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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众情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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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亚男脑中闪现出那些穿着绿军装,躲在胡同口找活干的外地人的形象来,指着他,坚定地说:“师傅,你是缝鞋匠。”
“缝鞋匠?嘿嘿……”憨哥又低下大光头干活了。他下意识地将缝鞋的黑丝线打成结儿,一条一条挂在耳朵上。在缝鞋时,他又很熟练地一条一条往下抽——显然,这是他的一个习惯。由于被人误解太多,不想解释什么,他边干边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这没关系!”
李亚男又警惕起来,脱口而出道:“你开车有本儿吗?”
“本儿?有啊!”憨哥停了手,自言自语道:“怎么搞的,我干什么事人家都怀疑?我说什么人家都不相信?我……”
李亚男望着正在发愣的憨哥道:“喂,快缝呀!”
“哦……哦……”憨哥又缝了起来。他的身边,花裙玉腿不断地流动,如遍地盛开的花朵似的。他瞅一眼,就自己对自己说:“嘿嘿……多少年没回来了?如今满世界全是女人……”一不留神,针将手指扎破了,急忙收回神来道:“哦,哦……这就缝,误不了你的事儿。”
李亚男又大惊小怪起来,尖叫道:“哇,手指扎破了!快包包!”
憨哥将手指放在嘴里吸了吸,然后拿出来,朝地上用力摁了一会儿,说道:“没事儿,没事儿。”手上果然不流血了。
李亚男见他真的会修鞋,而且会修高级鞋,反而不好意思道:“师傅……要不是你,我今天可就栽了!你手真巧呀!”
憨哥低头干着活儿,说道:“我笨死了,学啥啥不会!”这不是谦虚之词,而是他的亲身体验。因为前一阵子,胡喜嚷嚷着“如今的时代,不会电脑就算是文盲,就要被淘汰”,非鼓动他去学电脑不可。然而,他交了钱,买了书,到培训班去报了名,却怎么也学不会。那字根表上的口诀,又怪又拗口,把人搞得头昏脑涨。更可气的是,自己的手指,和键盘根本不配合,想着要摁第一排键,偏偏摁的是第二排键,学来学去,最终连“韩革”这名字都不会打,果然就成了二十一世纪的新文盲……
李亚男没有注意憨哥在嘀咕什么,她一只腿金鸡独立,双臂张开,时不时地跳着,以保持身体平衡。随着“哎哟妈呀”一声尖叫,她没能站稳,倒了下去。憨哥慌忙去扶,但又不太敢碰她的身体,只能在一旁指挥:“脚趾用力,就站稳了!”好一场忙乱,等李亚男站定之后,他却忘了挂在耳朵上的丝线,递过修好的鞋,望着她笑道:“就这么着了,穿着试试吧!”
扶住憨哥肩头穿鞋,李亚男一用力,却把憨哥弄倒下去,四肢朝天,光头着地,惹得过往的男女老少开怀畅笑。李亚男急了,尖叫着“脑袋撞破了吗?要紧吧?”上前来扶憨哥;他却无论如何不肯,挥着手说:“我没关系,没关系!你不是有急事儿吗?快去忙吧!”
李亚男穿上那鞋,觉得正合适,非常高兴,再看一眼地上的憨哥,知道他并无大碍,说声“师傅,谢谢你啦!”憨哥已经起了一半身,见李亚男来扶他,一紧张又倒了下去,擦着汗说:“我……我就怕女人,怕女人碰我……”
路人见状又一阵大笑,不知谁还唱起了《女人是老虎》的歌儿。

 ·1·
 张鸿疆 著


二、男子汉大丈夫,说不理就不理!
1
憨哥的家十分普通:前半部分,有桌椅、柜子、床铺等,都很旧;后半部分有一挂帘子,里面显然是憨哥的床。
收拾完院儿,韩大妈把胡喜和小朱子叫进了自己屋里,精神似乎也比早晨好了许多。三个人说得很开心,笑声不时从屋里飞出。
小朱子上来揪住胡喜脸皮,不让他继续瞎吹乱侃了。韩大妈却擦着因笑而出的泪,接着追问:“猴精,别听小朱子的,快说快说,后来呢?”
