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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山伯爵-第9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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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卡康脱女人则在壁炉里快要熄灭的炭火上点起了一支蜡烛。‘你一定很累了,’她向珠宝商说道,‘我已经在你的床上铺好了白床单。你去你的卧室休息吧,晚安!’“那珠宝商又等了一会儿,看看那暴风雨有没有平息下去,但他看到的是雷声和雨点都愈来愈大,于是便向两位主人道了晚安,上楼去了。他当时正从我的头顶上经过,他每上一级楼梯,我就听到楼梯格吱地叫一声。卡康脱女人那焦灼的目光跟随着他,而卡德鲁斯却正相反,他甚至连看都不朝那个方向看一眼。
“这一切,虽然从那以后一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但当时却并没给我留下多大的印象。的确,所发生的这一切(除了那个有关钻石的故事听起来有点令人难以相信以外)似乎都是很自然的。当时我虽然很疲倦,但心里仍很想等暴风雨一停就继续上路,所以我决定利用这比较安静的时间来睡上几个钟头,以恢复我的体力和精力。那珠宝商的房间就在我的头顶上,他的一举一动我都能辩别出来,他先尽力布置了一番,准备舒舒服服地过一夜,然后就往床上一倒,我听到了床在他的重压之下发出的格吱格吱地响声。我的眼皮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沉重起来,我困极了,我当时并没怀疑会出什么事,所以也就不想去摆脱睡意的侵袭了。当我最后一次向房间里张望的时候,卡德鲁斯和他的妻子已经坐了下来,前者坐在一张木头的小矮登上,那种小矮凳在乡下常常是当作椅子用的。他背朝着我,所以我无法看到他脸上的表情,但即使他换个方向坐,我也是看不到的,因为他正把头埋在两手之间。卡康脱女人则带着一种藐视的眼神默默地望了他一会儿,然后她耸了耸肩,过去坐在了他的对面。正当这时,那快熄灭的炉火引着了旁边的一片木头,壁炉里又重新吐出个火苗,于是一片火光一瞬间照亮了房间里的一切。卡康脱女人的目光依旧在她丈夫的身上,由于他毫无改变姿势的样子,她就伸出她那只瘦骨嶙嶙的硬手,在他的前额上点了一下。
“卡德鲁斯猛地打了个寒颤。那女人的嘴巴似乎在动,好象在讲话,但不知是因为她讲话的声音太低了,还是因为我的听觉已因浓浓的睡意而变迟钝了,总之她讲的话我一个字也没听清楚。甚至连我所看到的东西也都象隔了一重雾似的(1884年)、《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醒着还是在做梦。最后,我合上了眼睛,失去了知觉。究竟我在这种毫无知觉的状态中睡了多久,自己也不知道,总之,我突然被一声枪声和可怕的惨叫声惊醒了。房间的地板上响起了踉跄的脚步声,接着,楼梯上重重地发出了一个响声,象是有样笨重的东西无力地倒下去似的。我的神志还没有完全清醒时就又听到了呻吟声和半窒息的叫喊声混成了一片,象是有人在进行一场垂死的挣扎。最后的那一声喊叫拖得很长,后来就愈来愈弱,渐渐地变成了呻吟,这一声喊叫一下子把我从迷迷糊糊的昏睡状态中唤醒了。我急忙用一只胳脯撑起身子,环顾周围,但见周围一片漆黑,我感觉到头顶上好象雨水已经渗透了楼上房间的地板,因为有一种潮湿的东西正一滴滴地落在我的前额上,我用手抹了一把,确觉得它湿粘糊糊的。
