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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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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痛快。人家骂我是冒失鬼,我也不管。我不管人家怎么说,我只管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我
一天有说有笑。二姐说我是乐天派。我看二姐就是个悲观派。”
淑华夸耀似地接连说了许多话。
“这样就好,”蕙和芸齐声赞道。蕙却多说了一句:“只可惜我做不到。”
“你既然觉得好,为什么又做不到呢?”淑华不假思索地追问道。
差不多和这同时淑英从另一只船上发出了质问:“三妹,你为什么又扯到我头上来?哪
个说我是悲观派?”淑华听见笑了笑。她正要回答淑英,但是蕙在说话了。
“三表妹,你不晓得,我们的处境不同。”蕙绝望地说,“这都是命。”
“我不这样想。”淑华不相信地摇摇头,她带了一点矜夸的神气说,“既然都是命,那
我倒乐得照我自己的意思去做。
做得成做不成横竖都是命。”她又掉过头去对淑英说:“二姐,你就不同,你总是愁眉
苦脸想这想那的,近来就没有看见你快活过一个整天。我屡次劝你也没有用。所以我说你是
悲观派。”
“三表妹,你真会说话。”琴觉得有趣地笑了。芸也含笑地望着淑华。
“呸,”淑英红着脸啐了一口,她说:“三妹,你少在蕙表姐、芸表姐面前冲壳子。”
她这时的心情跟先前的略有不同。
听见淑华的话,她想起了她的三哥觉慧的话,她刚才在船上读完了觉慧的来信。
原来翠环划的那只船从圆拱桥下流过的时候,淑英和琴坐在一只船里,琴很关心淑英的
事情,她又想起觉慧给淑英的那封信,便低声问道:“三表弟的信还在你身边?”
淑英小心地往四周一看,然后低声答道:“我还没有看清楚,我们现在来看,”便从怀
里摸出了信。琴把头偎过来,两人专心地读着信。淑贞茫然地望着她们,不知道她们在看什
么东西。淑华的船却只顾往前面走了。
琴和淑英读着觉慧的信,心里的激动不停地增加。那封信唤起了她们的渴望。尤其使淑
英受不住的是:那许多带煽动性的鼓舞的话都是对她发的。觉慧从淑英的信里知道了她现在
的处境,他对她表示极大的同情,但是他不满意她那悲观消极的态度。他举出几个例子,说
明那些可爱的年轻生命怎样横遭摧残,他们为了旧礼教、旧观念做了不必要的牺牲品。他说
这是不应该的。每个青年都有生活的权利,都有求自由、求知识、求幸福的权利,做父母的
也应该尊重子女的这些权利。任何阻碍年轻生命发展的行为,都是罪恶。每个青年对这罪恶
都应该加以反抗,更不该自己低下头让这个不可宽恕的罪恶加在自己的身上。他又说父母代
替子女决定婚姻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从前为了这种错误的婚姻,不知道有若干年轻人失掉了
家庭的幸福和事业上的进取心。许多人甚至牺牲了生命。在高家受了害的人也有好几个,淑
英不会没有看见。但是现在不同了,今天的中国青年渐渐地站起来了,他们也要像欧洲的年
轻人那样支配自己的生活,决定自己的婚姻,创造自己的前程了。在外面到处都有这样的青
年。淑英也应该做他们中间的一个。她不应该徒然在绝望的思想中憔悴呻吟地过日子,束手
旁观地让她的父亲最后把恶运加到她的身上。她必须挺起身子出来为争取自己的幸福奋斗。
