渡上,专查走私车和假冒伪劣农资,总算混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一头牛身上能扒几层皮?有一次我们几个人闲来无事数了一下,收取税费的有二十几家,税务、海关、工商、卫生防疫、动物检疫、植物检疫、药品监督、武警消防、公安局、文化局、城管、环卫所、环保局、质监局,你想想个体户受得了吗?所以我特烦收管理费,于是九九年我就办了病退,工资虽然少点,但我没有了精神压力,打打球,看看书,上上网,好多单位都请我去当教练,有吃有喝还有外快,活得倒也滋润。哎,田田,多吃菜。你以前也不大喝酒,啥时学的这一手?”铁戈满脸疑惑。
“回到哈尔滨远离了你和那些老朋友,我好像失去了精神支柱,这心里呀一直堵得慌。爷爷奶奶看我情绪消沉,就让我也喝点酒,可能是遗传的原因吧,一来二去就会了。看过北岛《生活》那首诗吗?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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