胡喜一边挣扎一边说:“她呀,当真去相那小帅哥儿去了。一见面,气得差点儿背过气去,你猜怎么着?是个六十多岁的退休老头儿呀!哈哈哈哈,人家把她卖了,她还帮人家数钱呢,这就是小朱子干的事!”
韩大妈又是大笑一番,说道:“征婚,把人都征傻啦!”
小朱子红着脸就打胡喜,笑骂道:“叫你再编排我,叫你再贫!别动呀,别躲呀,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胡喜边笑边告饶:“夫人手下留情,小可再不敢宣传你的光荣历史了!”
小朱子住了手道:“搞清楚点儿,还没结婚呢,谁是你夫人?”
“我可是一切都准备好了。”胡喜用手指着自己家道:“你刚看过,结婚物品不缺啥了吧?就缺你来当新娘了……”
小朱子推了他一把道:“去你的,我还没有享受完自由呢,谁稀罕住你的金屋……”两人笑闹起来。
韩大妈捋捋头发,正色说道:“别闹了,还是接着说正经事儿吧!”她急呀,瞅着人家热热乎乎,而自己的儿子却……情绪又低落下来。
胡喜举举笔和纸,高声嚷道:“大妈,这不正策划着呐!”
韩大妈叹口气道:“我这儿子呀,有你一半灵气,我就阿弥陀佛了!他人又憨,还偏偏爱认死理儿,犟得很呢,真拿他没办法呀!”
胡喜忙说:“大妈,你别急嘛!我哥是有点那个,可做弟弟的,决不会袖手旁观!对我哥光荣而艰巨的征婚事业,你老可不能灰心丧气。毛主席说,在困难之中,要看到光明,看到希望,要提高我们的勇气……”
“得得得,耍贫呀?”韩大妈推他一把道:“又逗我玩儿,是不是?”
胡喜解释道:“哪能呢?这不,征婚广告又另弄了一份,绝对地道,绝对专业,绝对有水平……”
小朱子拧住胡喜的耳朵道:“甭废话,再润润词儿!”
韩大妈苦笑几声道:“唉,甭提那征婚广告!说的是你韩大哥年纪老大不小了,人又老实,性情又温和,手脚又勤快,心肠又善良,得赶紧优先解决。征来个小朱子,长得也水灵,嘴巴也会叫人,处事也通情达理,可就是……唉,闹了一场乐子,她却成了你胡喜的媳妇。天底下,有你们这样办事儿的吗?”
一席话,把小朱子说得不知如何回答了,她一脸窘迫,嘴皮子也不利索了,“我……我……”了半天,竟没有一句囫囵话。
胡喜想说明那件事,但又怕越说韩大妈越生气,就停笔道:“大妈呀,我的好大妈,又来了,又来了不是?小朱子本来是冲我哥来的呀!那时候,她可是奔着结婚来的呀,不信你问她……”
小朱子脸一红,摇着韩大妈说:“我当初——大妈呀,我本来——我真的——我向你发誓——我……”
“算了算了!”韩大妈打断了小朱子的话说:“我不是怪你们呀!其实,胡喜儿也跟我亲儿子一样。今天瞅着你俩怪和睦的,说不定是命中安排,就该如此呀!大妈我看着眼热,也为你们高兴呢!”
胡喜忙说:“那是那是!大妈呀,为了哥早日成家,我胡喜甘愿上刀山、下油锅,他没解决之前,我决不结婚!”
小朱子笑起来道:“谁稀罕跟你结婚!”
“要结要结!”韩大妈认真起来,拉着他俩的手说:“不过,丑话说头里,你们大哥的事儿,可不能撒手不管呀!”
胡喜和小朱子在韩大妈一左一右摇她道:“好大妈呀,你就放心吧!”