“在那一阵可怕的声响之后,便是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只剩一个男人在我头顶上走动的声音。楼梯在他的脚下格吱格吱地响着。那个人走到楼下的房间里,走近壁炉前面,点起了一支蜡烛。那是卡德鲁斯,只见他脸色苍白,衬衫被鲜血染成了一片红色。点亮了灯以后,他急急忙忙地又上楼去了,于是我头顶上的房间里又响起了他那急促不安的脚步声。不久,他手里拿着那只鲛皮小盒子下来了,他打开盒子,看清楚了钻石的确仍旧在里面,然后,似乎又犹豫不定,不知该把它藏在哪个口袋里才好,他好象觉得哪个口袋都不够安全似的,最后他把它夹在了一条红手帕里,把手帕小心地盘在了他的头上。接着,他又从碗柜里拿出钞票和金洋,一包塞进了他的裤子口袋里,一包塞进了他的背心口袋里,匆匆地拿了两三件内衣捆成了一个小包袱,就冲到门口,消失在夜的黑暗里。
“当时我一切都明白了。我为刚才所发生的事而责备自己,好象这桩罪案是我自己干的似的。我觉得似乎听到了一点微弱的呻吟声,就满心以为那不幸的珠宝商还没断气,我决定去救他,希望借此略微赎一下我的罪过,不是赎我自己所犯的那个罪,而是赎我刚才没有设法去阻止的那个罪。心里这么想着,我便使出了全身的力气从我所蜷伏的地方撞进了隔壁房间里去,我和里面的那房间原本就是隔着一块参差不齐的木板,经我用力一撞,木板就倒了下去,我发觉自己已进到了屋子里面。我赶快抓起那支点着的蜡烛,急忙奔上楼梯,才上到一半,我便踩着了一个横卧在楼梯上的人,几乎跌了一交。那是卡康脱女人的尸体!我听到的那声枪响无疑地是冲这个倒霉的女人开的,子弹可怕地撕裂了她的喉咙,留下了一个裂开的伤口,从那伤口里,从她的嘴里,血象泉水似的汩汩地冒了出来。看到这个可怜的人已救不活了,我便一步跨过去,走到了卧室里。卧室里乱得一塌糊涂,那场殊死搏斗无疑就是在这儿进行的,家具都打得东倒西歪的,床单拖到了地板上,无疑那是不幸的珠宝商紧紧地抱住了它的缘故。那被害的人正躺在地板上,头靠着墙壁,浑身鲜血淋淋,血从他胸部的三个伤口里直喷出来,在第四个伤口里,插着一把厨房里用的切菜刀,只剩刀把还露在外面。
“我的脚踩到了一把手枪,这把手枪没有用过,大概是火药湿了的缘故。我向那珠宝商走去,他还没最后咽气,我的脚步也在格吱格吱地响辩证法、逻辑、认识论三者的关系,自然科学中的哲学、哲,听到了我的脚步声,他睁开了眼,盯我一会儿,嘴唇动了几下,象是想说什么话,但立刻就断了气。这一幕凄惨的景象几乎使我失去了知觉,既然对这屋里的任何人我都无能为力了,我惟一的念头便是逃走,我冲到了楼梯口,两手紧捂着我那火烧般的太阳穴,嘴里惊恐地喊叫着,一到楼下的房间里,我就看见五六个海关关员和两三个宪兵已在那儿了。他们一下子就抓住了我,而我当时甚至连抵抗都不想抵抗,因为我的神志已经不清了,我想说话,却只能发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声音。我看见其中几个人冲我指了指,于是我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浑身都是血。原来从楼梯缝里漏到我身上的那一滴滴温热的雨是卡康脱女人的血。我用手指了一下我刚才躲藏的地方。‘他是什么意思?’一个宪兵问道。一个税务员走到了我所指的那个地方。‘他的意思是说,’他回来的时候说道,‘他是从这个洞里钻进来的,’一面指着我撞破板壁进来的那个地方。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他们原来把我当作杀人犯了。现在我的声音和体力都恢复了。我挣扎着想摆脱那抓住我的两个人,嘴里大喊道,‘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两个宪兵用他们马枪的枪口顶住了我的胸部,‘再动一动,’他们说,‘就崩了你!’‘你们为什么要用死来恐吓我,’我大喊道,‘我不是已经说过我是无罪的了吗?’‘你到尼姆去对法官讲你这个小小的故事吧。现在先跟我们走吧,我们所能给你的最好的忠告就是不要抵抗。’抵抗我是想都没想到的。我已经给吓坏了,我一言不发地让人给带上了手铐,绑在了一匹马的尾巴上,然后就在这种情景下到了尼姆。
