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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圣母院-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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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调:躲吧,躲吧,魔鬼逮住了。有时候,一群尖牙利嘴的

老太婆,蹲在阴暗的门廊一级级台阶上,看到副主教和打钟

人从那儿经过,便大声鼓噪,咕咕哝哝,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儿表示欢迎:“嗯!来了两个人:一个人的灵魂就像另一个的

身体那样古怪!”再不然,是一帮学子和步兵在玩跳房子游戏,

一起站起来,以传统的方式向他们致敬,用拉丁语嘲骂:哎

啊!哎啊!克洛德与瘸子①。

不过,这种叫骂声,十有八九,教士和钟夫是听不见的。

卡齐莫多太聋,克洛德又太过于沉思默想,压根儿没有听见

这些优美动听的话儿。





2巴黎圣母院

①原文为拉丁文。

第五卷

第五卷一圣马丁修道院住持①

堂·克洛德的名声早已远扬。大约就在他不愿会见博热

采邑公主的那个时候,有人慕名来访,这使他久久难以忘怀。

那是某天夜晚。他做完晚课,刚回到圣母院隐修庭院他

那间念经的小室。这间小室,只见一个角落里扔着几只小瓶

子,里面装满某种甚是可疑的粉末,很像是炸药,也许舍此

之外,丝毫没有什么奇怪和神秘之处。墙上固然有些文字,零

零落落,但纯粹都是些名家的至理格言或虔诚箴句。这个副

主教刚在一盏有着三个灯嘴的铜灯的亮光下坐了下来,面对

着一只堆满手稿的大柜子。他把手肘搁在摊开的奥诺里乌斯

·德·奥顿的著作《论命定与自由意志》②

上面,沉思默想,

随手翻弄一本刚拿来的对开印刷品——小室里唯一的出版







巴黎圣母院



②原文为拉丁文。

原文为拉丁文。

物。正当他沉思默想时,忽然有人敲门。“何人?”这个饱学

之士大声问道,那语气犹如一条饿狗在啃骨头受了打扰而叫

起来那么动听。室外应道:“是您的朋友雅克·库瓦提埃。”他

遂过去开门。

果真是御医。此人年纪五十上下,脸上表情生硬死板,好

在狡黠的目光挺有神。还有另个人陪着他。两人都身著深灰

色的灰鼠皮裘,腰带紧束,裹得严严实实,头戴同样质料、同

样颜色的帽子。他俩的手全被袖子遮盖着,脚被皮裘的下裾

遮盖着,眼被帽子遮盖着。

“上帝保佑,大人们!”副主教边说边让他们进来。“这样

时刻能有贵客光临,真喜出望外。”他嘴里说得这样客气,眼

里却露出不安和探询的目光,扫视着御医和他的同伴。

“来拜访像堂·克洛德·弗罗洛·德·蒂尔夏普这样的

泰斗,永远不会觉得太晚的。”库瓦提埃大夫应道,他那弗朗

什—孔泰①

的口音说起话来,每句都拉长音,俨如拖着尾巴

的长袍那样显得庄严。

于是,医生和副主教便寒暄起来了。按照当时的习俗,这

是学者们交谈之前相互恭维的开场白,并不影响他们在亲亲

热热气氛中彼此互相憎恨。话说回来,时至今日依然如此,随

便哪个学者恭维起另个学者来,还不是口甜似蜜,肚里却是

一坛毒汁。

克洛德·弗罗洛主要恭维雅克·库瓦提埃这位医术高明

的医生,在其令人羡慕的职业中,善于从每回给王上治病当





2巴黎圣母院

①法国东部旧省名。

中捞取许许多多尘世的好处,这一种类似炼金术的行当比寻

求点金石更便当,更可靠。

“真的,库瓦提埃大夫先生,得知令侄即我尊敬的皮埃尔

·维尔塞老爷当了主教,我不胜喜悦。难道他不是当了亚眠

的主教吗?”