在这一点女子跟男子不应该有什么分别。她请他替她打听上海学校的情形,要他代讨几份章
程,他问她是不是有到下面读书的意思。他说倘使她真有这种意思,不妨认真作好准备,他
也可以给她帮忙。而且他相信觉民和琴也会给她帮忙。他说在下次的信里就会把各学校的情
形详细地告诉她,而且还会寄几份章程来。——信很长,但主要的意思也不过这些。后面的
一段话写得比较隐晦,然而琴也能够看出觉慧在鼓动淑英偷偷地逃出家庭到下面去。她很高
兴觉慧对淑英表示了这样的意见。她完全没有想到觉慧的建议如果被淑英接受而实行,她也
会遇到种种的麻烦。
信里的话是那么惊人,但又是那么有理。从没有人对淑英说过这类的话。这些话使淑英
明白了她自己所处的地位。淑英的心跳得厉害,她的脸也发红了。她急促地呼吸着,直到把
信看完,才宽松地嘘了一口气。她珍重地将信藏起,又看了看琴,她想知道琴的意见。她自
己一时没有主意。她好像是染了痼疾的病人,病一时好一时坏,最后濒死的时候,忽然得到
转机。希望来了,眼前有一线光明。她自然要尽力抓住那一线光明,虽然她还不知道那光明
是否能够拯救她,或者她是否能够把它抓祝所以她的心里起了大的骚动。琴含笑地用鼓舞的
眼光回答她的注视。琴赞叹地说:“到底三表弟比我们强。他说得很对。”
淑英听见琴的话心里一震,但面容立刻就开展了。这一次跟以前那几次不同,现在她真
正看见了一片灿烂的阳光,常常在她的脑子里浮动的暗云消散得干干净净。她的心渐渐地静
下来,她感到从不曾有过的轻松。在她的对面忽然响起了淑贞的声音,淑贞看见她们那样出
神地看信,不知道是谁写来的,又不知道信里说些什么话,她很着急,想问个明白,但是她
又不愿意打岔她们,所以等到这时才开口发问:“是三哥的信吗?他说些什么话?”
淑英略吃一惊,但过后也就镇静了。她淡淡地答道:“是三哥寄来的,里面没有什么
话,跟写给三姐的差不多。”
淑贞看看琴。琴温和地看她一眼,也不说什么。她对淑英的话有点怀疑,但也不再问下
去。她低头思索了一下,也想不出什么。她听见琴和淑英热心地在谈话,她觉得她们的心跟
她的心隔得远远的,她不能够了解她们,她想说话,又怕插不进去。她偶尔抬起头来,正看
见自己的船向着淑华的那只船冲过去,便惊恐地叫起来。
船到了桥下,停了一会儿,她们又继续往前面划去。淑华不划了,叫绮霞代替她。翠环
也让给琴划。琴划了一会儿。
船驶到湖面较窄的一段,右边草地上稀疏的柳树中露出一带雪白的粉墙,一道月洞门把
众人的眼光引到里面去。天井里的芭蕉,阶上朱红漆的万字栏杆和敞亮的房屋都进了她们的
眼里。绮霞忽然停了桨对淑华说:“三小姐,等我上去看看赵大爷那里有没有开水。茶壶里
没有水了,你们想必口渴。”
“也好,那么我们索性上去走走,”淑华回答道。别人都点头赞成。这里正是停船的地
方。湖边有一道石阶,石板上钉得有铁环,原是拴小船用的。两只船都靠了岸,众人次第走
上去,进了月洞门,沿着游廊走到那间全是玻璃窗门的长方形的房屋。淑华推开了门,众人
都跟着她进去。绮霞和翠环却拿了茶壶,跨过游廊尽头的一道小门,到里面去了。
房间中央摆了一张大理石心的紫檀木圆桌,各处放的大理石靠背的紫檀木方形椅也不
少。众人随便坐下。淑华却在屋里踱来踱去。她昂头四处观看,忽然说:“我们今晚上就在
这儿消夜罢。别的地方也厌了。”
“这儿不好,晚上有点叫人害怕,”淑贞把嘴一扁摇摇头说。
“这儿又没有鬼,害怕什么?”淑华嘲笑道。
“我看还是在水阁里吃方便一点,”淑英说。
“这儿就好在新鲜。你听后面泉水的声音多好听。水阁里头我们已经吃过好几次。今晚
上月色一定很好,这儿背后有山。我们还可以上山去看月亮。老赵那儿有火,做菜也没有什