“按当时的情形推测,大概有一个官员一直尾随着我,跟到客栈附近便失掉了我的踪迹,他想我一定准备在那儿过夜的,就回去召集了他的人来,他们到达的时候,恰巧听到了那一声枪响,在这种罪证确凿的情形下捉住了我,所以我立刻明白了,要证明我的无辜已是很困难的了。我唯一的希望就是请求审问我的那位法官能去查询一位名叫布沙尼的神甫,因为他曾在凶杀案发生的前一天早晨到过杜加桥客栈。假如有关钻石的那个故事的,确是卡德鲁斯自己瞎编的,而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布沙尼神甫这么个人,那么,我就没救了,除非能把卡德鲁斯本人捉到,而且能使他自己招供一切。
“这样过了两个月,我应该感谢那位法官,因为他派人到处去寻找我想见的那个人。我已经放弃了一切希望。卡德鲁斯没有捉到,而秋季大审却一天天的迫近了,忽然命民主主义性质。由于政府迫害和股东的温和态度,马克思,在九月八日那天,也就是说,正巧在事件发生后的三个月零五天,那位我认为已没希望再见到的布沙尼神甫,主动地到监狱里来了,说他知道有一个犯人想和他说话。他说,他在马赛时听说了那件事,所以就赶快来了却我的心愿了。您很容易想象得到,我是带着多么感激的情绪欢迎他的,我把我的所见所闻全都讲给了他听。当我讲到有关钻石的事,我觉得有点后怕,但使我万分惊奇的是,他竟加以证实了,认为一点不假,而使我同样惊奇的是,他对于我所讲的一切似乎全都相信。于是,我被他的仁爱感动了,同时看到他很熟悉我故乡的一切风俗习惯,又想到,我唯一真正的罪过就是那一个罪恶,只有从这样仁慈和博爱的人嘴里才能得到有力的宽恕,于是我就请他接受我的忏悔,而就在忏悔的封缄之下,我把阿都尔的事从头到尾详详细细地讲了出来。我这样作虽然是因为良心发现一时的冲动,但所产生的后果却如同经过冷静的思考以后的举动一样。我主动地承认阿都尔暗杀案证明了我这次的确没有犯罪。当他离开我的时候,叮嘱我不要气馁,他将竭力使法官相信我是无事的。
“我很快就感觉到了那位好心的神甫为我出力已经见效了,因为牢里对我的严格看管已逐渐放松了,他们告诉我,我的审判已经延期,不参加当时举行的大审了,而延迟到下一次巡回审判时再开庭。在这期间,上天保佑卡德鲁斯终于被捉到了,他们在国外一个很远的地方发现了他,把他押回了法国,他全部招供了,并推诿着说那件事是他妻子的主意并怂恿他干的。他被判处终生到奴隶船[一种帆桨并用的船,船上的苦工都是囚犯,用铁链锁在一起,在舱底划船。——译注]上去当苦役,而我则立刻释放了。”
“这以后,我想,”基督山说道,“你就拿了布沙尼神甫的那封推荐信到我这儿来了,是不是?”
“是的,大人,那位仁慈的神甫显然很关心我的一切。‘你干走私贩子这一行当,’有一天他对我说道,‘假如再一个劲儿干下去物与他物相区别;共性使事物之间相联系。两者是辩证的统,将来总有一天你会毁掉自己的,我劝你,出狱以后,还是选一个比较安全也比较令人尊敬的行业干干吧。’‘但是’,我问道,‘我怎么能养活我自己和我那可怜的嫂嫂呢?’‘有一个人,我是他的忏悔师,’他回答说,‘他相当尊敬我,不久以前,他请我给他找一个可靠的仆人。你愿不愿意去?假如愿意,我可以为你写一封推荐信你去投奔我那位朋友吧。’‘噢,神甫,’我喊道,‘那太好了!’‘但你必须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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