“是的,副主教大人;这是上帝的恩典和仁慈。”

“圣诞节那天,您率领审计院一帮子人,您可真神气;您

知道吗,院长大人?”

“是副院长,堂·克洛德。唉!只是副的而已。”

“您那幢在拱门圣安德烈街的漂亮宅第,现在怎么样啦?

那可真是一座卢浮宫呀!我挺喜欢那棵雕刻在门上的杏树,还

带着的挺有趣的字眼:杏树居①。”

“别提了!克洛德大师,这座房子整个营造费用很大,房

子逐渐盖起来,我也日趋破产了。”

“喔!您不是还有典狱和司法宫典吏的薪俸,还有领地上

许许多多房屋、摊点、窝棚、店铺的年金吗?那可是挤不尽

的一头好奶牛呀!”

“我在普瓦锡的领地今年没进分文。”

“但您在特里埃、圣雅默、莱伊圣日耳曼的过路税,一向

进款丰厚。”

“一百二十利弗尔,而且还不是巴黎币。”

“您还担任国王进谏大夫的职务,这是固定的了吧。”

“不错,克洛德教友,可是那块该死的博利尼领地,众说







巴黎圣母院

①“杏树居”与“库瓦提埃居”差不多谐音,一语双关。

纷纭,其实好坏年头平均收入还不到六十金埃居哩。”

堂·克洛德频频对雅克·库瓦提埃的恭维话里,带着讥

讽、刻薄和暗暗揶揄的腔调,脸上流露出忧郁而又冷酷的微

笑,就像一个高人一等而又倒霉的人,为了一时开心,便拿

一个庸俗之辈的殷实家私做耍取乐,而对方却全然没有发觉。

“拿我的灵魂起誓,”克洛德终于握着雅克的手说道,“看

见您福体这样康健,我真是喜悦。”

“多谢,克洛德先生。”

“对啦,”堂·克洛德突然喊道,“您那位金贵的病人玉体

如何?”

“他给医生的酬劳总是不足。”这位大夫应道,并瞟了他

同伴一眼。

“不见得吧,库瓦提埃伙伴?”雅克的同伴插嘴说。

他说这句话,声调既表示惊讶又饱含责备,不由引起副

主教对这位陌生人的注意。其实,自从这陌生人跨入这斗室

的门槛那时起,他一刻也没有完全置之不理。他甚至有着千

百种理由必须谨慎对待路易十一的这个神通广大的御医雅克

·库瓦提埃,才会让这大夫这样带着生客来见他。因此,当

他听到雅克·库瓦提埃说下面的话,脸色一点也不热情:

“对啦,堂·克洛德,我带来一位教友,他仰慕大名前来

拜会。”

“先生也是学术界的?”副主教问道,锐利的目光直盯着

雅克的这位同伴,发现这个生客双眉之下的目光并不亚于自

己的那样炯炯有神和咄咄逼人。

在微弱的灯光下只能约略判断,这是一个六十上下的老





2巴黎圣母院

头①

,中等身材,看上去病得不轻,精神衰颓。脸部侧面尽管

轮廓十足市民化,但具有某种威严,隆突的弓眉下面眼珠闪

闪发光,仿佛是从兽穴深处射出来的光芒;拉下来的帽沿一

直遮住鼻子,但可以感觉到帽子下面转动着具有天才气质的

宽轩的额头。

他亲自回答副主教的问题。

“尊敬的大师,”他声音低沉地说道,“您名闻遐迩,一直

传到敝人耳边。我特地前来求教。在下只是外省一个可怜的

乡绅,应先脱鞋才能走进学者们的家里。应当让您知道我的

姓名,我是杜朗若伙伴。”

“一个乡绅取这样的名字,真是稀奇!”副主教心里揣摩

着。然而,他顿时觉得自己面对着某种强有力和严重的东西。

凭借他的睿智,本能地忖度杜朗若伙伴皮帽下面脑袋里的智

慧并不在自己之下。他打量着这张严肃的脸孔,原先雅克·

库瓦提埃使他阴郁的脸上浮现的讪笑渐渐消失了,就好比薄

暮的余晖渐渐消失在黑夜的天际。他重新在他那张高大的扶

手椅上坐了下来,表情阴郁,默不作声,手肘又搁在桌上惯

常的地方,手掌托着前额。沉思片刻之后,示意两位客人坐

下,并向杜朗若伙伴发话。

“先生,您来问我,不知是哪门学问?”