么不方便。今天说不定五爸他们又在水阁里打牌,”淑华任性地坚持道。
“说来说去,你总有理。好,就依你罢。你一个人去办好了,”淑英含笑地说。
“要我一个人去办就一个人去办,也没有什么难,”淑华得意地说。“不过今晚上说是
给蕙表姐饯行,每个人都应该出点力,二姐,你也不能偷懒。”
蕙听见“饯行”两个字,皱了皱眉,就站起来,默默地走到一扇玻璃窗前,看窗外的景
物。外面一个小天井里有几堆山石,天井尽处是一座石壁,人可以从左角的石级攀登上去。
石壁上满生着青苔和野草,从缝隙中沁出的泉水顺了石壁流着,流入脚下一个方形的小蓄水
池。池中有小小的假山。
池畔有石头的长凳。
她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喝了茶后又出去划船。她们决定晚上在这里消夜。觉新和觉民
也加入,他们都出了钱,也出了力。到了傍晚,大家吵吵闹闹地忙着布置饭厅和做菜。但大
部分的菜还是何嫂做的。淑英和淑华已经向剑云请了一个星期的假,剑云这几天都不来,她
们也不必担心英文功课。这天晚上几姊妹都在一起,整整齐齐的一桌八个人,因此淑华觉得
特别高兴。她想:“难得这样齐全。以后恐怕难有这样热闹的聚会了。乐得痛快地耍一
夜。”淑英读了觉慧的来信以后仿佛在黑暗中找到一线光明。她的心不再是彷徨无主的了,
这晚上她也是有说有笑的。琴自然了解淑英的改变,她为这个改变高兴。觉民也看出淑英的
改变来,不过他不知道原因,但是这也给他增加了一点快乐。在桌上不得不把愁思时时压下
的人只有蕙和觉新两个。蕙似乎是一个待决的死囚。觉新却像一个判了无期徒刑的老监犯,
他对自己的命运没有一点疑惑,也没有一点希望了。但另一个人的结局却牵系住他的心。
而且蕙的归宿假如可以比作绞刑架,他便是一个建造绞刑架的木匠。他刚刚从周家回
来,看见蕙的眼角眉间隐约地蕴藏着的悲哀的表情,便想到他在周家所做的那些事:他一面
为蕙的遭遇悲伤,一面又帮忙她的父亲把她送到那样的结局去。
他对自己的这种矛盾的行为感着深切的懊悔。他在众人笑乐的时候常常偷偷地看蕙。他
看见蕙的那种强为欢笑的姿态便感到负罪般的心情。他有时心上发痛,有时头脑沉重,他总
不能把那阴云驱散。他的这种心情没有一个人能够了解。众人在桌上笑着,吵着,行各种酒
令,轮到他时,他总是因应答迟钝或者错误而被罚酒。他没有顾虑地喝着,酒似乎正是他这
时需要的东西。酒点燃他心里的火,火烧散了那些阴云。
他红着脸拚命叫人斟酒,他觉得脑子有点糊涂了。绮霞来给他斟了酒。他正要举杯喝下
去,忽然听见人在说:“大表哥不能够再吃了。”这是蕙的声音。蕙关怀地望着觉新,水汪
汪的眼睛说着许多无声的话。觉新惭愧地低下头。坐在他身边的淑英便把杯子抢了去,对他
娇嗔地说:“不给你吃。”她一面吩咐翠环:“给大少爷绞脸帕来。”
“二妹,你今晚上倒高兴,我从没有看见你这样高兴过。”
觉新忽然抬起那张通红的脸,眼睛睁得圆圆地,望着淑英似醉非醉地正经说。
“今晚上人这样齐全,大家有说有笑,我当然高兴,”淑英含笑答道。但是她又觉得不
应该用这种空泛的话回答觉新,她想起觉新平日对她的关心,便温柔地低声对他说:“你放
心,我现在不再像从前那样了。”
觉新惊喜地侧头看淑英:她的脸上没有一点悲哀和忧愁的痕迹。瓜子脸带着酒微微发
红,一张红红的小嘴含着笑略略张开,一股喜悦的光辉陪衬着她的明眸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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