2
送走李亚男,憨哥收拾好工具包,正准备开车,手机响起,他听了听,急忙回话:“喂,对,是我是我……”
街上,各式各样的车在飞奔。一辆崭新的红色尼桑从憨哥身边驰过,非常醒目。车里,一位身穿民航制服的空姐,正兴奋地用手机打电话:“你是韩先生吗!你的征婚广告我看过。前一阶段,出航美国,航班任务紧,最近才回国休假,咱俩见个面,好吗?我叫肖铃,在航空公司工作……”
憨哥已听得满头大汗,支支吾吾道:“我……我……你听我说,那广告是朋友给发的……是的,是的……不过已经过时……”
车在走,那位名叫肖铃姑娘,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仍在笑着通话:“我对先生你的条件很感兴趣呀!什么?没关系,人没错吧?”
“没没……韩革就是我,我就是韩革,”憨哥说:“你听我说,我真的忙,不愿谈恋爱,请你谅解!”
由于职业关系,肖铃比较西化,说话办事都是快节奏的,她对着时尚的手机又是一番大笑:“忙?这哪是理由呀!你听我说,咱俩一个小时后见面谈。爱情这东西,关键是看缘分!怎么样?韩先生,欧罗巴俱乐部,咱不见不散,就这么着了!”
憨哥脸憋得通红,说着“可是……可是……”而手机中却是不息的笑声。他还想说什么,对方已挂机,只好无奈地苦笑几声,骂道:“都是胡喜这小子干的好事!”又内心自问自答:“这咋整呢?不理睬她!对——男子汉大丈夫,说不理就不理!”
他一踩油门,开车上路,拉客去了。
3
韩大妈与胡喜、小朱子,仍在屋里商量着为憨哥征婚之事。
胡喜说:“大妈,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我哥的这事儿,包在我俩身上了!你刚才说什么来着?谁说我哥不听话,他也许不听你的话,可他最听我的话了!我计划着,最好是我们和大哥的喜事一起办,这才叫……”
韩大妈瞥了他一眼道:“天桥把式,光说不练!”
“练!练!你这就看好儿吧!”胡喜拿起已经写好的纸,学着播音员的声音读起来:“韩先生,具有后现代意识的时髦青年,具有开拓眼光的未来大企业家,未婚白马王子,现年二十九岁……”
韩大妈挥手打断胡喜的话,叹口气道:“唉!甭念了,那是老皇历了!说话间,他都三十挂了零,还在打光棍儿呢!”
小朱子安慰她说:“大妈呀,你不懂恋爱心理学呀!二十九跟二十一是同一档次。人们常说的‘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就是这个概念,写三十岁,人家会想他有三十三、三十五、小四十,可就是质的不同了。”
胡喜嚷起来:“我向全世界宣布,咱哥只要没有娶上媳妇,就甭想过坎儿——永远都是二十九!”
小朱子笑着推了他一把,韩大妈这就催促道:“小猴精,亏你想得出,二十九就二十九吧——快,再往下念!”
胡喜干咳一声,接着念道:“有稳定经济收入,车房俱全……”
韩大妈“嗯”了一声,指着胡喜嚷叫:“你们以为他真是大款?真是老板?弄点虚词还可以,要真说什么‘车呀房呀俱全’,在哪儿呢?别逗我玩儿了!”她立马生了气,上去要撕那纸。
“别介,别介!”胡喜安抚韩大妈说:“我的好大妈呀!这就叫:实——事——求——是!”小朱子也上来劝道:“大妈,咱这房虽然破点儿,不也是现成的吗?如果拆迁,政府还不是要给几十万?”
大妈说:“车呢?”
胡喜笑道:“那夏利,虽说是公司的,可咱不是押进了几万元吗?我哥那单位可是股份有限公司呀,和比尔·盖茨的微软公司,和张瑞敏的海尔集团,和李嘉诚的长江股份公司,性质全都是一样的——好好赖赖,咱也是股东呀!”
小朱子夺过胡喜手中的纸,边看边说:“大妈,这次的,可比上次的好,字字句句,我俩都反复琢磨过!”胡喜也上来帮腔:“大妈呀,再说了,如今是市场经济,人们看重的,不是国家机关,而是物质基础。”
“他有什么物质基础?”韩大妈挥挥手道:“尽瞎吹,非闹出事儿不可!”
胡喜赶紧解释道:“咱这征婚行动,也是战略行动,总得紧跟国家形势吧——也就是说,要有泡沫经济——泡沫广告因素,才能成功呀!你看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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