“尊敬的长老,”杜朗若应道,“我有病,病得很重。听说

您是阿斯克勒庇奥斯②

再世,所以特来向您请教医学方面的







巴黎圣母院



②古希腊神话中的医神,相传为阿波罗之子。

这老头即路易十一,当时五十八岁。

问题。”

“医学!”副主教摇头说道。他看上去沉思了一会儿,接

着又说:“杜朗若伙伴——既然这是您的名字——请转过头

去。您看我的答案早已写在墙上了。”

杜朗若伙伴转过头去,看见头顶上方的墙上刻写着这句

话:“医学是梦之女。——让普利克①”

雅克·库瓦提埃本来听到他同伴提的问题就有气,又听

到堂·克洛德的回答更恼火了。他前身贴着杜朗若的耳朵说,

声音很低,免得让副主教听到:“我早就告诉您,这是个疯子。

可您非来看他不可!”

“这是因为这疯子很可能说得有理,雅克大夫!”这伙伴

用同样的声调应道,面带苦笑。

“随您的便吧!”库瓦提埃冷淡地回了一句。然后转向副

主教说道:“堂·克洛德,您的医道挺高明的,连伊波克拉泰

斯②

都难不倒您了,就好比榛子难不倒猴子一样。医学是梦!

若是药物学家和医学大师们在这里,他们能不砸您石头才怪

哩。这么说来,您否认春药对血的作用,膏药对肉的作用!您

否认这个专为医治被称为人类的永恒患者、由花草和矿物所

组成的被称为世界的永恒药房罗!”

“我既不否认药房,也不否认患者,我否认的是医生。”堂

·克洛德冷淡地说道。

“听您这么说,痛风是体内的皮疹,伤口敷上一只烤鼠可

以治伤,老血管适当注入新生的血液可以恢复青春,这些都

是假的罗!二加二等于四,角弓反张后是前弓反张,这些也





2巴黎圣母院



②公元前五世纪古希腊医学家。

公元前四世纪古希腊哲学家。

是假的了!”库瓦提埃火辣辣地说道。

副主教不动声色地应道:“有些事我是另有看法的。”

库瓦提埃一听,脸都气红了。

“得啦,得啦,我的好库瓦提埃,别发火嘛!”杜朗若伙

伴说道。“副主教大人是自己的人么。”

库瓦提埃平静了下来,轻声嘀咕道:“说到底,这是个疯

子!”

“天啊,克洛德大师,您真叫我为难。”杜朗若伙伴沉默

了片刻接着说。“我是来向您求教两件事的:一件是关于我的

健康,另一件是关于我的星相。”

“先生,”副主教应道,“如果这就是您的来意,那大可不

必气喘吁吁地拾级爬上我的楼梯啦。我不相信医学,也不相

信星相学。”

“真的!”那位伙伴说道。

库瓦提埃强笑了一下,悄悄对杜朗若伙伴说道:

“您现在可明白了吧,他是疯子。竟然不相信星相学!”

“怎能想象每道星光竟是牵在每人头上的一根线!”堂·

克洛德接着说。

“那么您到底相信什么呢?”杜朗若伙伴叫了起来。

副主教犹豫了一下子,随即脸上露出阴沉的笑容,仿佛

是在否定自己的回答:

“信上帝。”①

“我们的主。”②

杜朗若伙伴划了个十字,插上一句说。

“阿门。”库瓦提埃说道。







巴黎圣母院



②原文为拉丁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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